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困兽之斗
自从9日破晓耶鲁军团吹响进攻的号角，青山之丘会战一直持续着其惨烈而悲壮的主旋律。“云之领主”欧瑞斯·赫伯公爵率领帝国最后的守备军团誓死抵挡耶鲁主力的疯狂进攻。为了各自的信念，双方将士杀得昏天黑地。战场的血腥掩盖不住安迪·普雷斯科特耀眼的军事才华。他以虚实难辨的攻势不断调动各个山头上防守的帝国军队，最终扯开了赫伯公爵布下的钢铁防线。在先后夺取了左右两侧的山丘后，他已经牢牢掌控了战局。双方鏖战至下午四点，这场空前惨烈的大会战终于迎来最终的高潮。耶鲁军队从两侧山头沿着平缓的山脊向青山之丘主峰发起总攻。失去地形优势的帝国军伤亡明显加剧。青山之丘的陷落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荷旺·伍尔夫子爵、查尔斯盾男爵和其他几位浴血奋战后尚未阵亡的军官聚集在赫伯公爵身边，等候着统帅大人最终的决定。在他们看来赫伯公爵的选择无非有两种。其一是向后突围，撤回圣弗洛伊丁。其二是坚守防线直到最后，杀身成仁。虽然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期望赫伯公爵能够理智地选择前者，但如果赫伯公爵决心战至一兵一卒，他们也能够坦然接受。帝国赐予贵族们土地和特权，相反的，贵族有在帝国存亡之际挺身而出的义务。在列的每一位军官在出征前多少都有战死的觉悟。
盯着地图，赫伯公爵眉头紧锁，问道。“我们到底还剩多少人?”
“除了雨燕骑士团，其他兵团的建制早已经打散了。重整之后还能勉强拼凑出十一个千人队。其中五个守在左翼，三个守在右翼，剩下的都在后面山坡上休息。他们已经坚持战斗了很长时间，实在是吃不消了。”查尔斯盾男爵用简洁明了的语言概括出帝国军不容乐观的现状。这位作风硬朗的预备役兵团长现在是“云之领主”最为倚重的人。
“耶鲁军队的分布呢？”
“艾略特坐镇左侧山头，手中握有一万多的部队，攻势很猛。在右侧战线上，耶鲁军队始终保持八个千人队的压力。不过这八个千人队也是多次整编后的凑起来的。总人数估计只有六千多人。青山之丘正前方倒是没有遭受到进攻。”
“破碎骑士团是不是还在左翼？”
“是的，还在艾略特的指挥之下。”
在会议进行期间，传令兵不断传回左右两线告急的急报。特别左侧防线在破碎骑士团的猛攻下已经岌岌可危。终于有一名军官忍不住劝道，“公爵大人！以属下之见还是撤回圣弗洛伊丁为妙！青山之丘的败势实已不可逆转。保留一息实力，凭借圣弗洛伊丁的城墙或许还能再守一阵。”
他的发言惹来其他军官的一阵白眼。赫伯公爵没有理会，继续问道。“安迪·普雷斯科特有没有离开大本营？”
“没有！”荷旺·伍尔夫接替查尔斯盾回答道，“按照您的嘱咐，我让突风骑士们充当伺候密切监视着耶鲁大本营的一举一动。安迪·普雷斯科特一直都待在自己的营帐里发号施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移动过位置”
没有再发问，赫伯公爵仰起头。炽热的夏风吹散了战场上的喧嚣。他闭上眼，世界也随之安静下来。军官们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知道，赫伯公爵即将做出的决定关乎着他们和到现在为止还幸存的一万多将士的命运。
猛然睁开眼，“云之领主”指着地图上耶鲁大本营所在的谷地厉声道，“中央突破！”伴随着这一吼，随着青春岁月一同逝去的血性和豪迈重新激荡在胸中。
中央突破？！绝大多数军官都对赫伯公爵的决定感到诧异。明明已经无力防守，何以有能力进攻？
只有查尔斯盾男爵得看出这一招的果敢和精妙。“公爵是打算利用耶鲁军队正面薄弱的机会放弃防线直捣耶鲁大营吧？”
