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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130章


十七僵住,不由自主地手放在了佩剑上。随后,他觉得不妥,又松开佩剑,垂下头,看起来有些局促。

        他并不是慌张,而是不知所措。

        何家父子奇怪地看着十七,有些不明所以。

        沉默了片刻,何君至道:“孟兄,十七会有何事?”

        孟卿始终不语,等着十七开口。

        不久,十七抬起头,走到书房中央,对着孟卿方向,跪了下去。他压抑着心中的狂风巨浪,哑着嗓音道:“孟大人,我……”

        十七难堪至极,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谈及,他伏在地上,一字一句道:“我对不起皇上,对不起苏大人,我辜负了他们对我的信任……我有错,我罪该万死……”

        孟卿蹙眉打断道:“你是何时入宫?”

        十七道:“三年前。”

        何君至道:“三年时日,便能得到皇上的器重?”

        宫中的侍卫,基本上是见不着皇上,皇上身旁的近侍,也几乎都是在宫中呆了十年或者以上,而十七入宫三载,时间很短,便能得以重用,实属例外。

        孟卿道:“我在凌阳一事,苏宇跟袁之弥都不愿在皇上面前提及,皇上能知道此事,想必是你告诉他的吧。”

        十七道:“是。”

        这便是接近皇上的契机。

        十七进宫后,表现一直积极向上,兢兢业业。这样的人在宫中不少,苏宇对他也并无过深的印象。十七偶然得知皇上想要寻觅孟卿的下落,他从凌阳而来,对此再清楚不过,借此,在一次苏宇离开之后,他敲响了皇上的宫门。

        十七道:“我对皇上说,我能找到孟大人。皇上很高兴,让我去探消息。我便回到凌阳,向和翊公子说了此事。”

        何家父子大吃一惊,何君至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十七,你是……太子的人?”

        十七顿了顿,道:“当初我离开姑妈家,无处可去,四下流浪,整日忍饥挨饿,有一次,因饿乏了,晕倒在街边,是和翊公子救了我。”

        何君至道:“几时之事?”

        十七道:“三年前。我自和翊公子救起后,便跟了他做事。那时,和翊公子还住在破旧的山洞,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人一起住。那两人也是偶然之下,被和翊公子所救。后来,在搬到山里中一处古宅后,他交给了我一件事,让我去京城,找个时机进宫,然后,想办法接近皇上。”

        孟卿道:“他到底有何目的?”

        十七道:“和翊公子让我盯着皇上,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

        何家父子面面相觑,脸上除了震惊,已没有其他表情。

        孟卿走到十七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事无巨细?有哪些事?”

        十七道:“除了上朝外,皇上几乎整日都在批阅奏折,偶尔去找袁丞相,或是逗一逗鸟儿,能汇报给和翊公子的事不多。后来和翊公子大概是不耐烦了,只需要我汇报重要之事。”

        十七停顿了一下,孟卿催促道:“说下去。”

        十七道:“这三年来,我只主动汇报了两件事。一件,是皇上寻孟大人。另一件,便是皇上出宫。”

        孟卿道:“和砺一出宫,和翊便开始计划绑走他?”

        十七又一次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颤抖道:“不,起初,和翊公子是想直接杀了皇上。”

        书房内鸦雀无声,只听十七一人,语气一急一慢。

        十七道:“当初在莫关村,和翊公子便先一步找人设置了埋伏,在皇上要入住的房中,埋了细线。不过,没想到死的是店小二。”

        孟卿道:“此事……你参与了?”

        十七道:“和翊公子并未告知我,我最后才知道。”

        孟卿道:“还有呢?”

        十七道:“那次未能得逞,和翊公子就改了主意,他在给我的信函中说道,一切照旧,意思是让我继续盯着皇上。在我们到凌阳城之前,他似乎就有了绑走皇上的想法。不过,和翊公子的任何打算,都不曾对我提过,他只会找我要他想要的消息。”

        孟卿背过身,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到凌阳后,他让你做了什么?”

        十七道:“他试探我,让我趁人不备,将和砺骗到城外,我……”

        孟卿道:“你违背了他。”

        十七点了点头:“皇上对我极好,我实在不想再做对他不利之事。”

        孟卿道:“以我对和翊的了解,他留着你的命,说明你对他还有价值。他试探你过后,应该再找过你。”

        十七道:“他让我不能透露有关他的半个字,还有,不准我阻扰他的计划。皇上被他的人带走那日,我隐约感觉似乎是他所为,于是跟了上去,找到人时,苏大人已经中了蛊。我……我看着皇上被他们带走……”

        他说到此,何家父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十七说出他是和翊的人开始,他们便一直无比讶异,没想到后来的每一件事,都更为令人惊愕。

        当今的皇上,少年天子,可是差点死在他们手上啊……

        十七伏在地上,已经不敢再抬头。

        孟卿道出他的想法:“当时,你在为难。和翊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背叛他。而和砺,待人温润如玉,能感染到旁人。你跟在和砺身边几年,也算是都感受到了,他对人好,从来不管别人的身份地位。所以,你既不想违抗和翊,也不想伤害和砺,是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到十七的心坎上,十七眼神湿润,低声道:“孟大人,我是和翊公子的人,虽然没有直接伤害过皇上,但还是对不起皇上。我甘愿受任何处罚,要我的命也行。”

        孟卿道:“你抬起头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十七默默擦了擦眼睛,挺直背,定定看着前方,他还是不敢去看孟卿的眼睛。

        孟卿道:“现在和翊就在此处,假若我让你杀了和翊,你会吗?”

