第84章 库拉塔斯语
这些天，凡是路过校长办公室的人，总是能闻到一股浓烈到有些刺鼻的花香。
办公桌上的花盆里，如鸟雀般轻盈舒展的美丽花瓣已经皱缩成了一团，灰黑色的腐水顺着花瓣上干枯蚀锈的纹路滴落在桌面上。
一反常态的是，那股刺鼻的花香就是这株已然腐败的花朵散发出来的。
这几天艾丽丝仍是住在外面自己的屋子里，因为弟弟艾萨克现在还不能入学，她向校长威尔伯格申请外住一段时间，后者同意了。
————
“库拉塔斯语是法师咏唱魔法第二常用的一种语言，它其实是数千年前的先民——库拉塔斯人的日常用语，但因为这一语言体系太过复杂，在一代代的流传下已经被更易学习的语言所替代，所以在你们的日常生活中基本上听不到有人讲库拉塔斯语。”
“现如今一般的普通人自然不再需要学习这一语言，但你们可不一样，魔法的七大派系里有三个都需要库拉塔斯语，特别是复愈系法术，现存的几乎所有复愈法术都是用库拉塔斯语咏唱的，所以我的这门课非常重要，你们一定要熟练掌握。”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贝蒂教授的魔法语言课。
讲台上，女人娇小的身躯裹在绿色的法师长袍下面，她经常龇牙咧嘴挥舞着教鞭，像只急躁易怒的吉娃娃。
自从五年前，贝蒂终于在第三次学院复试中顺利通过，拿到了魔法师执照后，就回到自己的家乡担任起了授课老师。
当这种地方魔法学校的老师，虽然酬金和社会地位比不上在魔法公会任职，但好在工作安稳，也没什么危险。
只是当老师难免会遇到些令人冒火的学生，她自认为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都是个别学生实在太惹人烦厌了。
就比如当下，在她讲课时咳嗽个不停的家伙。
“咳咳——咳咳咳——！”
贝蒂终于是忍无可忍，她一把扔下手中的辞典，厚重的书背撞击讲台的声音让坐在前排的几个女孩吓了一跳。
“艾丽丝！”贝蒂厉声喊道。
被点到名，不明所以的艾丽丝慌忙站起身，女孩面色枯黄，眼睑略微浮肿。
讲台上，贝蒂一脸凶恶地瞪着她。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我刚才讲的内容有什么异议吗？”
“贝蒂教授，我没有想要打断您，我可能是感冒了。”
她真的对贝蒂本人没什么意见，只是因为先前受伤加上淋雨，她不可避免地感冒了。咳嗽和打喷嚏实在是控制不住。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感到恶心头晕，有些不舒服。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又有什么高见要发表呢。”贝蒂意味深长地揶揄道，昨天听同事萨拉说，这女孩不久前带着自己的弟弟私下里找过校长威尔伯格，说是想让弟弟也入学，还好被威尔伯格拒绝了。
简直是疯了！
像她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本来是没资格进入魔法学校的，现在好不容易混进来了，竟然还妄图把自己那么小的弟弟也塞进来。
把魔法学校当成福利院了是吧，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艾丽丝听出了贝蒂语气中对自己的不满和偏见，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越是反驳越是会让对方发怒，反咬她不尊重老师，和教授顶嘴。于是，艾丽丝低下头，保持沉默认错的态度。
见艾丽丝默不作声，贝蒂也不好继续发作，那样倒显得她这个教授小气，便故意提问刁难她。
“我问你，初阶复原术的咒语是什么，用库拉塔斯语念出来。”
和那些在家族中耳濡目染的同学相比，艾丽丝本就没有任何基础，落后了别人一大截，现在贝蒂又出了一道之前根本没讲过的问题，艾丽丝自然答不上来。
看到眼前的女孩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贝蒂得逞般地冷笑了几声。
“连这个都不会，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呢。”
说着，贝蒂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坐在前排中央的罗伯特，当她的目光触及到这个男孩的身上时，瞬间变得柔和与欣赏，连尖锐的声音都平和了不少。
“罗伯特，你来回答。”
座位上气质矜贵清冷的男孩抬头看了贝蒂一眼，他搞不明白这场闹剧为何又牵扯到了自己，不过他也不关心。至于贝蒂提的问题，初阶复原术，早在他九岁那年就学会了。
他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其余学徒都不曾听过的语言吟唱了咒语。
“（库拉塔斯语）无上黑水之星！无上引领之蛇！献祭亡者之命，奉上吾之谦卑，痛苦消弭，恢复如初！”
一时间，女孩崇拜的目光都汇集在了罗伯特身上，而男孩眼中或多或少是羡慕嫉妒的情绪，教授贝蒂更是不遗余力地称赞了对方。
“你说的非常正确，罗伯特，不愧是恩德里希家的少爷！”贝蒂下意识地想说“请坐”，可看到罗伯特原本就是坐在凳子上回答问题的，便讪讪地把后两个字憋了回去。
罗伯特侧过头，并不是很想搭理贝蒂。
又来了，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的……
“至于艾丽丝，你故意在课堂上捣乱，干扰其他人学习，给我出去罚站。”贝蒂抬起教鞭指了指教室门，示意艾丽丝赶紧离开这里。
