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仰慕哥哥

　　傍晚，冯骥康大袖一挥决定在楚天城中找间客栈住一晚。他本计划着天黑前赶到京城，无奈午时下了阵雨，天公不作美，众人只好入住在楚天城中。

　　不知是否是云皈的错觉，她感觉到冯骥康似乎极不喜欢这个城市。若不是楚清劝了句，其实冯骥康更想要在晚上赶回京城，一反往日散漫归京的模样。更别说，这是云皈跟着他们以来，冯骥康第一次不愿住进城主府中。

　　“说吧，你怎么闹了这么一出？你兄长呢？”云皈望着眼前分外激动的人问道。此时，他们已经住进城中，在钟淑离的祈求和她的默认中，两人被分进了同一间上房中。

　　钟淑离扭捏了一阵，不好意思的回答道：“青尾哥哥那边收到消息说，云姐姐你差点暴露了身份。淑离就想你一个人肯定很辛苦，就求了哥哥把我送过来陪你。”

　　云皈不由轻叱：“胡闹！你兄长乃是当朝状元郎，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怎可闹这么一出？被人认出来，你兄长又该如何？”

　　谁料钟淑离并不怕她，吐吐舌头歪身倒在一旁的榻上说道：“放心啦，云姐姐你又不是不清楚，哥哥不放心我，从来都是把我安置在青尾哥哥那里。大家虽然知晓钟叔尤妹妹这么个人，却因为那所谓的重病缠身，从来没见过我，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且你看，今日里瑄王和世子，都没认出我呢。”

　　“那你也不该跑来卖身葬父，好好的小姐不当，给我当丫鬟。”

　　“我喜欢，千金难买我乐意不行吗？”钟淑离扮了扮鬼脸，又补充道：“再说了，待在京城里太无聊啦，哥哥好久才来看我一次，青尾哥哥又整日里忙得不见人影，我都快憋出病了。”

　　云皈被她逗得再绷不住脸，屈指轻弹她光洁的额头：“行行行，就你有道理。”

　　钟淑离还待回她一句，却见云皈突然不吭声了。她见状，颇有眼色的爬到云皈耳边问：“怎么啦云姐姐？”

　　云皈转头看她蹑手蹑脚的小心模样，忍不住又笑出来：“淑离，你可真是个活宝。等着吧，今天这客栈是住不了了。”

　　好像在印证云皈的话一般，没过多久就有侍卫来敲门，说冯骥康让她们收拾准备一下，待会儿要搬到城主府去住。惊得钟淑离直在云皈身边跳脚，说她越来越有神婆的架势，最终被云皈强制闭嘴。

　　哪门子的神婆，不过是客栈不隔音，练武之人又本就耳清目明，她恰好听到有人来请冯骥康入住城主府罢了。这一路上冯骥康大张旗鼓的行来，城主府的人怎会不知？如今过来请了，冯骥康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要云皈说，冯骥康这一次还真是多此一举。

　　不论她怎么想，众人终是又住进了城主府中。颇为怪异的是，一向风雨不动的楚清早早退了场，只剩下云皈等人在城主楚鹰和其夫人方灵雪格外热情的招待中用餐。冯骥康全程都带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有在方灵雪问到他母妃的近况时，才缓了表情回道：“姨母放心，母妃她过得很好，本王出发前，她还念叨着好些日子没能见到姨母了。”

　　方灵雪闻言红了眼眶，拿着巾帕低头拭泪，被她的儿子楚明轻轻揽肩安慰了几句。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刚刚才缓和表情的冯骥康发出一声冷哼。正揽住母亲肩头的楚明僵硬了一瞬，却当做没听到一般，脸上犹挂着蜜糖般的笑容。

　　楚鹰见不得儿子吃瘪，干笑了几声暖场，冯骥康却全然当他不存在。整个场面极为尴尬，就连云里雾里的钟淑离和云既明都渐渐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略带不解之色看向云皈。

　　“姨母，本王这一路赶来，确实身体疲乏，今日就到此结束吧。”只有面对方灵雪时，冯骥康才稍显恭敬，只是这恭敬中仍透着些疏离之感。

　　想来若不是方灵雪是冯骥康的母妃方灵雨的妹妹，冯骥康也不会去理会她。谁让这一家子人冷血冷情，为了屈屈一个城主之位，当年轻易将楚清过给了睿亲王呢？冯骥康就是看他们不惯。他从小与楚清一起长大，亲眼看到本来生龙活虎的少年，是如何一步步变成如今这般沉闷的性子。

