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衙役找上门时，李玉珍刚刚扫完积水。
她一脸错愕，暗自整理好心绪，强装镇定。
衙役问她：“朱长远家里丢了银子，你可有耳闻？”
李玉珍道：“确有其事，不过我并不知偷他银两的小贼是谁。”
衙役道：“你这一日一直在这里呆着，没出去过？”
李玉珍道：“是的。”
衙役道：“你们两家挨得近，有贼人闯入，为何你没听见声响？”
李玉珍道：“大人，今日下了两场雨，雨声那么大，我怎会听见？”
然而衙役却突然道：“李玉珍，朱长远家的银子就是你偷的吧，劳驾了，跟我们衙署走一趟。”
他们说着，便左右架住李玉珍，将她往外带。
李玉珍不知自己哪里说错话，忙道：“大人，我没有偷朱长远的银子，你们可不能冤枉我。”
一衙役道：“李玉珍姑娘，方才你说漏了嘴，你是在下雨时跑进朱长远家，偷了他的银子，是吧？”
怎么可能，李玉珍跟苏宇进入朱长远家中时，明明没下雨。
衙役自作聪明，随口一句，便以为套出了话，反而弄得李玉珍莫名其妙。等李玉珍要辩解时，衙役已经不愿意听了。
此事来龙去脉，苏宇最为清楚，而且朱长远藏匿的金条还在他这里。
苏宇让十七去把他换下的湿衣衫里把金条取了过来，摊在木桌上，说道：“朱长远把金条藏在屋中地砖下，而且今日有翻动，应该是又存了一些进去。我跟李姑娘去他家时，极为小心，周围无人注意，朱长远不应该怀疑到她头上。”
十七道：“你们为何要闯进朱长远家中取这金条？”
苏宇道：“李姑娘一直在注意朱长远，昨夜下雨前，听见朱长远家中有异响，便留了个心眼。我跟李姑娘去朱长远家中，是想探查这朱长远在搞什么古怪，便找到了这些金条。”
十七道：“李玉珍被衙署的人带走，或许是朱长远报官，衙役前来问话时，她说漏了嘴。”
苏宇道：“是有可能。”
十七问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苏宇习惯性地看向和砺，然而对方眼中空无一物，不带任何感情。苏宇略感心酸，平常遇到需要做决策时，都是和砺做主，可现在是没办法了。
苏宇道：“我去衙署表明事情原委，不能让李姑娘受了委屈。”
这便是苏宇的做事风格，每每都要主动承担起责任，一根死脑筋，不知拐弯抹角。
十七哭着脸道：“你若是入了牢狱，照顾厉公子之事，还有孩童失踪之案，我一人怕是无法负担得起。”
苏宇也知如今几事缠身，不便走开，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无计可施。
居榭突然道：“你不用着急去投案，先看看衙署那边审案的情况，再作商议。”
苏宇道：“可是李姑娘……”
“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傻。”居榭打断道，“药要凉了，你来喂和砺吧。”
关于李玉珍被抓一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苏宇让十七多加注意，随后十七被赶着出去寻药材。
木桌上的汤药还有些温热，苏宇端起时，闻到一股苦味。
他原本想着和砺会像之前喝补汤时那般配合，可和砺喝了一口，立即吐了出来。
药太苦，和砺不愿意喝了。
而且他还闹气，甩手要将药掀翻，好在苏宇眼疾手快，把药碗缩了回去，没让和砺得逞。等苏宇想要再试一次时，和砺根本不让他接近了，两只手张牙舞爪，在苏宇脸上抓了一道印子。
苏宇道：“居公子，你把厉公子拉住啊。”
居榭环住和砺的腰，给他顺着气，说道：“这可不行，他现在极其记仇，只要一不顺意，要想再让他接纳就难上加难了。”
苏宇气恼道：“厉公子又把我当仇人了。”
居榭道：“药是必须得喝。”
苏宇气绝，这居榭把他当作靶子，得了和砺全部的仇恨，而他自己却在和砺面前扮好人！但苏宇却不得不继续下去。
可是，苏宇躲过和砺行凶的手，把药搁在他嘴边，和砺怎么也不肯张嘴了。
苏宇无奈之下，把汤药放回木桌，出了门。
一刻之后，他捧着几块重阳糕回来了。
苏宇伤感道：“今日是重阳节，外面很热闹。昨日厉公子还说，要按这里的习俗，过一个民间的节日。可是……”
苏宇说不下去，最后无声叹了口气。
重阳糕被做成了五彩花瓣形状，闻着也是香甜可口。苏宇递到和砺嘴边，他也顺从吃了。可汤药一端过来，和砺又闹起来，反正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喝一口。
苏宇没辙了，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居榭道：“先把药放着，等他睡着了再喂他喝吧。”
苏宇搞不懂人睡着了该怎么喂，不过还是照居榭的话做了。
