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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章 再见阮氏


  两个人携手同行,其间穿花拂柳、越陌渡桥,不知道走了多远、多深。

  眼底风景渐变得含混,若萤知道,不是风景不好,而是她已经看得疲了。

  “累了吧?”

  这时,身边人就变得十分体贴。

  “还好……”

  话音未落,又听他说道:“要不,前面歇歇脚?”

  “好。”

  于这些事情上,实在没必要同他争竞。

  他指着前方出没在大片碧桃树中的一堵女墙,道:“那里是阮氏的住处,就在那里坐坐再走吧。”

  阮氏?

  若萤的眼前蓦地就跳出了梨花带雨的女子,一双眼睛可算是脸上最大的亮点,一笑起来,弯弯的像是月牙儿,看着就叫人喜欢。

  说起来,自上次一别,已经很久了呢。不知道她而今过的可还好?

  些许期待忽然被不期而至的琵琶声绊了个跟斗。

  弦清拨刺语铮铮,背却残灯就月明。

  赖是心无惆怅事,不然争柰子弦声。

  曲子里满含相思缠绵之意,即使是个白丁,怕也要受其感染得鼻酸心痛。

  若萤不禁驻足倾听,眉头微皱。

  方才她还说呢,像是不小心走进了仙境,结果一掉头,就跌进了苦海。

  王府和世子府,差距就有这么大?一边逍遥自在,一边水深火热?

  是谁的错?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么悬殊的差别?

  家有不和,是当家人失责。

  这么说来,便是王世子夫妇不好了?

  从来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个阮氏也是个叫人恨铁不成钢的。像个小孩子的似的,定要人哄着、宠着,才能活下去么?

  也不想想,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完美无缺!

  上次见她,三句话当中,倒哭了两次,真真令人焦躁。

  这一次,难不成又要做“甘国老”?

  这种事,难道不是做丈夫的本分?

  “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若萤喃喃着,扭头看着身边的人。

  后者则扭头望天,似乎想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眉宇间的尴尬又哪里遮掩得住?

  “世子,是这里吗?”

  若萤促狭地问道。

  躲避?躲避是办法吗?没本事平息干戈,就别弄那么多女人在一起。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这真是世间男人的通病啊!

  就跟她爹似的,明明穷得穿不上裤子,屋子里却还养了两个女人。

  不自量力,徒惹时人笑话!

  当此时,朱昭葵大感骑虎难下。过去吧,怕撞上阮氏的泪水汪汪,让四郎瞧见了,还不定怎么想他、想这世子府呢;不去吧,回头给阮氏知道了,又该哭成大海了。况且,就此退缩的话,四郎心里会更加的瞧不起他吧?

  谁都不敢瞧不起他,除了四郎。

  她的想法太多,稍有不慎,自己就会在她心里落一个声名狼藉。

  阮氏的心情尚可容后安抚,但四郎这边却是不能等的。

  想到这里,他紧了紧她的手,做出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

  朱诚却是机灵得很,早先一步往前去通报。

  等到若萤这边到了门首,内里的侍女已经规规矩矩地做好迎接的准备了。

  阮氏当前,遥遥地福身下来,口中欢喜地叫道:“爷来了……”

  语声微涩,任谁都听得出方才定是哭过了。

  福身起来,对上若萤,阮氏错愕了一下,旋即就显出一片慌乱。

  “有缘千里来相会。夫人,别来无恙?”

  若萤含笑拱手。

  心下却有些震惊:分别时日并不久远,但阮氏的变化却很大。形容削减,如掌上飞燕,行动步步生莲、不胜东风。

  这是经历了什么啊,竟让一颗珍珠变成了鱼眼的模样!

  变成这个样子,王世子到底看到了没有?

  若萤心神微颤,暗中攥紧了拳头。

  常常跟人说,眼不见为净。可是,对于眼皮子底下的不幸,怎么能狠心不管不顾呢?

  阮氏忙请二人就坐,又吩咐侍女们准备茶点。

  看着她忙碌,若萤微感辛酸。

  她能看得出来,这里,或许很久都不曾这么热闹了。

  或许,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来走动、探望。

  世子妃把府里能打发的女人,全都打发干净了。剩下的,都自动自觉地选择了和世子妃站在一条阵线上。

  主子的立场既已摆明,其下的奴仆又怎敢不服从?

