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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0章 老四被劫


  考虑的常家的情况不容乐观,若萤决定尽早起身前往探视。

  所以,在钟若芝一行离开的第二天,她也打点好了一切,准备出发了。

  包袱都拎在手上了,老宅却忽然打发了人来,请叶氏过去一趟,同时,还点了若萤的名字。

  传信的一脸恐慌,仿佛天要塌了一般。

  一路之上,叶氏没少犯嘀咕。

  就是若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样的不幸,终于也降临到顺风顺水了十几年的四房头上。

  原来,就在老四一行快要进入济南城的时候,当晚,在下榻的客舍中遭遇到了意外。

  夜里,老四被人悄无声息地劫走了!

  之所以说是遭劫,是因为劫持者留下了一张字条,而这张字条此刻就捏在老太爷的手中。

  当若萤的一只脚刚刚跨进花厅,立马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的凌割与灼烧。

  若萤自己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老四的被劫,原来是出于对她的打击报复。

  换言之,要不是她,四房决计摊不上这等倒霉事儿。

  劫匪的留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因为四郎使坏,使得他们原本安宁祥和的生活,而今竟到了三餐不继的境地。

  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绑架老四,希望钟氏能够体谅他们的用苦用心,大力“接济一二”,或许他们会考虑将老四完璧归赵。

  钱也不用多,给个一千两足矣。他们不是不知道,钟老四生财有道,本身就是个有钱的主儿,况钟氏一方地主,田产连陌,不会拿不出这个钱来的。

  一张薄纸,一千两。

  花厅里死寂了很久,直至若萤现身。

  老太爷抖抖手上的纸条,双目森森盯紧若萤:“当着所有人的面,烦请将前因后果,全都一一道来吧。”

  他着重了“烦请”二字,这种自降身份的口吻比盛气凌人更具威严与冷酷。

  若萤默然作揖。

  自老太爷的两个兄弟相继过世,今天老四的被劫,可谓是钟氏近三十年来所遭遇到的最严重的事件了。

  是谁下的手?在她所得罪的人中,谁的嫌疑最大?

  当此时,无数目光一瞬不瞬聚焦在一人身上。

  百感交集,只为一人。

  若萤暗中深吸口气,缓缓道:“嫉贤妒能者甚多,孙儿也不敢断言。但若说到竟至于生计艰难,大概就只有老鸦山的草寇了。”

  没她作梗之前,老鸦山的日子就谈不上好,经她那么“欲加之罪”地折腾一番后,恐怕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了。

  “老鸦山”一出,四下里惊呼连连。

  胆小的甚至情不自禁地后退、闪躲。

  大老爷腾地就从椅子里站起来了,手指着她,吹胡子瞪眼:“你你你你好能耐!你确定是山贼?你怎么就招惹到他们了?你为什么要去得罪那些人?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做事这般不知轻重欠缺考虑,还说是山东第一天才呢,他们全都瞎了眼么!”

  二老爷更是抖成了豆腐渣,要不是左右搀扶得紧,怕是早溜到地上去了。

  若萤的目光徐徐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在噤若寒蝉的同时,难得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对上了她的。

  她能看到当中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以及恨不能食其肉、寝其骨的怨愤。

  这便是她的亲人,大难临头的时候,再不见一丝往日的温情脉脉、客客气气。

  她朝着六神无主的叶氏微微笑了一笑,并向近旁搀扶着叶氏的若萌点了下头,给了一记安慰的眼神。

  看到若萌的眼睛蓦地一亮,她就知道,那女孩子已经收到了她给予的力量和信心。

  别人的心情或喜或悲,她可以不在乎,但是最爱她的人,她有责任保障她们的安宁。

  哪怕只是一句话,也该起到温暖三冬的作用。

  大老爷等人的当众呵斥,岂止是对她的否定,更是对她的家人的一并打击。

  对此,她深不以为然。

  她转向大老爷,目光炯炯:“老爷是在责怪若萤么?若萤协助官府追剿流寇歹徒,在老爷看来,是不自量力,还是不应该?

