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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8章 万贯易主


  “二哥怎么看?”若萤沉吟道。

  “还能怎么着?你不会真的不打算保他吧?”

  李祥廷摸摸鼻子,想起之前老鸦山涉险的经历。在危急关头,是君四指挥莫银儿一行帮助他们逃出生天的。算起来,也是救命之恩,做人哪能忘恩负义呢?

  “是不是打那开始,姓孟的就对你起了杀心?”

  若真与他有关,那他也算是间接杀人了。

  君四苦笑着摇头:“岂止。很久以前,他们就垂涎醉南风了。几次要我变卖产业回山里去,几次都给我搪塞过去。一次两次还成,次数多了,还能感觉不出来?他人糙心不粗,一忍再忍,总有忍无可忍的一天……”

  忍不了了,便授意手下的弟兄潜到运河上刺杀他。一旦他完蛋了,老鸦山便可以顺顺当当地接管醉南风,接收他这些年辛苦经营下的诺大产业。

  “这次,他在你这里又碰了壁,心下还不定恨成什么样子呢。你仔细他故技重施、又来加害。”李祥廷不无担忧地提醒着,“不管他下一次针对的是谁,弄不好,就要牵连到我姨妈一家子。”

  若萤点点头:“所以,得给他一个身份。一个能让唐栋梁之流不再质疑且在关键时候还不得不予以保护的身份。”

  世子府的暗卫只负责她一个,莫银儿等人就有心护主,碍于身分复杂,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出入,而且,弄不好还会遭到地方上的盘查。

  思来想去,只有借助地方上的力量。

  像警铺这种地方,或许做不到真刀真枪地拼杀,但是值个宿、看个门、吓唬吓唬宵小,却没有多大问题。

  况且是分内职责,由不得他们推诿扯皮。

  “如若真赶马大娘说的,我这里暂时容不下你。”若萤冷色道。

  君四怔了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所指。

  如果他真是三老太爷的遗腹子,那么,抡起辈份来,就该是大老爷和三老爷的弟弟。认作下人的话,整天呼来喝去的不像样子;但若是认作亲朋,则等于是个老鸦山公然叫板,势必会激怒孟仙台,给家人带来威胁。

  若萤终于正儿八经地看向小侯爷:“但是,身为侯府下人,情况就不一样了。去留生杀,无非都是侯爷一句话的事儿。”

  侯府不差一双筷子,侯府的几位主人再怎么使唤君四,那都是理所应当的。将来一旦证实了他是钟家的爷,则小侯爷一句话,就能赏他一个自由之身。

  老鸦山并不敢找侯府的碴儿,不然的话,先前小侯爷孤身闯入老鸦山的时候,他们就该抓住机会,狠狠敲上一竹杠。

  孟仙台很清楚,安平郡侯府是个什么所在。“安平侯”这一封号的得来,靠的可是浴血奋战的军功哪!

  安平府里可是养着一大批的虎贲之士,他们不单单只护卫安平府,必要时候,是要绥靖护君的。

  因为担心小侯爷把控不住,这部分兵力的控制权至今都在老太君手中。但是,这种情况不可能持续很久,待到老太君百年后,这些人、这些事,还得由小侯爷做主。

  所以,这就是为何小侯爷一向任性的根本原因之一。他无须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日子,谁也不敢找他的麻烦,更不敢挑衅他。

  跟他比打架,哪有什么胜算!

  听她这么说,梁从风当即伸出玉手一指,意在索要好处。

  “侯爷想要什么,嗯?”若萤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道,“在下刚才想起来,和侯爷之间还有一笔帐没有算清。当然,不光是侯爷,君大当家的也有份儿,是么?”

  末句似乎从齿缝中挤出来,让梁从风油然联想到利刃削过头皮的场面。而那冷冰冰的语调,让他不可遏制地再次回想起曾经欢好过的浴池,不同的是,彼时温热的池水,此刻早已冰冷刺骨。

  那句“是什么”的话被生生地咽回去。

  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这算是要挟吧?

  不知怎的,他居然感觉不到一丝愠怒,非但不恼,暗中还颇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她跟他以往好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她们几乎都是奔着他的财色而来的,完事后,送点金银财帛就能打发她们满意。

  而且,几乎没有哪个女人敢威胁他。她们似乎只擅长讨好。

  可是她不一样。

  她在他这里吃了亏,居然一声不吭。当然了,这可不是因为她懂得羞耻,而是她大概认为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并没有什么用。

  她做事,向来精于计算。她不稀罕他的金钱,她只要在关键时刻把他当牛做马。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而他确实欠了她的,没道理罔顾历史做小人。

  他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心虚地环视之下,发现李陈等人正疑讶地盯着他,这不禁令他产生了遁地而逃的念头。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有点口不择言,“你那么麻烦,爷都保了,不差他这一个。”