  阮氏这个女人,有点死心眼儿。以前在王妃身边的时候,眼里心里只有王妃和鲁王府。及至给分到了王世子的屋子里,心里眼里就光剩下个王世子了。

  什么世子妃,什么鲁王妃,倒是都排在了后面。

  而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有鲁王府撑腰,即使独断专行如世子妃,也不敢动她。

  关于这一点,阮氏很清楚。

  但是,她并不打算以此作为武器,跟世子妃对抗。

  她的心思很单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世子妃若是看她不顺眼,大可不必理会她。而她自己,只要有王世子的关心,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只要别影响到她的生活,世子妃就算是把世子府翻个个儿,跟她也没多大关系。

  说白了,这个女人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直面现实,对于别人的逼迫,除了步步退让,就只有像个蜗牛一样,躲进自己的壳子里自怜自艾。

  “四郎,来,吃块点心。”阮氏将石盒推过来一点,殷勤相劝。

  若萤道了谢,却没有动手。

  她在鲁王那里吃的,都还没消化呢。

  朱昭葵却拈了其中的牛乳糕,连吃数块,中间连口茶水都没喝。

  看得若萤暗中直犯恶心。

  相比一般的点心,那个牛乳糕更甜、更香、更腻,真怀疑他怎么能吃得下去?

  这个人以后不会长成个大胖子吧?

  要真是长胖了,就可惜了。

  到那时,怕没办法再跟小侯爷争风吃醋了吧?

  毕竟,自古嫦娥爱少年。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深沉,朱昭葵慢慢将正要送到嘴边的糕点转而递给阮氏:“适时吃点甜食,能愉快心情……”

  若萤差点没笑出来。

  这么说,岂不是表明知道对方的心情不好么?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世子今天的表现,反常地紧张,不知道究竟在担心些什么……

  “四郎长高了呢,”阮氏看着她,满面欣慰,“比起那时候,足足长高了一个头呢。”

  若萤点点头:“承蒙贵府照料,不长高些,对不住吃下去的那些好汤好药。”

  阮氏忍俊不禁:“你这年纪,是该这么着,好吃好喝长好身体,操心的时候留给以后再说。”

  若萤微微叹息道:“话虽如此,只是哪里放心得下呢?家里很多事都在等着呢……”

  她说的是实情,叶氏每次写信来,定要问她几时回乡。而家中的各项事务,也无时无刻不牵动着她的心。

  阮氏便有些同情地看着她,问田间劳作辛苦不?

  要是别人问这种问题,定会遭到耻笑的。

  若萤没有笑,因为她知道阮氏这问题并无鄙薄之意。从小生长在深宫中,脚下连块泥土都难得踩到的人,指望她犁地扛活,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曾做过这些事,自然也就体会不到过程中的艰辛。

  这或许是她的遗憾,但却是世间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

  若萤淡淡道:“还好。一年无非就是一个种、一个收获,整个冬天的话,基本都是闲散的。”

  “闲着的时候,你们都作什么呢?”阮氏好奇道。

  做什么?

  若萤的嘴角慢慢沁出笑意:“很多有趣的事……”

  看着弟妹读书,看他们日新月异,成就感满满;

  听娘和香蒲陪着串门的街坊邻居说话儿,不出家门,便能知道十里八乡的新闻;

  看爹一边摆弄炉子,一边帮忙烤芋头、板栗、咸鱼什么的,满屋子的香味儿,满心的欢喜;

  有时候谭麻子钱屠几个过来蹭茶喝,看他们斗会儿牌、吹会儿牛,倒也不枯闷;

  有时外祖过来,娘就会端上平日里舍不得吃喝的好东西,什么蜜饯果子的。而外祖往往都分给了她们姐弟几个。于是,娘就会抱怨,说外祖溺爱,这样对孩子不好。而外祖则只管笑眯眯的,就跟没听到一样;

  ……

  “要说最想哪个,应该是我们天生吧……”

  这个名字给嚼出了一丝苦涩,若萤很清楚,她是真的想家了。

  即使是对爹娘他们,都没有这种感受。因为天生是她亲手捡回来的,那个小东西的轻重、冷暖,她都亲身感受过,不知不觉中,早将那孩子当成了自己的私有。

  而“天生”这个名字,则是她同意结下的彼此一辈子的羁绊。

  “出来这么久,我们天生可能都在学着走路了吧?”