　　他一直都不明白，向来明事理的母妃为何会帮助睿亲王将已经在父母身边待了五年的楚清过继过来？就算是因为睿亲王不愿结婚生子，也应该过继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才对，那样于双方都好不是吗？正因为此事，年少的冯骥康一直认为是自己的母妃和皇叔对不起楚清，才想要对这个少年更好一些。直到长大，楚清都一直是冯骥康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早晨天才蒙蒙亮，半大的少年含着得体的笑容敲开了楚清的门。

　　“世子，楚天城中有处青山，极适合看日出，我们一起去吧？”

　　楚清想也不想就皱眉拒绝：“这个时间等我们过去，已经看不成了。”说着，楚清就要将门关了，正从钟淑离房间出来的云皈暗自诧异，这可是楚清第一次这么失礼。他一向不在乎外物，却又死守规矩，从不会这样晾人。

　　昨夜被钟淑离死缠烂打要一起抵足而眠，加深姐妹情谊。因为不习惯，云皈一早就醒了。她的屋子恰好要穿过楚清屋前，这会儿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所幸抱手立在角落等人散开。

　　少年期待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手脚却飞快的挡在门前，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唤道：“哥哥。”

　　楚清关门的手霎时间停在那里，眼神复杂的看着少年，许久后妥协了：“松开手，我去换身衣服。”

　　云皈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是因为好奇少年楚明的那一声哥哥，还是只因为看不顺眼楚清才想要挖掘他的秘密。反正等她后悔的时候，她已经跟在两人身后往青山走去。前面的两人如同踏青一般，负手悠闲地走着，她却像个小贼鬼鬼祟祟的尾随其后。云皈暗自唾弃了声，脚下的步子却一刻不停。

　　“哥哥为何从来都不回家看看，爹娘和我一直都很想念哥哥。”楚明将将满十三岁，此时用着软如撒娇的调子倒也不会让人嫌恶。

　　楚清迈着步子，神情莫测。他想到刚被收养的那段时光，他在睿亲王府待了一年，就苦苦求了睿亲王一年。最终他获得睿亲王的许可，可以回家一趟，那时他不知有多高兴。他将平日里攒起来的银子全拿出来，其中包括睿亲王以及皇宫里的各位给的钱，买了许多的礼物。迫不及待的往楚天城中赶，进了门时却撞见楚父楚母抱着还是婴孩的楚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吃饭。看到他时，楚父楚母除了惊讶，竟还有些尴尬，唯独没有楚清满心期待的属于团圆的喜悦。从那以后，楚清再也没提过回楚家的事，权当做自己无父无母被睿亲王收养了。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楚清最终没说出来，他依然如往常般淡了表情，不大在意的解释道：“平日里琐事较多，脱不开身。”

　　楚明心里暗恨，嘴上却甜蜜的撒着娇：“那哥哥以后可要多回来看看我，我最仰慕哥哥了。”

　　楚清听到此话，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的脸正迎着阳光，朝气蓬勃，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低下头，心里在问，或许弟弟是不一样的？

　　“我听说楚天城虽然距京城近，却不及京城万万分之一。我一向很羡慕哥哥能够在那般繁华的地方长大，还能认权势甚高的睿亲王为义父。不像我，只能被困在这个小地方，见了瑄王都不敢叫他一声表哥。”楚明站在山顶，深吸了口气，转身笑着调侃。

　　楚清眉头狠狠一皱，觉得他的话有些刺耳：“没那么夸张，京城虽大，却少了楚天城的一番趣味。”

　　“哥哥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楚明喟叹，然后指了指一块凸起的石头说：“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楚天城的全貌，哥哥试试？”

　　这时候，楚清已经将方才的想法扔出脑后了。果然，他就适合做个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之人，要不然怎么会刚以为要认回弟弟的时候，就被对方几乎亮在台面上的恶意告知，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他深深的注视着楚明，在对方纯良无害的表情几乎撑不下去的时候，再次重复道：“你说站在那里，是吗？”

　　楚明咬咬牙，点头。时间在这一瞬间变得非常奇怪，明明楚清正一步步的往他派人动过手脚的地方踩去，在他眼中却像是被拉长了时间。犹如楚清知道他的安排，正故意摩挲着周边的石块向他挑衅，楚明的汗水一滴滴的流淌到脖颈上，他伸出手狠狠一抹。不会的，楚清绝对不会知道的。眼见楚清即将踏上那块地方，楚明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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