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途行的隐忧 一
约修亚代替葛里菲兹返回维内姆市，向乔治·托尔子爵报告了贺坦德嘉的士兵跑到高斯帝国一侧当劫匪的事件。这个事件本身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危害，但在政治上却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不巧又发生在贺坦德嘉和伊西斯交恶的非常时期，因此很可能会改变高斯帝国出兵援助贺坦德嘉的态度。事关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托尔子爵的权责范围。他认为简单的书面报告显得太过单薄和乏力，因此拜托约修亚带着证物和他的亲笔信再到敖齐行省的首府塞博芮斯市走一趟，当面向柏树军团的军团长洛迪·史密斯侯爵做出陈述，然后洛迪·史密斯侯爵会向皇帝陛下请示。
乔治·托尔子爵派出一队骑兵沿途护送约修亚，即是保护他的安全，也负责为他打点沿途是我食宿等琐事，但赶去赶回依旧花了近十天的时间。6月21日，约修亚才再次回到了维内姆市。
托尔子爵不敢怠慢葛里菲兹王子殿下的好朋友，在府邸设宴款待了约修亚，并热情地挽留约修亚在维内姆市住上几天，聊表心意。不过约修亚却执意要走。这时候他还并不知道光辉教会关于克莱茵事件的处理结果，只是想尽快赶到圣伊莎蓓蒂和同伴们回合。此外他也还记挂着留在长剑莎芭丝提安上的双千年谜题。
黑发少年的话不多，从来都是果断地表示“好”或是“不好”。托尔子爵能看出了他眼中的冷漠，带着一丝不溶于世的孤傲，于是也不再强求。第二天，他便亲自带领四十名骑兵护送约修亚去往圣伊莎蓓蒂。
从维内姆到圣伊莎蓓蒂步行需要大约两天半的时间，骑马则一天都不用。约修亚一路上都骑得非常快。托尔子爵只能拼命催促自己的坐骑，才能勉强跟上。黑发少年不说话，子爵阁下倒是时不时介绍一下沿途的风景，想引出话题，却都没有成功。他隐约觉得黑发少年那微微纠结的眉头上结着霜，冰封着内心中热情的期望。
不出半天的时间，约修亚已经来到了生长着粗壮针叶松的树林，当日天寻小队和韦尔瓦商队就是在这附近被匪徒打劫的。纵马越过一排低矮的树丛，他突然一勒缰绳。战马前蹄腾空，一声嘶鸣，急停了下来。跟着越过树丛的乔治·托尔子爵和其他骑兵也立刻勒住了各自的马匹。他们惊讶于眼前的景象，不远处横七竖八地扑倒着十来具尸体，地上散落着大量的武器。
“就是他们，那些劫匪！”约修亚冷声道。
“不会认错吧?”托尔子爵觉得难以置信。约修亚微微摇头道，“全部都是！”
“禀告子爵阁下，一个有十七个人，没有平民！”旁侧的一名士兵报告说。
“知道了，再仔细清点一下。”托尔子爵吩咐士兵们对劫匪的尸体做出清点，自己陪在约修亚的身边。约修亚也翻身下马，仔细地查看了每一具尸体上的伤痕。
“一个人！好厉害！”约修亚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寒气，那是他在遇到高手时，自然而然表现出的警惕。
“什么？”托尔子爵没听明白。
“他们全都是被一个人杀死的。”
“这~可能吗？”拖着尾音，托尔子爵有些不相信。他在军队中干了二十来年，倒是见过一些身手非凡的战士。那些拥有特级骑士头衔的骑士应该有能力单独对付这么多人。可是这样的高手有什么理由会出现在这里呢？
“看这里！”约修亚用自己的细剑拨开脚边一具尸体的衣领，“就只有这么一道伤口。那边几具也是一样。”
托尔子爵凑到尸体旁边，仔细辨认留在死者咽喉处的伤口。扁平狭窄的伤痕不深不浅，正好切断了气管，是剑伤！而其他几具尸体的情况也差不多，都只有一道伤痕，不是切断了气管，就是深入心房。这是一场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完美杀戮，被杀的居然是手上满是老茧的职业士兵。
托尔子爵倒吸一口凉气，杀人者的手法简直是叹为观止。特级骑士虽然有可能能够对付数十个敌人，但肯定不会轻松。这个人却显得游刃有余，似乎只是在玩一场得心应手游戏。
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多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托尔子爵忧心满腹，毕竟这是他的防区，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涉及帝国和教会的关系，绝对不能大意。
“您看会不会是贺坦德嘉派来的高手，在事情闹大之前把这伙人解决掉，以免影响和我国的关系。”副官躬身在托尔子爵耳边说道。
“不像！”子爵阁下摸着自己的胡子茬，“如果是贺坦德嘉派来的人，一定会处理掉他们的尸体。”
“她用的这把剑！”约修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尸体群的另一头。他拔起插在地上的一柄剑，那也是唯一立在地上的武器。