“正是这样。”赫伯公爵欣赏地对查尔斯盾点点头，向其他军官解释道，“不可否认战斗进行到这个地步的确是我军陷入了全面的被动，但耶鲁人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粗略估计他们现存的军力已经不足最初的一半。目前从左侧向我们进攻的部队有一万人，从右侧向我们进攻的部队有六千多人。这几乎是安迪手中全部的有生力量。他为了尽快吃掉我们看来也是拼尽全力，这就导致青山之丘正面布防的耶鲁军力变得薄弱。此时我们采取正面突破的战术有很大机会直捣耶鲁大本营，生擒安迪·普雷斯科特，一举扭转败局。”
“可是一旦突破受阻，我们的部队将会完全暴露在青山之丘和敌人大本营之间的开阔地，进退不能啊。”
“是啊，战士已经筋疲力尽，恐怕难以胜任！”
“我们还有大量的伤号，难道放弃不管吗？”
虽然“云之领主”从可行性上做出了说明，军官中还是出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查尔斯盾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哼！瞧你们贪生怕死的样子。我查尔斯盾服从公爵的决定。由我来打先锋！”
“不！查尔斯盾，你留下！”赫伯公爵一摆手。“他们说得有道理，中央突破讲究快和猛，率领全军突袭是不现实的。我原本也只打算带骑兵去。从现开始各个兵团的骑兵部队和雨燕骑士团归我指挥，由你全权指挥剩余的部队。你给我再顶半个小时，然后向不惜一切代价向圣弗洛伊丁撤退。荷旺，你可以先去准备了。”
“是！”雨燕骑士团团长领命之后便向后山走去，转身之际还揶揄地向查尔斯盾眨了眨眼睛。查尔斯盾急道，“我的公爵大人啊！您还是委托别人吧。我查尔斯盾可不想错过痛痛快快杀一场的好机会！”
“那可不行。你小子可别想推卸责任。”“云之领主”一把抓过着位作战凶猛又不乏智慧的兵团长的衣领，用自己的方式开导道，“相对于进攻来说，撤退是更艰难的任务。安迪恐怕不会轻易放我们回圣弗洛伊丁。他一定会调动部队对你进行截击。你既要想办法多吸引敌人，同时又要把损失降到最低。要是有哪那支部队掉了队，我非饶不了你。一面军旗都不准给我丢！”
“属下明白了。”查尔斯盾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向“云之领主”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作为战场上的诀别。
***
不久之后，青山之丘左侧防线上的帝国守军开始向山顶溃退。站在左边山丘上观望战局的艾略特警觉地觉察到这其中的不自然。他预料帝国军很可能打算向圣弗洛伊丁败逃，一方面要求进攻部队加快夺取青山之丘的顶峰，一方面通知后方休整的第六兵团骑兵部队随时出击。
果然，帝国军集中兵力在右侧防线上打了一次凶猛的反击，逼退从右翼进攻的耶鲁军队，开始沿着青山之丘右后方的官道向圣弗洛伊丁方向撤退。而右侧的耶鲁军队人数相对较少且均为步兵，没有能力对帝国军进行截击。艾略特在没有接到安迪指使的情况下果断派出第六兵团的骑兵部队绕到帝国军的前方进行截击。他的判断没有错，不久之后大本营用灵隼送来安迪的最新命令，要求他统一调度左右两翼的军队，务必阻止帝国军撤回圣弗洛伊丁。
没有搭载步兵的第六兵团的骑兵部队更能够将其机动性发挥到极致。他们很快绕到帝国军的前方，放弃马匹后依靠长枪和盾牌构筑起稳固的防线，将帝国军的撤退路线截断。同一时间，左右山丘上的耶鲁军已经放弃攻占青山之丘的山头，转而两侧绕过青山之丘对帝国军形成包夹之势。
