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黑龙
密林深处。
在极为隐蔽的一处空地上，黑龙好奇而谨慎地打量着自己的同类——那条银灰色的龙。
它们同样身披龙鳞，长着利爪与双翼，生着棘刺的修长尾巴。
这才是自己的同伴啊，黑龙激动万分地想着。
与那条蹲在地上因为好奇和兴奋而晃动着尾巴的黑龙不同，另一条骨瘦如柴的银龙有些焦躁，它的翅膀发育畸形飞不起来，而这里又没有安全的洞穴供自己躲藏。
最让它感到不安的，是面前这条陌生的雄性黑龙，对方比自己更强壮，也更健康。后者龙角和尾翼边缘的色彩更加鲜艳，龙鳞也更加光泽齐整。
黑龙却未能看出银龙的恐慌与戒备，只是因为它们都是龙类，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和银龙已经是同伴了。
它期待着这条银龙能带它去找其他的龙，就像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类，或是在一起行动的狼群一样，它也要找到自己的归属地。
然而，每当它试图靠近对方时，那条银色的龙都会怒吼着做出攻击和撕咬的动作，警告它离自己远一些。
尽管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银龙实际上没有和黑龙同水平的智力，它更像是野兽。
它并不知道是是那条黑龙将自己从人类的桎梏下解救了出来，因为它无法理解破坏红茄腾法杖的行为和束缚自己的枷锁被打开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自然也是无法理解黑龙救出自己的意图。
在它身为野兽的本能看来，这条黑龙始终盘踞在它周围是想伺机吃掉虚弱的自己。
两条龙都尚且年幼，而银龙的体型要比黑龙稍大一些，但因为饥饿了半年之久，银龙几乎已经是一副蒙着皮的空骨架，真要拼起力量，完全不是黑龙的对手。
它们都没有想着真的和对方打起来的意思，银龙是因为自己毫无胜算而怯战，黑龙则是始终想着该如何示好。
这几天以来，黑龙始终等候在银龙左右，并且尝试着和对方交流。然而在反复多次的试探后，它绝望地发现，即便它们可以算得上是同类，却并不能相互交流。
那条银龙太过虚弱，除了在黑龙距自己太近的时候发出恐吓，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对黑龙的示好视而不见，躺在地上伸长了脖子一动不动。
这样下去可不行，黑龙还等着对方能带它去寻找龙群呢。
黑龙想起曾经的经历，决定也送这条银龙一些食物。
那条龙肯定是太饿了，只要接受了它给出的食物，对方不光能恢复精神，而且还能理解自己的好意。
如此想着，黑龙张开翅膀，飞出去捕猎了。
————
清晨的阳光照进窗户，沿着玄关走廊一路向上铺满了整间屋子。
“艾萨克，快来吃早饭了。”艾丽丝从炉子上取下煮开的牛奶，给两人的杯子里各倒了一些。
那天在学校里突然晕倒，艾丽丝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连校长威尔伯格都惊动了。好在医生看过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说起来还有些难为情，她那天只是第一次生理期来了。
因为她前些天着了凉，所以身体上的反应特别明显。
尽管现在艾丽丝仍是病中，但她的心情倒是不错。毕竟没有生什么太严重的病，医生嘱咐她多补充营养和注意休息就行了。
于是这天早上，艾丽丝准备了牛奶煎蛋，还有白面包和黄油。
想到弟弟一个人守在家里无聊，艾丽丝还买了几本书供弟弟解闷，并反复叮嘱弟弟千万不要独自出门。
安顿好一切后，艾丽丝出门了。她没有住在宿舍，所以步行前往学校还需要一些时间，要比其他人早起一点。
这个时候街道上还没什么人，大多是赶路的人或是收拾铺位的卖菜农妇。
迎面吹来一阵风，艾丽丝突然闻到一股极其浓烈的恶臭，她差点把刚才吃下去的早饭全吐出来。
只见几个神色慌张的人抬着两副担架，正急匆匆地赶往某个地方。担架上蒙着一层白布，看不到下面盖着的是什么，但从大致轮廓来猜测，下面应该是个人。
而那股浓烈的恶臭就是从担架上散发出来的。
艾丽丝注意到，那伙抬着担架的人去往的方向似乎是赛罗拉城魔法公会。
出什么事了吗？
今天学校里的气氛也与往日不同，教室里的其他学徒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什么，当听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传闻，他们的脸上纷纷露出或是惊恐或是兴奋的表情。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父亲就在魔法公会任职，他这些天忙得连家都回不了，就是在追查这件事。”彼得信誓旦旦地同旁人说道。
和魔法公会有关……
艾丽丝立刻联想起了今天早上遇到的那诡异场景，赶忙走了过去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不会吧，我可什么都没听说。”坐在前排的莎拉摇摇头，无论是从理性或是感性的角度，她都不太愿意相信彼得说的话。
彼得立刻反驳：“因为消息都被封锁了，你当然不会知道了！”
“你们在说什么，魔法公会出什么事了吗？”艾丽丝上前询问。
“听彼得说，不久前魔法公会抓到的那条龙丢了。”菲利普解释了一句，又想到艾丽丝说不定已经忘记那件事了，便又补充道，“就是在那个‘疯狂马戏团’的表演上，竟然出现了一条龙，后来被魔法公会接走了。”
艾丽丝当然记得，甚至可以说在这件事上，她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印象深刻。
“难道说，我早上遇到的那两个死人，是被逃走的龙杀死的吗？”想到担架上散发着恶臭的那两具尸体，再加上彼得和菲利普提供的信息，艾丽丝自然而然地把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谁知自称知晓内部消息的彼得比她还震惊，听到艾丽丝这么说居然惊慌失措地大叫了一声，“什么？死人了吗？！”
“死人！什么死人？艾丽丝快说清楚些，别吓我！”莎拉害怕地捂住了胸口，怎么感觉从亚伦神父遗体失窃案发生后，他们赛罗拉城就不怎么太平。
艾丽丝向众人讲述了自己今天早上看到的场景。
彼得听完，挠了挠头说道：“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只是前些天偷听父母谈话，他们说那条龙在运往帝都的路上逃走了，魔法公会现在正在想办法尽快找到那条逃走的龙，好在目前还没有发生伤人事件。”