“她？”
“很可能是个女人。她们的力气比较小，习惯用刺杀一类的招式。”
的确，托尔子爵仔细一想，留在尸体上的伤痕全部是刺杀造成的，而没有一处砍杀的痕迹，在离得近的一具尸体边也没有发现武器。他看着约修亚提着剑走到那具尸体的旁边。
“先抢下剑，然后刺杀，再滑步到这里，再刺杀，然后是这里，背身的一击，再到这里，似乎踩到什么打了一下滑，不过并没有大碍，接着就半转身到这里……”约修亚模拟这当时的场景，如若无人之境。他的动作华丽又潇洒，时不时的旋转和侧滑都会带起飘飘的长发，柔与力的结合之美。托尔子爵等人看得眼都不眨一下，直到约修亚走到另一头，在相同的地方将剑插在地上，“然后就向那边走了。”
“按你这么做的话，她应该早就被拦截下来了。这些人又不是木桩！”托尔子爵的副官倒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快上十倍呢？不，是一百倍！”约修亚看着副官，目光情冷。
“算了，把他们处理了吧。毕竟是解决了。但有这样一个高手在附近也不得不防，这段时间要加大巡逻的密度，寻查小队的人数也增加一倍。”托尔子爵示意副官把他的命令记下来，然后陪着约修亚继续向前骑行。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距离圣伊莎蓓蒂十里地的山坡上。托尔子爵和他的骑兵们不能再往前走了，以免引起误会。约修亚谢绝了托尔子爵的马匹，打算以步行的方式进去圣伊莎蓓蒂。托尔子爵看看怀表觉得时间应该够，也就没有勉强。他只是有些担心约修亚的安危，完全是因为附近有一个来路不明的高手的存在。不过约修亚却打心眼想见识一下这个人，他就知道一位女性有能力完成那样完美的杀戮，而且自从上次分别后，他居然莫名地希望见到她。这个想法让约修亚自己都惊讶。
***
“高一点，再拉高一点！”
烈日下的黄土地上树立着高高的木头支架，数十个强壮的赤膊男人再加上有两头科母拉兽拉着碗口粗的绳索，将一根下端被削尖的两个人都抱不拢的大木桩垂直地拉到支架上。木头雕成的滑轮在巨大力量的拉扯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响，绳索在木架上磨得发出青烟。整个木架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
“不行了，再下去就撑不住了！”拉绳索的队伍中一个男人叫了起来。
“我没喊停之前，谁都不准停下来！达不到高度一切都是白费！”这是一个威严得让人无法抗拒的声音，来自一个消瘦并且略有些佝偻的男子。他左眼蒙着眼罩，配上那少见的茶绿色头发，看起来有些吓人。
这里地处伊西斯沙漠的边界，夏季的烈日能够让万物蒸腾。其他人都赤裸着上身，唯有这个男人将自己藏在黑色的旅行斗篷中，还带着帽子。起初有人偷偷笑他舍不得这件脏兮兮的破斗篷，可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说什么了。因为这个叫伦农的男子给他们带来了水，带来了生机。
伦农站在支架边上，抬头看着他的作品。这个装置可花了他好一番功夫，木料是从贺坦德嘉的山地运来的，制作支架以及配套的滑轮就花了十来天的时间，而将支架搭起来又要花上两天。最困难的是将木桩拉倒支架顶端，为了加强撞击的力度，他选者了质地最好的一段圆木，同样也非常的重。不过他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这个四点支持的支架是绝对不会垮的。
“好了，停！”扯着嗓子高喊一声，伦农举起一只手，小跑着从支架边退开。为了在沙漠中挖出水，他让人在事先勘测好的地点上将沙子挖开，露出黄土地，然后再尽可能地挖出一个深坑，直到触及到地下一层结成硬壳再也挖不动的地面，他的法宝，也就是这个被他成为“冲撞机”的装置才派上用场。只要能撞裂这层硬壳，多少都能出一点水。
“放！”随着伦农手臂的下摆，人们松开绳索。绳索在木架和滑轮上磨出尖利刺耳的啸名。木桩急速下坠，“轰”的一声巨响，大地都在振颤！木桩直直地立在那里，然后缓缓倾向一边，最后倒在地上，又是一次振动。人们爆发去欢呼，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拖来木桩。，扒开被撞裂的硬壳，让湿润的地面露出来。
“先生，出水了！”一个年轻小伙兴奋地向伦农挥舞双臂。
伦农走到坑边，其他人都恭敬地让开来。他蹲下，捻起湿润的泥土，眉头邹了邹，似乎不是太满意。“把这里砌起来，然后用油布盖好。水不会太多，被太阳一晒就没了。”
“是，明白了。先生您先回村子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们。”
伦农点点头，在一个村民的陪同下向沙丘另一边的村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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