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妖精
除夕的气氛越发浓重，各部门都在做收尾工作，发了年货这一整年也算是好好落幕了。
“谢谢吕师兄。”
东西放进后座，从琛粉颊盈腮，面向吕阅庭时，阵阵暖潮的热气扑向他。抬头看他，就见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有些不自然。
“注意安全。”
等了许久等来这一句客套，从琛错以为他还有工作要交接，愣了愣，“噢......好，那我先回去了，师兄新年快乐。”
走向车门，却发现吕阅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察觉到不对劲她停下，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吕阅庭面色动了动，眉头却像是化不开云雾，眸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明年开年的大项目，我们要和兆奇竞争，恒远他......是负责人。”
从琛愣住，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无措。
“那挺好的，有钱赚，大家一起努力。”冠冕堂皇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她自己都觉得苍白。就看见吕阅庭呼了口气，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车子一路慢速，到清华府邸时天色垂暮，路灯惨白的灯光照着沁凉的地砖。车子开进地下室，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年会过后的几个夜晚她都睡得十分不安稳。
做噩梦的频率从一礼拜一次到现在的隔几天一次，只让她觉得心力交瘁。想起江恒远灼热又侵略性的吻，她有一种无端的错觉，那就是纠缠，纠缠。
她怕是不会好了。
只是......赵誉衡。
双手交叠在方向盘上，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那双璀璨的眼睛浮现在眼前。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去，任何一个人出现在你生命中都是有理由的。忘不掉的就不要忘，无论你和江恒远有什么样的过去，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真的可以么？她问自己，脑中一团乱麻，心绪浮动的像乱跳的波形，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她后悔，后悔那天任他牵住她的手，后悔......让他走进她的世界。
“咚咚。”
陡然抬头，一瞬间视觉迷离，呼了口气才转头看向窗外。
可看到那双独一无二的眼时，她倏地顿住。
暗黑的玻璃外，透进来的是他温柔的眼神。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几次。”
见她下车，赵誉衡侧开身在她两步远处定住，仿似她一次次的拒绝都没存在过。她根本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因为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是这副气定神闲的清贵模样。
他和她之间隔了漫长的七年，在他开始认识这个社会时，她才第一次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他走得又快又稳，凭借良好的家世背景大步向前，事业上取得的辉煌成就更是非常人能比。
他们之间的段位相差太多，她......根本斗不过他。
又或者说，眼前这个成熟而睿智的男人拥有一切想拥有的东西，而她恰恰是他平坦大道上偶感兴趣的女人而已。
“只是有些累。”
“累？”他皱眉，伸手就要覆上她的额头，却被她抬手挡住，微微一避躲了过去。
气氛霎时凝固，他的手伸在半空，目光凝视她煞白的脸，眸子幽深崩着寒星。像是抓握不住什么，失神片刻，他自然收回手插-进裤袋。表情仿佛在说他们可能需要聊聊。
“我们......”
两道声线重叠在一起，像交织不清的丝线，俩人心中皆是一动，复又开口，依旧异口同声。
“你先说。”
揉了揉碎发，赵誉衡浅浅呼气，感觉有些气闷，“找个地方吃饭吧。”
从琛垂睫，咬咬唇，未曾如此坚定的摇头，“我有话要说。”
“先吃饭。”大概隐隐觉得不好，他压着躁气开口。
“我现在就要说。”
右手横过前胸下意识地握住左手关节处试图缓解紧张，他看了这样的她一眼，语气缓了缓，却是不容置疑的理智，“你想好再说。”
听到这句话，从琛后背僵了僵，看着他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的眼神，张了张嘴，还是说了出来，开口就是冷冰冰的一声“赵总。”
赵誉衡敛了神色，直直看向她。他喜欢未知的东西，也享受将一切未知纳入可掌控的范围内的过程。可面对一次次后退的她，他却拿不准了，她像是一个谜，一团火，是溪流更是望不到头的星河。
“我们没有可能的。”
短短几个字没有情绪的被说出，赵誉衡陡然气结，他甚至想剖开她的心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露台亲吻那天她的眼神分明在说她也动了情。
商人的敏锐告诉他，不，那不是错觉。
“如果是因为江恒远，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面色凝重，在脑中他已将所有可能性毫无遗漏地排查一遍。如果非要说异数，那就只有他。
“只是我们不合适。”
看着她眼底的温度降至冰点，比他初见她时更拒人千里之外。虽不愿承认，他还是气了，气她的畏缩，气她的逃避，到底为什么她要一次次说不可能？
地下车库里只有冷风呼啸，将脸刮得生疼，他的声音淹没在风中，音色沙哑却又清晰可闻。
“好。”
他说。
像是卸下了一身高傲，缓了缓，他不甘心地开口，“我听取并不代表我接受，我会给你时间考虑。”
“不考虑了。”她语气微薄，轻到辨不清。
赵誉衡失魂，额上青筋暴起，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压着无处发泄懊恼，三十几年来何曾遇到过这样憋屈的时候！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再任性了。
慢慢地，他看见她眼眶的温湿化开，嘴唇没了血色，卷翘的睫毛不可察地闪动。没再说一句，转身迅速消失在视野中，只是直到电梯门合上，她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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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了？”
吃过年夜饭，喻瀚湫避过一屋子人拉着从浙到玄关处，视线却飘向拢着毯子窝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春晚的从琛。
“昨天回来就这样，总感觉怪怪的。”
从浙侧头看了客厅一眼，没有笑容的脸很不明朗，见他这样喻瀚湫凝了凝眉，又问道，“那件事你去问了么？”
“毫无线索。”他开口，“根本没人知道。”
“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
从浙想了想，摇头，“不会，其实...”
