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决裂
午夜的风透着料峭，赵誉衡将车窗合上，不让风吹进来。副驾驶上的从琛低头把玩手机上的流苏挂件，错落的灯光打在她尖尖的脸上，显得有几分不寻常的落寞。
“他是前男友。”她坦然开口，没有义务的，只是想告诉他。
像是了然，车子缓缓放慢了速度，赵誉衡靠边停下。手搭在方向盘上露出精致的腕表，语气有几分轻松，“其实我很高兴你告诉我，只是我不确定下次听见是不是还会这么气定神闲。”
她错愕，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反应，又看见他的神情变得认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去，任何一个人出现在你生命中都是有理由的。忘不掉的就不要忘，无论你和江恒远有什么样的过去，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一番话直白而炽烈，冲撞着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可他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时间，接着说道：“以后见到周韵没必要急急忙忙地躲开，我和她也已经分手了。”
从琛无力回答，原来他早就看见了自己的闪躲，所以才会在那里等她。
这个认知让她仓皇地想逃离，却也清楚明白自己根本无处可逃。这个男人太强大，即使她一次次告诫自己远离，可他总能在她想逃跑的时候准确地切断她的后路，用看不见的一张网将她紧紧包围其中。
而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说什么。今晚发生的意外太多，江恒远、赵誉衡，两个人，两种情绪交缠着她似要将她撕裂，几乎夺走了她所有的精力。
从未有过的疲惫快要将她击溃，她告诉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也必须快刀斩乱麻。
“兆奇是对手公司，我不想你误解什么。”
将身子埋向椅背，她转头看向窗外，却在说出“误解”之后，喉咙涩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空气陡然凝结，赵誉衡无言，视线落在她的左手上，盈光闪亮的光影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没作声，他沉闷地呼出一口气，也像是累极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却像过了几个世纪般难熬。
有电话进来，让僵持的气氛松了松，随即他按下接听键外放接听。
“赵总，刘总那边来了消息，提出的要求很苛刻......”
电话内容清晰地传入耳际，只是片刻她诧异回头看他，却看见他坦然的眉眼。内容涉及关键技术，于她而言太过于机密，而他却毫不避忌。
“不怕我泄密？”等他挂了电话，她忍不住问。
赵誉衡紧了紧眉，没有立即回应她。方向盘转动，车子拐了个弯进入小区范围。沉而冷的声音才终于传来，有几分懊恼的怒气，“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从琛讪讪，却想知道答案，“为什么相信我？或者说当初到底为什么......录取我？”
像是不能理解，他又笑了，语气有些无奈，“我到底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
从琛不说话了，或许她就该什么都不说的。
“85分。”像是要彻底讲清楚，赵誉衡还是耐着性子开口，“你的成绩，85分。”他侧眸看她，也像是在寻找答案，“我看过你大学四年的所有成绩，几乎都是85分上下。你很清楚这个成绩在宁大并不算太好却也安全的不会让老师找你麻烦，旁人来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独特之处。但是......”
心一惊，她不相信自己掩藏的秘密被发现，稳住声线问他，“但是什么。”
他笑，“你总以为自己能把控好每门课的成绩，但聪明的你却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
赵誉衡也不卖关子，直接指出她的破绽，“最难的微机，吕阅庭只有75分，而你却依旧是85分，或许试卷有所不同，但我想你应该明白，像吕阅庭这样的天才考砸并不容易，况且据我所知你们的老师是同一位。”
所以，他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
见识过他出色的记忆力，她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这个男人远比他想象更深不可测，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很幼稚对么？”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她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以为会等到他的嗤笑，他却顿了顿，缓缓开口：“你比任何人都想得明白，我们没资格评判你什么，如果这样会让你好过，那就......什么都不要变。”
感动，讶然蓦地窜上心头，让她久久无法回神。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告诉她要学会适应，要学会妥协。可这个男人却告诉她不要变，为了自己，不要改变。
她何德何能？
小区就在眼前，赵誉衡看了眼后视镜，有些疑惑地问她：“后面那辆车你认识？”
匆匆扫了一眼后视镜镜里的车辆，她有些错愕，“是我嫂子的车，可能是来看我的。”
话音未落，喻瀚湫的电话就心灵感应似的进来，“阿琛，你在哪呢？”电话里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笑。
“你前面的车上。”料定喻瀚湫是看见自己了，她只能老实回答。
“噢......？难不成是那辆宾利？原来又是好心同事帮忙送回家。”
耳根微微发烫，从琛淡淡应声，心里想的却是赵誉衡不仅是同事，是老板，还是她的邻居。知道这些，嫂子又会怎么想？
进小区的时候，赵誉衡摇下窗，侧身对保安说：“让后面那辆车进来，是亲戚。”
小区治安向来严格，来往车辆都要有通行证或者登记，眼下他提前打招呼给喻瀚湫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亲戚”？谁的“亲戚”？什么关系的“亲戚”？
深深的挫败感打击着从琛，十几年保持的心平气和在他面前通通失效，他总有这样的能力，一个字，一句话就永远能够让她乱了阵脚。
------
看着车子到了小区门口却没停下，而是稍作停留径直开了进去，喻瀚湫也不多想，只以为这位“好心”的同事是“送佛送到西”，顺带体现一把什么是“绅士的品格”。
只是当自己摇下窗正打算开口让保安放行的时候，保安搓了搓冻僵了的手，笑容是淳朴的。
“你们进吧，前面先生交代过了，是他的亲戚。”
哦？好一个白捡的亲戚。
只是喻瀚湫做梦也没想到从琛的这位同事会是赵誉衡......
