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冲破迷茫 一
今天也会下雨，黑沉沉的积雨云就压在天边。
我闲坐在教师休息室的窗户旁，心情和达克尼斯的天色一样明朗不起来。
玛丽·安被送走已经快一个月了，今晚离开的将会是茱丽亚·塞弗恩。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四叶草胸针。我坐在教师休息室的最里头都能听到她在教室那边大声赞美神明，赞美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和斯卡查德夫人，说他们是世间最善良的人。
我私下问过坦普尔小姐买家的情况。只见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一个衣冠禽兽。他已经从这里买去了四个姑娘了。”
虽然残酷，但这就是事实。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特意收留样貌出众的孤女，并把她们培养得知书达理、端庄婉约，表面上装出一副着绅士和慈善家的嘴脸，背地里却将这些姑娘以高得让人咂舌的价钱推销给泽维尔大陆上的贵族。
原意出这笔钱的人可不是什么慈善家。他们将这些姑娘买回去是为了以满足他们见不得人的变态嗜好。
相比起塞弗恩小姐，玛丽·安无疑是幸运的。收养她的格林侯爵是个正直的贵族，应该会好好待她。不过这样的机遇对于劳渥德的姑娘们来说实在太少。
眼睁睁看这些善良单纯的姑娘们被逼上悲哀的命运，我什么都做不到。坦普尔小姐说得不错，我不是一个可以寄托希望的人。
每个人都是伪善的，我也是。回想当初离开魔法学院的心情，我只是为了追忆你母亲，寻找脑海中呼唤我那个声音才会来的达克尼斯。抱着这样清高态度的我哪会是救世主？凭我那一点小把戏，什么都做不到，只怕还会害了自己。
又一只灵隼冲破雨云飞进二楼书房的窗口，这是今天的第二只了。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的这段日子都留在劳渥德。我从他和斯卡查德夫人的对话中隐约听到他正在向南方小国的几位大商人推荐这里的姑娘，看来进展不错。不知道下一个被送走的又会是谁？
玛丽·安和茱丽亚·塞弗恩相继得到四叶草胸针，这极大地刺激了留在劳渥德的姑娘们。最近一段时间里，她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一反常态地表现得稳重、端庄、守规矩，用自己的行动向布罗克赫斯特先生暗示她们已经变成了有教养的姑娘，有资格和泽维尔大陆的那些好心人一起生活。斯卡查德夫人对学员们的要求变得更加苛刻，但很少有人表现出不满。那些遭到责罚的学生甚至认为斯卡查德夫人是在为她们着想。
我能够理解姑娘们的想法。追求幸福是每个人的天性。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在这黑暗世界里寻找到呼唤我的那个声音，找到她之后，也许能和她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我甚至认为那个人就是坦普尔小姐。我希望她能够接受我。可她却否认了。
而自从来到劳渥德之后，脑海中的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她已经发现了我的脆弱，和坦普尔小姐一样不敢依赖我。
“肖申克！看到海伦了吗？”
简的声音把我从烦恼中拉了回来。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外面开始下雨了，可我在起居室里和教室都找不到她。”
七月末真正进入夏季的达克尼斯简直就是暴雨的试炼场，昨晚好容易停了，现在又下了起来，
“她是不是又跑到林子里看书去了。我去找找。”
收起手中一下午没有翻几页的新书，我站起来向外走。简小跑着跟了上来
“我也去。”
“不行，”我少有的这么强硬地对她发令。“你去告诉坦普尔小姐，让她帮忙。”
***
达克尼斯的天空其实经不起雨！
每次下雨，风和云都会扭曲纠结在一起，千疮百孔的天幕变得嶙峋缭乱，与其说是绮丽，不如说是令人不安。
雨连成线，线织成网，网子里的我拉着帽子，湿淋淋缩在长袍里面，身后拖着长长一串泥泞的脚印。
林子里的怪树如魔影舞动，恐吓着渺小的心灵。我还是亦步亦趋的登上了灰蒙蒙的山顶。找了这一圈，我可以确定着这片山林里没有人，