哄和砺睡觉相当费神，好不容易等他睡下后，苏宇实在忍不住，小声问道：“你身上常常带有稀奇古怪的药粉，想必有别的法子让厉公子安然睡去，为何不用？”
居榭本不想解释，可还是为他解了惑：“原因有三，其一，屋中点的凝神香有催眠之用，但你也看见了，效果不大。其二，定神丸给他服用过，只能影响他一时，而且，会引起他过激的反应。其三，接下来半个月中，他将会用许多内服外敷的药，不适合再用药物强行控制住心神。”
这些说辞，大抵能说得过去。
苏宇点点头，端了药碗过来，想看居榭怎么喂。
居榭并不接药碗，两只手抵住和砺太阳穴，轻轻揉了揉，然后凑在和砺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话。
苏宇隔得近，可耳语声太小，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苏宇却看到和砺舒展了眉，似乎进入了深眠。
苏宇愣愣看着，瞄到了居榭那张淡定如常的脸，突然说道：“你的脸色不太好。”
看起来比平常要苍白许多。
居榭道：“你也是。”
其中缘由，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苏宇在居榭的指示下，开始喂和砺喝药。和砺被居榭虚扶着，闭着眼，却很顺从地张嘴，跟喝白水一样，一口把汤药喝了个精光。
喝完后，居榭擦了擦他嘴角的残渣，扶着他侧躺下。
他道：“可以了。”
居榭揉着和砺太阳穴的手一停，和砺便又无意识地皱紧眉头，不安起来。
居榭和苏宇体力透支，都需要睡上一觉，可眼下，却无法如愿，两人守在房中，谁也不离开。
苏宇饿了快一天，把和砺吃剩的重阳糕入了肚，勉强充饥。
居榭在床上打坐，稍作休息。
今日前后下了两场雨，雨停歇后，烈阳便探出了头。酉时，彩霞满天，整片天空如火焰一般嫣红，引得无数人驻足。
此刻闹市仍旧熙来攘往，行人络绎不绝。
吴先明已经休了的夫人形色匆匆走过，迈着大步回到了家。
吴先明爹娘早已等在了门口，拉着她的手问：“怎么样了，见着人了吗？”
夫人摇了摇头，一脸绝望：“衙署的人说，他是疑凶，被关押入狱了，暂时不能见人。”
吴先明的娘道：“不可能，吴先明绝不会做出这等事，他们一定是搞错了，凭什么要把吴先明关起来……”
“我也这么跟他们说了，可是他们要证据，我手上哪有什么证据……”夫人道，“听说他们还说要搜查家里，他们过来了吗？”
“没有，今日就来了一些骂吴先明的好事之人，没见着官家的人过来啊。”
“那咱们赶紧回屋找找，看有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吴家这么多年从未这般团结过，吴先明爹娘在外面找，吴先明的夫人去他房中翻找物件。自蛋蛋出生以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次进到吴先明独自睡觉的房间，心中唏嘘不已。当时，这个房间本是他们的婚房，虽然简陋，但收拾得一尘不染。
而现在，房中堆满了杂物，甚至生出了霉味。
她顾不上感慨，在吴先明的房中倒腾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过去古旧的玩意儿，有几样她还有些眼熟，像是以前吴先明偷偷摸摸送给她的。她又翻找了半天，没发现衙署可能会用来做证物的物件。
吴家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全是些谈不上用途的杂物，吴先明的爹娘无功而返，老人家的脸上除了焦急还是焦急。
吴先明的夫人安慰道：“没找到最好，说明吴先明并没有做坏事，那个案子跟咱们无关。”
吴先明爹娘连连点头：“对，对，跟咱们无关。”
悦来客栈，三层西居房中寂静无声，桌上熏香一点点减少，掉了几层灰，快要烧到尾了。
苏宇挨着熏香坐着，手撑在桌上，打起了瞌睡。他两日没合过眼，房中气氛又刚好，身体自然放松下来，几乎是睡着了。
而居榭打坐姿势不变，一只手握住和砺的手，闭着眼，像是在假寐。
突然，他感觉和砺的手动了动，他也不睁眼，冰凉的掌心习以为常地渡了一丝真气过去。于是，和砺又不动了。
过了片刻，寂静的房中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这是哪里？”
居榭和苏宇同时睁眼，诧异地盯住了和砺。
和砺皱着眉，低低□□了一声：“痛……”
但他的眼中，已没了雾气笼罩，变得无比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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