“什么？”喻瀚湫着急，又偏头看了一眼，转头低问他，“其实什么？”
“你记不记得四年前的圣诞节，我们在“海上升平”。”
喻瀚湫点头，“记得，那家海鲜很不错，可是这和阿琛有什么关系？”
松了松肩头，他呼了口气，“后来你要去新世界看圣诞树，在那里其实我看到了阿琛...和一个男生。”
喻瀚湫微微一滞，回道，“或许只是同学。”
“男生在亲吻女孩。”
喻瀚湫彻底不说话了，眼神像是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盯着她不可置信的脸，从浙紧紧眉，肯定从心底蔓延开来，“女孩的笑脸太生动，我才......恍然以为不是她。如今看来，那日并非我看错。”
喻瀚湫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阮芳从餐厅探出身喊他俩，“小湫，从浙你们到书房来一下。”
对视一眼，俩人像是了然不再谈论下去。只是侧身上楼时喻瀚湫看见从琛向他们扯了扯嘴角，和往常一样。大概也猜到了她妈妈叫他们去谈什么，笑容看起来纯净又期待。
定了定神，喻瀚湫不再看她，挽过从浙的臂弯，脚步像是下了决心。
电视上男女主持人穿着喜气的衣装在报幕，从琛一动不动地盯着，思绪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喜事，他们家大概也快有了。
即使所有人都看起来没有异常，但弥漫在这座大房子里的沉重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他们担心她，她当然知道。
手机的消息闪光灯一刻不停，压着沙发发出明明暗暗的灯光。群里技术部同事热火朝天地聊着，看着层出不穷的年夜饭照片，她只想起一句各家欢喜，各家灯火。
还真是好日子。
正要锁上屏幕，突然看见一条消息，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小刘：【谁把赵总拉进来的，天哪】
陈坚：【我不是眼花吧】
周工：【嘿嘿，是我拉的】
紧接着一排红包毫无征兆的弹出来，让人喘气的空当都没有，过了几秒才有人弹出一句，【抢到了赵总的红包明年肯定有好彩头】接着就是红包截图，从琛没点开看，瞥了一眼就退出了界面。
群里的热闹她不想参与，可当那个黑色头像出现时她拿着手机的手还是忍不住一抖。
往下翻了翻，从琛盯着屏幕一点，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进去，却看见对话栏上赫然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心里当即一惊忙盖上了手机。
懊恼，无比懊恼，索性关了机上楼睡觉。路过书房时，里面传来和和气气的声音，趿着拖鞋从琛透过开着的门看去，看见从浙柔和的脸，这才弯了弯嘴角隐入了卧室。
可另一边，赵誉衡却有些不太好受。
枉他费尽心思让老周拉他进群，为了她，他还真是什么事都做了！
红包发了几千块，领红包的没一个是她，还真是......糟心。连在不在、看没看消息都不知道。放了假她彻底成了透明人，几百条祝福消息就是没有她。
对话框里一条消息编辑了几次怎么都感觉不对，郁闷之余索性站在阳台上吹吹冬风冷静冷静。
身后烟花一波接一波，更惹得他没由来的烦躁，点开相册，又看了半晌，赵誉衡真觉得自己是被妖精迷住的书生，只是书生好歹讨得了妖精芳心，而他的妖精根本不惦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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