“从总好久不见。”
从浙挑了挑眉，视线在从琛身上的灰色围巾上打了个转，薄唇弯起，露出高深的笑意，抬手握住赵誉衡伸出的手。
“好久不见，赵总。”
未来科技和迪元有业务合作，俩人又是宁远市的青年才俊，大大小小的场合上偶然见过两次，也不算陌生。只是...从浙的确没想到从琛会和赵誉衡关系如此亲近，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原来是赵总，幸会。”喻瀚湫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在咆哮，脸上淡然如兰大方打招呼，眼神却似是要将从琛严刑拷打。
赵誉衡低眉淡笑，“喻小姐幸会。”
三人你来我往的寒暄，从琛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场景有些诡异。
狭小的电梯空间内，赵誉衡和从浙颇为愉快的交谈着，商业性十足。从琛缩了缩脖子，盯着跳动的电梯数字发呆，感受到身侧喻瀚湫不怀好意的眼神，她朝她摇摇头像是让她别误会。
喻瀚湫显然不信，双手交叉在胸前，嘴角的笑意明媚。
“改日有机会再细聊。”
“再会。”
电梯门合上，从琛呼了口气，“你们刚刚在谈什么？像是有项目。”
从浙瞧了她一眼，倏地笑了，像是嘲笑她的刻意，“平日也不见你对这些事感兴趣。”
喻瀚湫捅捅他，示意他别挤兑她。她咬咬唇，默默开了门请他们进去。
放下热茶，她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顺道过来看看你，只是没想到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喻瀚湫呷了口热茶，不喜地放在一边，心想这年头哪个小姑娘爱喝茶叶的，也就她喜欢。
“我和他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是哪样？老板与职工近水楼台，现在没什么以后可说不准有什么。”绕口令似的说出这一串话，喻瀚湫看向她，是提醒也是担忧，末了又添上一句。
“他条件没得说，你若喜欢也没什么；可若是没那个意思，被你公司的人知道了你同大老板同进同出，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从琛淡淡开口，唇边笑容微涩。
蓦地顿住，喻瀚湫说不出话了。
“你还在怪我去打招呼？”语气已经带了哭腔，从琛一愣，琥珀色的瞳仁一滞，声音低了下去，“不是的。”
气氛陡然凝结，喻瀚湫侧过头，卷翘的睫毛忽闪。
“好了，从琛她自有分寸，拎得清。”字句从从浙喉咙中迸出，从琛看了他一眼，只看见他眼底幽黑的眸色。
“咚”地一声，主卧传来闷声响，打破了方才的尴尬。
“我去看看。”
从琛起身，粉色软拖踢踢踏踏，喻瀚湫见了，吸吸鼻子脸色缓了缓。又瞪了从浙一眼，似是怪他因为他害自己也成了十成十的妹控。从浙拉起她，又揉了揉她的碎发，才跟着从琛进到屋里。
冬风呼呼灌进来，窗帘被风吹起，鼓鼓囊囊的像气球。从琛把窗户关上，却听见身后声音响起，当下一惊。
“这是什么奖杯？宁远大学，江......”
水晶杯碎成了几块，底座下压着红色的绒布，像是拿出来忘了放回去似的。
她呼吸一滞，伸手拿过，打断她，“竞赛的奖杯而已，小心划到手。”语气冷静，是刻意的淡然。
喻瀚湫古怪地和从浙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就看着她拿了纸将碎片收进篮子里，放到一边，手却是抖着的。
红色法拉利驶出小区，喻瀚湫嘴张了又合，最终揉乱了一张秀脸，肯定的对驾驶座上的人开口，“从琛大学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仪表盘上的速度掉了下来，从浙喉结微动，良久也没说话。
直到下一个红灯，从浙才松了松手，开口：“大学的那段时间...从琛可能谈了恋爱。”
“什......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知道？因为她根本不想我们知道。”
喻瀚湫失笑，透亮的眼眸明明暗暗，突得又惊醒，微张着嘴复看向他。
“怎么了？”
“没......没什么。”压下心头的惊慌，喻瀚湫娇容面向窗外，玻璃上倒映出她复杂到难以言喻的表情。
如果没记错，发现从琛抽烟正是她临近毕业的时候。
她至今仍记得推开阳台门后，从琛淡漠含着泪的眼，烟头半息未息。
她说，她难过。
那是喻瀚湫十年来，第一次看见她哭。即使是在那个特殊的日子，她也只是躲在房间里一整天，听小提琴曲一遍又一遍。
可她夹着烟，瘦削的身子在微凉夏风中，被巨大的绝望吞没，恍惚地让她以为即将失去她。
或许，那时候的她误解了。
从琛难过的或许不是曾经的往事，而是......丢失的爱情。
窗外天色更加阴沉，空旷的房间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碎玻璃划伤从琛指尖的肌肤，点点血色沁出来，她哑然失声，眼眶却瞬间红了。一整晚努力压制的情绪顷刻爆发。
无论是赵誉衡还是江恒远都让她陷入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再也得不到解脱。
明明没那么难过的，以为...不会难过的。
只是，她做不到。
江恒远与从琛两个名字硬生生被劈成两截，断裂成决绝的两道鸿沟。
不可能了，回不去了，也得不到了。
----阿琛，周末有空么？一起去看展会吧。
----阿琛，你要的那本《机械动力学》我找到了。
----阿琛，阿琛...做我女朋友吧。
浑身力气像被抽离，她瘫倒在冰凉入骨的地上。对他的眷恋是心安一隅，与他的分别是命运交错。江恒远，恒远，你的万里前程没有我了。
手腕上的光芒细细碎碎，落入她蓄满泪水的双眸，再也无法抑制的，泪水溃然决堤。
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无法拥有，也什么都无法留住，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https://www.xdzxsw.cc/book/57406/3420933.html)
1秒记住大众小说网：www.xdzx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