应该已经回去了吧。海伦她那么爱惜书，不至于连滴在书页上的雨滴都看不到。我大概又做了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
自嘲般地笑了笑，忽然觉得轻松下来，我转身往会走，心却突然收缩，大脑短暂的空白中，我终于又听到那个声音
——你是来拯救我的吧。如果是，你现在在哪里？！
她撕心裂肺地嚎叫着，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那喊声催促我不顾一切的拔腿狂奔，手压在胸口上，心越是痛，越是证明找对了方向。
不记得是摔了四个还是五个跟头，当我滑下山坡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扭伤的脚踝生生作痛，我只能扶着老房子的外墙一瘸一拐地向它的背后走。
我确定，呼唤我的声音就在那里。
老房子的后面只有一间存放干柴的库房。那是被我忽略的，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可以安心看书的好地方。海伦大概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这里，可她没想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的暴雨中会有一位不速之客闯进来。
大块头达利满身酒气。他像一头饥渴的野兽，冲满血丝的眼睛狰狞地瞪着面前的衣衫褴褛的少女。海伦蜷缩在墙角，瑟瑟地抽泣着。相比斯卡查德夫人无故的责罚，这是她不能承受的侮辱。
“滚开，你这混蛋！”
坦普尔小姐张开双臂挡在达利面前。是她及时赶到，才喝止达利对海伦的进一步侵犯。
可是大块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到手的猎物，一步一步向坦普尔小姐逼去。
“老子送了那么多出去，总该尝一尝味道吧。”
“学生在被送出劳渥德之前必须保持完好无损。这一点你最清楚。要是让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知道了，他不会轻绕你的。”
坦普尔小姐丝毫不退缩，但明显应为恐惧而颤抖着。
“她是不能碰！你总该可以吧。被关在这该死的学院里，一定想得发疯了吧。”
达利扑向坦普尔小姐。坦普尔小姐那纤细的肢体死命地挣扎着，但很快就被达利硕大的身体压在身下。
这时，一直缩在一旁的海伦站了起来。她冰蓝的眼睛里燃烧着炽烈的冷焰，金色的头发飘飞着，散发出一股凛冽而不可侵犯的气势。
她的左手还下意识地护在胸口，右手伸向前方，用力的张开。那一下仿佛驱使着一股无形的力道。
在最初的搏斗中掉落在地上的书忽然飞速地翻动。一页一页的书页脱离装订线，飞散在空中。
“离开她！我让你，离开她！”
书页化成重拳，狠狠打在达利身上。两尺来高的壮汉居然被打飞得撞到墙上。不论是达利、海伦还是刚刚赶到的我都被这一切震惊了。
她居然也可以控制纸张！
面对羞愤不平的海伦和在她身边交织飞舞的书页，达利爬起来，畏缩地向库房外退去。眼看他就要被赶跑，海伦的燃烧着冰与火的眼睛忽然抖动了几下就暗了下去。纤弱的身体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倒在坦普尔小姐的怀里。飞在空中的书页，也纷纷飘落。
达利狰狞地笑着，擦去嘴角的血迹，走向瘫软在地上，手中还抱着海伦的坦普尔小姐。可飘落的纸片还未落地，又一次精神抖擞地飞起来，连成一线，像一排刀片对准了企图大发淫威的大块头男人。
这一次，操纵它们的不是海伦。是我！
这一刻，我平生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
“滚！！！”
我祈祷达利跑得快一点。下一刻我可能就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像切树枝一样把他切成一段一段。
我做得到！对于已经能够随意控制纸张的我来说，那简单得只能算是一点小把戏。
达利逃走了。我走到坦普尔小姐小姐的面前。她望着我，眼睛里含着委屈的眼泪。
“我，可以哭吗？”
我点点头，俯下身抱着她。她趴在我的肩头，哭得很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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