  老鸦山盘踞一方、祸患无穷,天下凡正义之士,无不对其切齿痛恨。为地方百姓的长治久安计,岂能养虎为患、姑息养奸?

  认为若萤多管闲事,老爷也是读书人,请老爷赐教,圣贤的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该作何理解?”

  没等大老爷开口,汪氏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她想冲过来抓扯若萤,才跑到半路,即遭到了叶氏的阻拦。

  而别人,似乎都没想到她会作此反应,俱都走神了一般地呆立着。

  比力气,养尊处优的汪氏自然是比不过每日劳作的叶氏。

  一肚子的怨恨发泄不出来,汪氏便反手抓住叶氏,捶打不止的同时,更唾骂不休。

  “看看你养的,什么东西!就你们会逞英雄,你们厉害!你们要作死做活,何苦拖累我们?冤有头、债有主,你既有担当,为什么不去跟山贼面对面干架?非要拖着一家子下水!你这是要我们给你当垫脚石呢,这样才好方便你爬到高处去,好成全你的一世英名!”

  若萤冷冷反问道:“坑害这个家,对我有什么好处?”

  汪氏怒道:“谁知道!痛快呗!有钱难买愿意不是?”

  若萤步步紧跟:“四太太说这话,可有依据?”

  “你要心里顾念这个家,当年何至于会一纸诉状把老太爷告到官府去?这是正经子孙该做的事么?你心里有这个家吗?你那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违法犯罪、是大逆不道?”

  若萤嗤笑道:“年少时候,谁不曾荒唐过?照四太太说的,世上哪还有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岂不成了一句空话!照四太太说的,当年的周处就不该除害,就该一辈子做个地方恶霸。近一点说,令兄汪大舅而今的安分守己难不成都是假的?实际上是在养精蓄锐,预谋着更大的动作?

  就依四太太说的,咱们依旧再来谈谈当初的那件事。按理,老太爷应该很生气,事后应该狠狠地教训若萤,就算打不死,也该打断了腿,省得故伎重施,跑出去祸害自家人。但是却没有,老太爷没有斥责过若萤一句,为什么?

  太太是觉得老太爷上了年纪,记性变坏了么?还是说老太爷急切间还没有想出惩治若萤的法子,所以才迟迟按兵不动?难道不是因为老太爷大人大量,早已经原谅了若萤的鲁莽幼稚?”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和语速与平日并无二致。身边的嘈杂与骚动,乃至于汪氏似乎不杀个人不罢休的挣扎,对她而言,中间仿佛隔着一座山或一条河。

  袖手旁观的冷漠与安如磐石的姿态,叫人完全猜不透其心思,更想不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

  在众人的感觉中,她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像是一颗火雷。而她,左手托着这颗火雷,右手上却又持火炬。

  火雷要何时爆炸、会投向哪里,无人知晓。

  正因为如此的难以确定,所以恐惧才会无限蔓延、增强。

  对于若萤的质问,无人敢贸然开口。

  汪氏也不能。

  她忽然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左支右绌。她被四郎的话套住了,想要逃出来,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撕破四郎的话,否定四郎所说的一切。

  但这是不可能的。

  四郎的话中,涉及到了很多人,老太爷也好,官府也好,她都无法代为表态。

  她再生气,也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不是她无能为力,实在是钟若萤的这一招太刁、太辣、太无赖!

  无计可施的汪氏惟有大喊大闹:“我不管!你赔我们家老爷!我们老爷要是少一根寒毛,钟若萤你信不信我跟你拼命!”

  叶氏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呵斥若萤:“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四叔出了这么大事儿,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是针对你来的,那你就有责任把你四叔救回来。”

  若萤淡然道:“母亲听差了吧?儿子哪有半句话说不管了?但要如何妥善解决,还须听听各方的意见。毕竟都是一家人,就算不能同甘,也该有共苦的觉悟。不是么?时间不等人,越早定下解救之方,四叔就越能少受些苦头。”

  见她这个样子,恐怕再多谴责,也不能激起个火星来,没的白白浪费时间,叶氏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焦躁,转向上首:“媳妇儿想知道,他们打算要在何时、何地、如何进行交易?”