“太可怕了！那条龙不会再回到赛罗拉城吧……”
“同学们，同学们，安静一下！”
威尔伯格的到来让这场猜测与讨论戛然而止，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个三十多岁的深褐色头发的男人。后者从走进教室起就目光躲闪，眉目间萦绕着烦闷与忧愁，眼底满是淤青，整个人站在那儿就扑面而来一股丧气。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学校的新教授，乔伊先生。从今天起，他将会负责你们的咒法课。”威尔伯格介绍完后，抬手示意乔伊别站那么远。
讲台下发出一阵唏嘘。
刚才听彼得说，就是这个人的疏忽放跑了恶龙。
没想到他竟然来魔法学校当了老师。
看到乔伊那副萎靡不振又羞怯的模样，几个好事的学徒便开始拿他打趣。
“乔伊老师，请问你是被魔法公会革职了吗？”
“是在公会混不下去所以才来这里吗？”
“这种家伙来教我们，真的不会出问题么？”
听到这话，乔伊脸上瞬间青白一片，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想回怼对方，可一想到自己此时的立场，乔伊又沉默了。他看着下面几十双目光炯炯的眼睛，一时间又是憋闷又是难堪，一气之下直接走出了教室。
“安静！”
威尔伯格出手维护了课堂秩序，他瞪了一眼那个起头闹事的学徒马修，自开学以来经常有老师向他诉苦这个家伙多么难管教。过去他是不想对学徒动用魔法的，可现在他作为校长确实需要一些实在的威慑力。
他没有动用法杖，只是以极快的速度念了句咒语。
“（塞波米特语）生者之律法，十七位序列，或然之掌控，予其沉默！”
还在试图和身旁人说话的马修突然发不出声音，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说出一个字。
“至少在学校的这段时间里，你就保持安静吧。”
说完，威尔伯格离开了教室，一出门就看到乔伊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神情沮丧。
“威尔伯格先生，我还是担任不了这项工作。”看到威尔伯格后，乔伊表达了自己的想放弃的打算。
他因为玩忽职守酿成了大祸，公会虽说没有真的赶他走，可却也降了他的职阶，如果今后想继续在公会任职，就需要等三年后再去帝都参加法师职阶考试。
他正发愁到底该怎么办时，威尔伯格就听闻此事找到了他，想要聘请他做魔法学校的临时老师。因为今年招到的学生要比往年多出不少，学校目前除了威尔伯格，就只有五名教授，其中还有个常年在家养病的。
而乔伊原本是蓝袍法师，就咒法方面，在整个魔法学校，他是除威尔伯格外最厉害的一位。加上他曾经在公会任职，比起常年背书的老师更有实战经验，是个不错的人选。
对乔伊本身来说，离开魔法公会来当教授也很划算，在这段时间里他不仅有当老师的收入，在魔法学校的环境下也更方便为三年后的职阶考试做准备。
但今天这种状况是威尔伯格没想到的，和那么多性格迥异的学徒在相处融洽的前提下还要传授给他们知识，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威尔伯格还是建议乔伊适应一段时间后再做决定，现在学校教授的内容还比较基础，原先的那几位老师暂时也能胜任。
————
劝解过乔伊后，威尔伯格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了那株枯萎的乌雀兰，威尔伯格走过去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腐败花瓣，着实有些心疼。
这花朵曾经是多么得美丽……
他的思绪逐渐飘远，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多年不见却依旧清晰的面孔。
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
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威尔伯格告诫自己别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他打扫了地上的枯萎花瓣，把注意力放在了花托里的种子上面。
那几粒紧紧包裹在一起圆润有光泽的种子让威尔伯格信心大增，他愈加确信那个小男孩说的都是真的，不过这些种子究竟能不能炼制魔药还有待验证。
等到明天，他就把这几颗宝贵的种子收起来，寄给远在帝都的那个老同学，后者是位杰出的魔药师，威尔伯格甚至还打算以后将那个天资出众的男孩推举给对方。
现在难得闲暇，威尔伯格取出纸笔开始写信，好告知那位老同学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在这时，学校的教师萨拉叩响了房门。
“校长先生，魔法公会来人想请您过去一趟，他们说是很紧急的事情。”
没办法，威尔伯格只好放下笔赶往了魔法公会。
很紧急的事情？
如果是说那条恶龙逃走的事，那他早就知道了，还会是什么这么紧急呢？
一开始，威尔伯格并没有多么重视这件事，然而等到了魔法公会，看到那两具摆放在地上已然腐烂肿胀的尸体时，他才意识到出大麻烦了。
“是采石场的两个工人，今天早上被发现时已经成这样了，但据他们的工友所说，前一天晚上还看到过这两个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即便是在夏季最闷热的时候，尸体也不会腐烂到这种程度。”
“而且，我们的人还在尸体附近发现了这个。”
一个穿着蓝袍的人将手中的玻璃瓶递给了威尔伯格，里面装着一只红黑相间的昆虫。
看到那只已经死掉的昆虫，威尔伯格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公会里有人猜测这两个人的死是这种昆虫导致的，但我们过去不曾遇到这种情况，所以还想请您再来看看。”
威尔伯格放下手中的玻璃瓶，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不会错的，确实是韦氏杀人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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