  小孩子的变化特别快,就好像是田里的庄稼,一天天长大,寄托着农民的希望和未来。

  “可不是呢,”阮氏不无艳羡道,“姊妹多了就是好,凡事都有个照应。虽然小时候难免会吵吵闹闹,但是,等懂事了,就好了。做父母的也是如此,带孩子的时候会很辛苦,但等孩子长大了,能够帮忙做事了,也就好了……”

  若萤笑了笑。

  比起他们几个,天生的出现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家里一大群人,照顾一个小孩子,就有些忙,但也是快乐的,跟从前拉扯他们姐弟几个时候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说白了,还是因为现在家里的情况好多了。换成以前那种捉襟见肘、三餐不继的日子,试试!

  “读书前,我只管他吃好、长好。开始读书后,就管他学好。这要这个大方向不错,就没有什么太值得担心的。”

  阮氏笑弯了眼睛:“听四郎这话,倒像是生养过孩子似的,怎就懂得这么多……”

  说着说着,忽然就眼泪扑簌,仿佛珠串断了线一般。

  若萤只道她伤时感怀。

  世子府的情况,她并非一无所知。但那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她一个外人实在不便插手。

  说来说去,这个女人就是太闲了,得给她找点事情做、让她拥有某种东西,才好。

  她看了看一边的王世子,心下腹诽不已。

  自己的女人哭成那样子,就不知道安慰两句?怎么跟自己没关系似的?还是说,这种情况已经看得太多,习惯了、麻木了?

  再者,她跟阮氏说话,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吧?不能就假装累了,进屋子里休息一下?

  还是说,他就是想听听她们会说些什么?

  这个态度,到底是几个意思呢?

  到底是要她只说表面、还是说,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紧?

  确实,他倒是个口风紧的。此间说的话,阮氏或许会有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可能,但是她和他,应该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夫人可还记得在下先前说过的话吗?夫人是个有福的面相,眼前就有些坎坷,也无需介意,挺过去就好了。”

  阮氏只管点头儿,也不知道到底听清楚了没有。

  “依在下愚见,夫人应当打起精神来,尽早养好了身子才是。趁着和世子都还年轻,多生养几个才是令人服气的正经行事。人活一世,为什么呢?不为自己,也得为子女后代尽早打算好……

  这事儿就像是农民种地,药想高产丰收,首先得培养好土壤。土肥则苗壮。忧郁劳神、伤心伤肾,就算能够生养,也势必会殃及无辜的孩子。要做称职的父母,就得提早准备……

  人生不如意,无论贵贱,人人都会遭遇到。不知道夫人是如何看待的?在下有个番邦的朋友,说在他们西洋,渔人们经常会出远海,捕捞一种沙丁鱼。但是,这种鱼很懒惰、很难养,经常聚在一起不动,造成大量死亡,因而影响销售。后来,渔人们发现,如果在沙丁鱼中投入一条鲶鱼,就能够避免发生鱼群大量死亡的现象。夫人可知,这是什么原因吗?”

  不光是阮氏和王世子,就连一边的侍从们,一时间也都给这个故事吸引住了。

  PS:名词解释

  1、甘国老:甘草。在医学上,甘草一般不起主治作用,而是帮助“君药”发挥作用,减轻一些药物的毒副反应,使方中诸药同舟共济,驱除邪患。

  古人谓:“甘草,味至甘,得中和之性,有调补之功。故□□得之解其毒,刚药得之和其性,表药得之助其外,下药得之缓其速。”

  因此,甘草就有药中甘国老、和事老的称号。

  辛弃疾《千年调》词:最要然然可可,万事称好。滑稽坐上,更对鸱夷笑。寒与热,总随人,甘国老。

  2、嫦娥爱少年:南宋吴枋:

  五百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

  绿袍乍着君恩重,黄榜初开御墨鲜。

  龙作马,玉为鞭,花如罗绮柳如绵。

  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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