  侯府多一个奴仆不算多,少一个也不算少。如此,却正好能圆了先前在唐栋梁面前扯下的那个谎:天长真的是他的人。

  就姓唐的那种货色,借个胆儿给他都不敢盘查侯府的户册。

  若萤面色稍霁。

  李祥廷不干了:“你们说什么呢?二哥怎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若萤哼了一声,满面不屑:“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二哥不要问。只管磨好刀子等着,指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你放心,应该杀牛的刀,绝对不会大材小用要你拿来杀鸡。”

  李祥廷信以为真答应着,而小侯爷则讪讪地不敢再置一词。

  若萤转向君四,言下并无商讨之意:“以你眼下的处境,已经不宜抛头露面重回醉南风。看在我的面子上,侯爷给了你重生的机会。作为回报,你就把醉南风交出来吧。”

  此言一出,众人大吃一惊。

  君四的眼神几乎能杀人,几乎就要相信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他可以拒绝么?

  不,就算拒绝,也要先听完她的理由。

  “生意人常说,早抢头市,晚抢遗市。生意有经一字真,兴业有经一字勤。店铺开得早,赚个金元宝;店铺关得晚,银钱顺手捡。你现下吃住无忧,可你的那帮手下谁去料理?醉南风一日不关门,就得一日有人值守。你看我做什么?莫不是你都已经打点好了?”

  君四自嘲地笑笑。

  真要是安排好了,他用得着成宿成宿地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想来也是。”若萤淡淡道,“一来,没有人有那个能力,二来,也没有能够让你托付身家的可信之人,是么?”

  “怎么,你要接管醉南风?”李祥廷满面的不可思议。

  “二哥想什么呢?”若萤不觉好笑。好不容易才刚得了读书人的身份,还指着日后青云直上呢,她岂会眼馋醉南风的那点东西?

  “坦率说,让我管,我也没有那个经商的头脑,况且,也不想给自己招揽这些麻烦。但醉南风是你毕生的心血,若毁于一旦,恐怕你这辈子都会心意难平。你的事儿一时半会儿解决不完,过程中,难免会有所花销。这部分钱,你总不能让我自掏腰包吧?当然,这个问题你不会没有想过,毕竟,你是个聪明人。”

  “过奖了。若是聪明人,那至于沦落成丧家之犬……”

  “你这话我不爱听。”若萤凉凉道,“就冲你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本来我就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对于自己无法放弃的东西,你就是这么个态度?为何就不能再努力些?就算最终得不到,起码也要让人看到你的努力。流枫不在了,你就放弃了?没有他,你就过不下去了,是么?”

  “这与他无关!”君四硬梆梆道。

  若萤嗤之以鼻:“得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有些事还用得着明说?光是靠眼睛看、鼻子闻,不就一清二楚了?其实你中意流枫,也不尽是出于两情相悦,对吧?他天生的行商能力才是你最为倚重的,不是么?咱们认识不是一天两日了,我说我没有经商的头脑,不表示我对此一窍不通。而你在这方面水平如何,——”

  她顿住了,端起汤碗,将剩下的碗底喝干。

  一屋子的人都拉长了脖子等她的下文。

  而君四的表情则跟见了鬼一般。

  若萤自挎包里摸出手绢,揩了揩嘴角:“说实话,都是做老大的,你不如晴雨轩的锦绣姑娘。单纯比做生意,你比在下的三族兄还欠点灵气。不过呢,在见识和魄力以及阅历上,你却是比他出色多了。”

  所以,她打算委托钟若荃代为管理醉南风。

  “可三爷跟大爷他们走得很近……”

  腊月打心底抵触这一建议。

  “四叔和三哥跟谁合不拢?”若萤哂笑道,“他们一家子才是正儿八经的商人,只要有利可图,哪有什么敌我?况且你要知道,他们向来对咱们并无大恶,且对前头一味地索取早有不满。听说自打在济南开了铺面,也只是赚了个名声好听,实际运行起来,还是颇多艰难。”

  腊月若有所思:“是了,怪道四老爷总念叨着要四爷空了过去吃饭,小的还纳闷呢,当初在家的时候,可没见他老人家如此客气,而今这是怎么了?敢情是要四爷帮着介绍客户呢。”

  因为生意差强人意,爷儿俩时常拌嘴。当老子的嫌弃当儿子的没出息,迟早要败光老子辛苦打下的江山,当儿子的却又因为融不进城里人的圈子而烦恼。

  让钟若荃到船上去,可谓好处多多。首先,就是能够长见识、见世面。哪怕他到船上只是当个门神,说出去,那也是在大场合历练过的。工钱赚多赚少且不说,起码,能赚个体面好看。