为了避免被围歼，查尔斯盾男爵又一次亲帅先锋部队向前方阻击他们的耶鲁第六兵团骑兵发起猛攻。帝国士兵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存争先恐后地扑向耶鲁人构筑的防线。在他们发疯似的冲击下，不擅长步兵战的第六兵团骑兵部队损失惨重，但还是严重阻挠了帝国军的侧退进程。看到大量的耶鲁军队从两翼包抄上来，查尔斯盾男爵知道自己担任诱饵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只需要考虑如何全身而退就可以了。但以目前的情况看，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正如查尔斯盾所料，在艾略特放弃进攻青山之丘，转而调动大军对他进行围剿之后，躲藏在后山密林中的帝国骑兵部队在赫伯公爵的率领下一跃而出，从事先在山坡上预留出的骑兵通道直冲而下。这支由雨燕骑士团汇合其他零散的骑士和骑兵组成的混合骑兵队人数多达五千人。他们以如虹的气势踏平青山之丘正面的耶鲁部队阵地，径直对青山之丘右前方谷地中的耶鲁大本营发起冲锋。
***
“什么？这时候再做正面突破！”接到报告的安迪先是惊讶，随即懒散地靠到椅背上仰头长叹一声，“啊~看来是我看走眼了呢！原来姑父并不是那种古板的用兵家啊。到了这个份上还不忘给我找点麻烦！他老人家也有相当有一套嘛！”
他重新坐起身子，转而又趴到放地图的长桌上，左手拖着脑袋，右手的手指单调地敲击着地图。“还真会是给我出难题啊。原本以为会全军一起冲过来的，现在分散成两股还真不好办呢？”
安迪并非没有考虑到在他的战略布局中存在着正面力量薄弱的隐患。相反的，他一开始就打算以自己为饵引诱赫伯公爵率领全军从中路突破。早在头天夜里他就命令部队在大营两侧设置大量的陷阱和绊马索，并从开战以来一直将第七兵团的三个千人雪藏在大本营中。一旦帝国军从正面发起反扑，安迪有信心依靠这三个千人在大营前顶住帝国军的攻势，同时调集两翼部队进行合围，将帝国军歼灭在青山之丘前的开阔地。可是现在赫伯公爵却分兵两路，步兵后撤，骑兵突袭。这样的安排着实让安迪有些头大。
此时耶鲁军团的有生力量几乎全部用派出用以围堵查尔斯盾率领的撤退部队。虽然安迪依然可以用留守军营中的三个千人队截住赫伯公爵的突袭部队，却没有足够的兵力对其进行围剿。
要么一鼓作气包掉帝国军撤退的大部队，要么让两翼部队掉转头来围歼赫伯公爵的骑兵部队。不过不论做何种选着，都会放走另一部分敌人。这让一贯追求完美胜利的安迪有些懊恼。到底该如何呢？
就在这时，马西·斯帕克向安迪呈上了巴顿从圣弗洛伊丁发来的最新消息。
“对皇城的镇压已经完成，整个圣弗洛伊丁都在掌握之中。只是皇帝尚在逃亡。盼弟捷报！”
纸条上的叙述很简洁，安迪却因此果断地对艾略特下达了新的指使。
***
踏平了耶鲁军队在青山之丘正面的薄弱防线，欧瑞斯·赫伯公爵率领骑士部队杀向安迪·普雷斯科特所在的耶鲁大本营。安迪也让马西·斯帕克把自己推出营帐。他不想错过和“云之领主”最后的较量。
开战以来一直被雪藏的耶鲁第七兵团三个千人队的士兵们终于一扫不能参战的郁闷，斗志昂扬地冲出营地。这些专门经受过反骑兵冲锋的长枪兵在安迪的指挥下迅速在大本营前方构建起枪阵。远远望到这番情景，赫伯公爵下令骑士们向右侧绕行。刚刚摆好枪阵的耶鲁士兵不得不收起长枪也跟着向右侧移动。虽然耶鲁士兵的移动半径比帝国骑兵小一些，骑兵们的速度远远快于枪兵的移动速度，何况枪兵移动后还需要时间来重新排列阵型。
看到耶鲁枪兵的阵型大乱，赫伯公爵抽出“洪荒”长剑直指耶鲁营地。“冲！”
在“云之领主”的带领下，帝国的骑士们不断加速向尚未排好阵型的耶鲁枪兵冲去。一旦他们冲入慌乱不堪的耶鲁士兵当中，战况必然是一边倒的屠杀。可是安迪却并不担心，脸上反而漏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帝国的骑士们越来越接近耶鲁的营地。就在赫伯公爵的中央突破战术即将成功之际，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骑士们接二连三地栽下战马。