  老太爷眼皮子都没动,边上的大老爷已然给出了答复:“中元节那天,要四郎带够赎金,在安东卫城里等着,到时候自会有人前往接洽。”

  “安东卫城?”

  若萤稍稍一愣。

  安东卫城防严密,敢在城里做坏事,老鸦山的人莫非是个兵法大家?懂得“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道理?

  从来草寇不可怕,就怕草寇有文化。

  “没错儿,就你一个人。”说到这里,大老爷猛然有所警觉,“一千两,四郎不会携款潜逃了吧?”

  若萤冷冷扫他一眼,懒都懒得回应。

  门外却忽然响起了钟若英的声音:“潜逃之前,先想想如何凑够这一千两吧。”

  人群跟着就起了涟漪,仿佛漩涡里出现了一根救命的木桩。

  大太太冯氏更是喜之不尽地探身往前,道了声“大英回来了”。

  里里外外纷纷行礼、问好,却都未能留住钟若英的大步流星。

  大少奶奶程氏早一步牵着儿子钟飞鸿迎上前去问好,七嘴八舌中,听得一个小厮跟大太太汇报说,大爷自听闻了消息,连夜就往家里赶。路上顾不上喝水吃饭,甚至连觉都没有睡。

  对照小厮的陈情,结合眼前钟若英的风尘仆仆、双目红丝,在场响起一片唏嘘。

  大太太爱子心切,听得这话,止不住落泪纷纷。

  感慨之余,众人又对钟若英接下来的表现,表示出了敬佩与拥护。

  而作为未来当家人的钟若英,此刻的言行亦可谓可圈可点,以至于连不苟言笑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也禁不住连连颔首,面色温和。

  比起家人团聚,钟若英选择了以四叔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为了能够尽快满足众人的期盼、尽快为家里排忧解难,他甚至顾不上更衣。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热手巾,也只是草草地擦了两把脸上的汗水,然后又接过润喉的茶水,道了声“太热”,当即把茶盏放回到茶盘里去,却就近拾起大老爷的茶碗,咕咚咕咚,将一碗茶水一饮而尽。

  而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一向讲究的人,却如此地反常,这能说明什么?

  花厅内外因心疼而发出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包括若萤,也禁不住暗中叫了声好。

  这一连贯的动作做下来,将一个为了解救出亲人而忘我地追赶时间的重情重义的好儿郎形象,完美地演绎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场面的事儿,大爷果然很在行。

  这不,就连汪氏都给感动了,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位钟家继承人的身上。

  连跟自己的妻儿都不曾说上一句话的钟若英,面对汪氏,却表现出了让人感激涕零的温和与耐心。

  “太太少安毋躁,一定会有办法的。这个家,不会放弃四叔的。”

  汪氏使劲儿地点着头,和钟若莲紧紧拥抱在一起。

  此情此景看得众人再次将愤怒的目光一致投向若萤。

  钟若英这才看过来。

  他的神情与从前并无区别,而且,似乎更加冷漠了。

  若萤毫不怀疑,如果可能,对方或许一辈子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不愿见却偏要面对面,这份厌憎积蓄在心底,终将变成致命的痞块,时不时地会让人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疼痛。

  要么痛死,要么割除,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四郎要听听为兄的意见么?”

  这不是商量,而是实打实的逼迫。

  若萤拱拱手,表明了自己“愿闻其详”的姿态。

  大老爷这会儿却又叫嚷起来了:“大英你是不知道,他们张口就要一千两。哪能由着他们狮子大开口?不说没有一千两,就算有,今天你答应给一千两,后天指不定就要跟咱勒索两千两,再后天说不定想要你我的性命,难不成都得答应他们?”