  “这就如同四爷我有幸拜在仪宾门下一样。原本只有三分才,给恩师的荣光一照,旁人看我便有了十分的才能。三哥本性纯良,以前咱们寒酸的时候,他都不曾嫌弃过,隔三岔五和二爷结伴到家里来问安,给弟妹们捎点吃的用的小东西。四爷我恩怨分明,人敬我一尺,我自当敬人一丈才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要紧的原因。

  她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钟若英把钟若荃带到沟里去的。

  “钟若荃……”

  君四沉吟不决。

  “你放心,就他那个水平,也就临时救救急罢了。”若萤沉着道,“得想法子把秦九郎请出山,这才是长久之计。”

  “流枫?”李祥廷重复道。

  “不,是秦九郎。”若萤纠正道。

  李祥廷不抱希望地笑了笑:“秦家正拼命地给他洗白,从把他弄回家,就没让他靠近过大门半步。想把他弄出来,二哥不是扯你后腿,简直难如登天!”

  “作为流枫,他只能活在船上。但作为秦九郎,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上天入地。前提是,只要他不给秦氏抹黑,如此,怎样?”

  李祥廷轻咬着嘴唇,若有所思。

  秦氏不许秦九郎出门,为何?说到底,还不是怕,怕他埃尘蒙身,怕家族名誉受损。

  无非就是个面子问题,当然,也不排除利益因素。

  “秦九郎必须出这个头。”若萤着重地敲着桌子,“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醉南风了。而醉南风若想长久立足,也需要他背后的秦氏乃至齐鲁商会的庇护。”

  “你光往里算,怎不想想,秦家凭什么又出人、又出关系?”扇子后的梁从风目不转睛,“你觉得出多少工钱,秦家才肯放人?你跟巨商秦家比学问的话,估计还成。比有钱?哼!”

  若萤避开他火辣辣的凝视,朝着君四伸出一只手:“统归醉南风不会关门大吉。你现在就把东西交出来,我现在就能把这事儿给办妥。”

  众人齐齐看着君四,纷纷猜测他接下来的举动。

  挣扎再三,君四沉沉地叹口气,缓缓抬手,拔下了头顶上的木簪,艰难地递过去。

  若萤微微一怔,旋即了悟地点点头,一边端详着发簪,一边喃喃:“紫檀金贵,况且还刻了银丝,不愧是有钱人,落魄到这个地步,随便刮刮,都能刮下几串钱来。”

  话音未落,双手忽然一个顿挫,那只原本看似完整的发簪忽然就给分成了两截。

  原来,那只发簪是特制的。空心里竟然藏着一卷纸。

  小心地抽出卷纸,慢慢展开,发现竟是一张保单,“天机镖局”几个字让若萤不由得心神一动。

  李祥廷瞥了一眼,马上就给出了解释:“我认得这个戳,跟天机票号都是一家,都是世子哥哥的东家。”

  若萤挑了挑眉毛。

  而小侯爷一听到“天机”二字,当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至此,君四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拿着这个,可以直接去兑换房契。要怎么弄……你看着办吧。”

  没有理会他的消沉落寞,若萤顺手将保单掖进挎包里,抬眼看着腊月,道:“你去警铺打个招呼,就说好像有老鸦山的头目流窜下来了,给他们提前种个痘。”

  李祥廷奇道:“他应该还在这周围,为什么不干脆抓了他来枭首示众、以绝后患?擒贼先擒王,一旦他完蛋了,树倒猢狲散,老鸦山岂非不攻自破?”

  一直没出声的陈艾清忽然幽幽道:“年猪都是算日子宰杀的。你忙什么?贼都抓光了,还要官府做什么?姓孟的若是栽在合欢镇这个小池子里,那才叫冤呢。到时候,功劳算谁的?你我又能分到多少汤羹?我猜她根本就没有斩草除根的意图。”

  给揭穿了真面目的若萤丝毫不恼,反倒笑眯了眼睛:“我就喜欢艾清这点,这才是‘旁观者清’,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像孟仙台这种巨盗,要就范、也得折服在陈大人或李大人这样的人物手上,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次就敲敲边鼓、吓吓他,正好坐实之前的那场抢劫案。”

  “他会更恨你的。”静言提醒道。

  “就怕他不在乎呢。”若萤笑靥如花,却看得几个人心头一阵阵害冷,“仇恨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自然就会露出破绽。露出的破绽越多,咱们下手反击的机会就会越多。这样的道理,你我都很明白,不是么?”

  PS:名词解释

  紫檀金贵--紫檀生长速度缓慢,5年一年轮,要800年以上才能成材,硬度为木材之首,“帝王之木”之称,更有“一寸紫檀一寸金”的说法。

  汉代以来即认为紫檀是最名贵的木材之一,多用它作为车舆、乐器、高级家具及其它精巧器物的材料。明代成为皇家专用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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