不好，有绊马索！赫伯公爵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掉进了安迪的心里陷阱。安迪故意只用少数枪兵在营地的正面搭起密集的枪阵，却把两个侧面暴露出来。为的就是引诱帝国骑士从侧门冲向营地。而此之前他早已在两侧设下的陷阱。
其实赫伯公爵当时如果不改变方向而直接冲向耶鲁士兵的枪阵，那么得到最后胜利的将会是他。因为耶鲁大营的正面肯定是没有陷阱的，耶鲁的骑兵此前都是沿着这条道路出出入入。长枪兵组成的枪阵确实能够克制骑兵，但耶鲁枪兵的人数不过三千，帝国骑士的数量和战斗力远胜他们。就算是硬拼，也能获胜。
想通了这一点，赫伯公爵连忙指挥骑兵再次改变方向避开前方的陷阱。可是骑士们已经将速度提至最高。前方骑士突然开始转弯，后方骑士就收不住撞了上来。还没有冲进耶鲁的营地，帝国的骑兵们自己先乱了阵型。更要命的是，耶鲁的大军已经放弃追赶查尔斯盾男爵带领的逃兵从后方及两侧包围上来。连前方的耶鲁枪兵也是步步逼近。
“云之领主”和他的骑士们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左突右杀，却始终冲不出猎人的牢笼！
***
放眼整个青山之丘战场，帝国军确实是打了败仗，但查尔斯盾男爵的战绩却是值得骄傲的。他先后击溃耶鲁第六军团的步兵部队和骑兵部队，赢得了帝国军仅有两次的局部胜利。在突破耶鲁第六军团的防线后，查尔斯盾男爵率军一口气跑出十多里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连他也搞不明白原本已经对他形成合围之势的耶鲁军队为什么会突然撤了回去。
是因为公爵大人的中央突破战术取得成功，敌人大本营告急吗？
查尔斯盾回头远眺青山之丘战场，却并没有看到耶鲁大营的方向升起浓烟。
难道是……
兵团长大人的心头笼罩着一股强烈的不安。
就在这时，一位从圣弗洛伊丁逃出来的皇家近卫骑士带来了最坏的消息：贾斯汀反叛！城卫队已经控制了圣弗洛伊丁。皇帝陛下下落不明！
这位骑士本来是向赫伯公爵求援的，没想到却遇上了败逃的部队。在他看来高斯帝国的倾覆已经不可避免，因此说完该说的话便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
而接到消息的查尔斯盾男爵更是懵在当场。青山之丘已经战败，圣弗洛伊丁又不能回，连他所效忠的雷纳德皇帝也生死不明！他该怎么办？他和这些剩余的部队该去哪里？为谁而战？
突然，查尔斯盾惊醒似地命令跟在身后的几位亲卫兵将送来消息的骑士抓起来。谁料皇家近卫骑士身手了得，不但打倒这几位士兵，反而将利剑架到查尔斯盾的脖子上。“阁下什么意思，也想造反吗？”
“不！是你在恣意散布动摇军心的谣言！”
“我说的都是事实！”
“也许你说的都是事实，也许在你看来帝国已经无可救药。但我对某个人还有信心。”
“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你对帝国还有忠诚，请把剑放下来！”
骑士从查尔斯盾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执着，将信将疑地把剑放下来。查尔斯盾转过身举起手中染红了鲜血的利剑对士兵们大声宣布。“皇帝陛下的援军不久后就会赶来！我们翻转回去迎接胜利吧！”
本已疲倦不堪的士兵们听到此言，兴奋地站起来。
“高斯必胜！皇帝万岁！高斯必胜！皇帝万岁！……”他们疯狂地呼喊着。
站在一旁的皇家近卫骑士只觉得这些人都已经疯了！但在这片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他的心中却又莫名地鼓起悲壮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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