  “父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钟若英沉吟道,“一千两确实很难筹措到,但这种事,单凭一家一户肯定是不成的。四郎在济南认识不少的达官显贵,这种危急关头,相信他们定会解囊相助吧?安平府,世子府,李知府那边,陈指挥使家,还有齐鲁商会徐会长府上,一家借个三四百两,也就绰绰有余了。老鸦山那边应该是了解咱家的情况,不然也不会张口就要这么多。”

  在他说话其间,众人的面色数次变幻。

  他们惊的并非是钟若英的判断力,而是他所抖搂出来的那几个名字。

  无一不是显贵啊!

  那都是四郎的朋友么?

  传言居然都是真的么?

  为什么四郎从来不提?为什么叶氏从来不炫耀?谁家得了体面不赶紧显摆出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儿,为什么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为什么?

  莫不是怕给别人占了便宜去?

  叶氏平日里的沉静平和莫不都是假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看别人不知天高地厚地矜夸,就跟看耍猴戏一般,是么?

  虚伪,真虚伪啊!素日都知道,这个女人心大,没想到心里装了这么多的东西!

  正是因为心里有底,所以四郎才会那般镇定吧?所有人都慌了手脚,就四郎纹丝不动,难道这就是原因?

  有那样的靠山,别说一千,就是一万,也不在话下吧?

  正因为有那样了不起的靠山,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那等人神共愤的事情来么?

  细想想,这确实说得过去。

  现场僵冷了片刻。

  大太太转头跟老太太耳语了几句。

  老太太点点头,即刻吩咐下去:“告诉各处,即日起加紧防护。少带孩子们去外头。街上遇见生面孔,务必要多加小心。”

  说完,又跟大老爷几个嘱咐道:“你们都是乡里街坊上管事儿的,该怎么做,也该及早作好准备。”

  老太太极少当众过问外面的事,因此,此话一出,众人倍感压力巨大、危险迫近。

  大老爷和二老爷赶忙起身抄手,称是不已。

  这会儿,没有人再关心那一千两赎金的事儿,似乎钟若英那么说了、四郎这厢就一定能办得到似的。

  若萌却弱弱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借不到怎么办?为什么不能报官?”

  官府抓强盗,天经地义啊。

  她的质询遭到了钟若英的断然否决:“不行!万一激怒对方,将四叔撕票怎么办?谁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若萤悠悠道:“大爷下的命令若萤不敢不听,但凡事都有偏差。假如若萤的那些个朋友纷纷明哲保身闭门谢客,敢问大爷,若萤该作何应对呢?”

  钟若英似早已成竹在胸:“这个你不必担心,摊上这种事情,姑且不论谁是谁非,都是一家子,哪能只让你一个人担此重责?况且,你一个小孩子家,身携巨款四处走动也不安全。届时就让荃哥儿陪你走一趟。其实,出了这种事儿,不让他出面也不成。”

  他的通情达理赢得了上下一致的认同。

  接下来,他又给自己安排下了任务。

  “除了家里凑一凑,为防万一,我再跟各处的朋友筹措筹措,能走的关系和门路,尽量走到。差不多的时候,把钱统一兑换成银票。四郎和荃哥儿到了目的地,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兑换现银。如此兵分数路,省时又省力,不知老太爷老太太意下如何?”

  “就照大英说的办吧。”

  老太爷给所有人发出了命令。

  “四郎呢?”

  钟若英扭头问道。

  “就依老太爷的吩咐吧。”若萤淡然地回了一句,忽然转了话题,“敢问大爷,伴读眼下可好?可曾受到了惊吓?”

  “无碍。就算受到了惊吓,也不一定非要溢于言表吧?”

  “那就好。大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

  PS:名词解释

  撕票---绑票约在清末出现,是以绑架人质换取钱财的一种手段。

  人质的物质化符合明清钱庄出据的可兑换的银票的特点。绑架人质的目的多是勒索赎金。一旦勒索成功,也就会收到相应的银票。所以,人质的价值等于银票,即“票”。

  在绑匪的行话中,被绑的人质就叫“票子”或“肉票”。

  绑架勒索的过程以“票”为中心,转送人质叫“移票”,窝守人质叫“看票”,谈判人质叫“说票”,虐待人质叫“剪票”,杀害人质叫“撕票”,释放人质叫“出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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