走廊过道上，艾丽丝背靠着墙，努力去听清教室里传出的声音。
库拉塔斯语……
她对此一窍不通，可如果今后要成为魔法师，她就必须得学会。
今天罗伯特念过的初阶恢复术的咒语，她也默默地记了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天反复低烧导致的身体虚弱，还是那不明原因的恶心头晕，她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肚腹与腿根仿佛浸透在冰水中般刺痛，眼前随即闪过一道白光，整个视野骤然陷入了黑暗。
艾丽丝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外界，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向下坠落，像块浸满了水的海绵一头栽倒在地。
隐隐约约，耳畔传来不真切的回声，那是同学们惊讶纷乱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贝蒂的尖叫。
“她一定是装出来的！”
————
深夜的森林里，乔伊独自一人坐在篝火旁打着哈欠，而与他同行的伙伴此刻正躺在不远处的帐篷里安然熟睡。
乔伊对那边投去羡慕的目光。
走了一天的路，他现在又困又累，时不时还有飞舞的蚊虫在耳边嗡鸣，他就坐了这么一小会儿，手背和脚腕上已经被自己挠出了血。
即便如此，他现在可不能和同伴一起休息，因为刚好轮到他守夜站岗，他可千万不能马虎。
毕竟，距离他几米开外的空地上，一座巨大的铁笼里正关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一条恶龙。
那条银灰色的幼龙是几天前从一个马戏团里收缴来的，想到这儿，乔伊至今都感到十分震惊。
这些人真是为了赚钱连命都不要了，鬼知道他们哪来的渠道能搞到龙这种东西。
他们上报了帝都魔法公会，后者似乎并不急于调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让他们尽快把龙运送到帝都德沃森特来。
或许是法师塔里的那群大人物需要龙身上的材料来研究什么吧，和他一个普通的蓝袍法师没什么关系。
他的任务就是把这条龙万无一失地运送到德沃森特。
龙晃动着身上的铁锁，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铁笼的细栏杆看上去并不能困住那条凶恶的龙，不过乔伊可不担心这家伙会逃走，因为那个笼子只是为了方便运输，真正锁住那条龙的其实是印刻在铁链之上的魔法。
设置那个魔法阵的法师职阶在乔伊之上，估计在绯袍或是白袍之间，而启动这个魔法却只需要乔伊手中的红茄腾法杖和一句咒语，有了这些前提，哪怕是个完全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也能控制住那条龙。
乔伊将那把红茄腾法杖抱在胸前，换了个稍微舒适些的动作，一会儿盯着偶尔劈啪作响的篝火发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身旁铁笼中的龙出神。
夜色渐深，连草丛中的虫鸣与鸮啼都寂静了下去，整座森林都仿佛沉入了梦乡。
乔伊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男人疲惫的身体失去了意识，他的肩膀再也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骤然往一旁倒去，乔伊瞬间惊醒。
好险，差点睡着了。
他捋了一把树叶上的露水，使劲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铁笼。
你可绝对不能睡过去啊，乔伊。
他在心中这么想着。
————
清晨。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男人胡子拉碴的脸上，光亮的刺激让乔伊睁开了双眼。
唔，天亮了呀。
乔伊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身体关节，咂咂嘴，回味着刚才的那个美梦。他的裤腿和鞋面上积聚了不少水珠，赛罗拉城平原上的气候愈发湿润，雨季就快要到来了。
刚刚苏醒仍有些迷糊的乔伊还搞不清当下的状况，直到视野里出现那个铁笼时，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执行运送恶龙的任务中，昨天晚上是他站岗。而他现在醒了，也就是说，他昨天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眼前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画面，笼子门大开着，里面空荡荡一片，哪还有龙的影子。
要命了！
他抱在怀中的红茄腾法杖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身旁的草丛中，看上去曾经被外力破坏过，碎成了好几节。
完了，完了……
乔伊双腿发软，他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赶忙跌跌撞撞地奔向帐篷去叫醒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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