        十七微微一震,道:“和翊公子虽然秉性不好,但是,要不是他救了我,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我……我做不到。”

        孟卿道:“那如果,和砺让人当着你的面杀他,你会如何做?”

        十七望着晃动的烛灯,仿佛视野中的事物,也开始变得不真切。他道:“孟大人,我不知道……”

        十七两头为难,内心曾有过无数次的挣扎。他想过不与和翊再联络,可只要和翊飞鸽传书过来,他又照他的意思,老实去做。

        十七这个人,性格有些软弱,他这一辈子做过最坚决的决定,便是离开他姑母家。他不想寄人篱下,那会让他浑身不自在。可离家之后,他又无比后悔,在姑母家门前徘徊过无数次,还是没有再敲响那扇门。

        所以,在和砺跟和翊两头,他的秉性使然,造就了现在的尴尬局面。

        孟卿不再多问,重新坐下后,慢慢抿了一口茶。

        十七磕了一个头,道:“孟大人,你们若是怪我,我随时可把命交给你们。和翊公子救了我一命,我为他做了这些事,自认不再欠他。我这条命,是皇上的。”

        他的这个回答,立场已是分明。就像多年前,孟卿所作出的选择一样。

        孟卿道:“要不要留你的命,我说了不算,得问和砺。”

        十七咬着嘴唇,疲态点了一下头。

        孟卿又道:“和砺会怎么对你,想必你也能猜到。他有一点,就是心肠软。”

        十七优柔寡断,虽然背着和砺为何翊做事,但他本性不坏。和翊救了他,他知道感恩,和砺对他好,他也知道感恩。

        只不过性格造就了他现在这样的为人处世,也不好对他过多指责。

        而且不仅和砺,孟卿从头到尾,也并未苛责他。

        如意楼最顶层的一间客房,灯光昏暗,纸窗上,映出了两个拥在一起的身影。

        屋内,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看着他们,眼神意味深长。半晌后,老者终是忍不住说道:“榭儿啊,你说你有法子,为何不赶紧治,光抱着安抚,有何用?”

        几步之处,和砺坐在床上,无比顺从地靠在坐在床沿的居榭身上,然而目光却是死死盯着老者,像是注视着一个猎物。

        居榭摸了摸窝在颈项的和砺,头也不抬道:“这便是我的法子。”

        老者眯着眼,道:“我看你是别有用心,这孩子失了心智,如今只对你一人温柔。旁人若是靠近,张嘴便咬。榭儿啊,虽然他这般模样可爱是可爱,可若是一辈子如此,也是极为头疼。”

        居榭道:“他的这种病症异于寻常,即使找到了病症所在,要治愈,也需要时日。我们要一步一步来。”

        老者站起身,摸着花白的胡须,往床的方位抬起右脚,后一刻,和砺便呲牙咧嘴,警示他。

        方才老者不顾和砺的警示,执意靠近,结果挨了重重一口,手上还被咬出了血丝。老者自然不想再被咬,把脚收了回来。

        居榭道:“师傅,你若是想逗他,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老者痛心疾首道:“榭儿,好歹我也是你师傅,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要撵我走!”

        和砺环住居榭的药,手臂紧了紧,似乎对老者十分不满。

        居榭拍了拍他的肩,随手往老者那边一甩,一个看似很重的物件直奔老者而去。

        老者摊开手,一锭白银稳稳地落在了他手心。

        老者笑嘻嘻地把银子揣进怀中,道:“还是徒儿懂为师的心。”

        居榭道:“你若是觉得不够,我种在山里的药材,你可取一株。”

        老者笑容微微一僵,随后故作泰然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居榭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偷了我的药材?”

        老者咳嗽一声,道:“我们师徒,何来偷字一说。”

        居榭淡淡道:“我的规矩不会改变。师傅,山中的药材,若是被我发现被多采了一株,或是被替换,我保不准,不会气糊涂,在你的住所放点什么不好的东西。”

        老者摇着头道:“徒儿,你变了。”

        居榭道:“不曾。”

        老者道:“你一向不信那江湖骗子的卦象,为何偏偏这次就信了?”

        老者口中的江湖骗子,便是世人尊称的归龄仙人。在无崖山时,老者跟他见面就吵,在外人看来,他们关系恶劣,可事实并非如此。吵架只是两位老人交流的方式,否则,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过,居榭师徒二人,确实对归龄仙人的卦象一直嗤之以鼻。

        居榭道:“我下山,是受卦象指引不假,但并不代表我是因为相信卦象中所说,才走这么一趟。”

        老者道:“那是为何?”

        居榭低下头,嘴唇触到和砺的脖颈,轻轻喷了一口气,道:“我在等一个时机。”

        不早也不晚,适逢其会。

        得了一个欣喜的缘分。

        那晚,老者拿了银子没呆多久便离开了。

        居榭揽着和砺,哄孩子一样,温声细语,动作轻柔。可和砺被摸得大概觉得痒,往后缩了缩脖子,他一动,居榭便放开了他。

        居榭看着和砺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眼睛,似在自言自语道:“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何时才能回复我?”

        和砺往被窝中钻了钻,觉得还有些冷,贴住了居榭。

        居榭苦笑了一声,解了外衫,与和砺并排躺下,抱住他的肩,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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