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争吵

　　在大庆关内落了脚，蒋氏就派人赶往太原府寿阳去给姚家报信。

　　寿阳姚家的嫡次女嫁到了昆明东川王府，是东川王府二房的大奶奶，高世孙的堂弟妹。

　　因为和傅家拐着弯带了亲，两家隔得又并不是十分遥远，再有朝堂上的一些关系，傅姚两家逢年过节还都有走动。这次回京，蒋氏等人要从寿阳过，又恰逢是姚老太君六十大寿，寿宴要摆十月一整月，所以蒋氏便先送信过去，到时候在寿阳歇两天，给姚老太君拜了寿再启程，也免得路途久远大家都没了劲头。

　　至于平阳府万泉管家，蒋氏也只是让人递了音信，却不打算上门。一来万泉在驿道西面，过去的话浪费时间；二来蒋氏和嵗二伯母管氏并不亲厚；三来，管氏的叔父户部侍郎管才平是文华殿大学士罗硕罗阁老的门生，而罗阁老和建极殿大学士侯有山侯阁老政见不合是满朝皆知的事，蒋惇复又是侯阁老一手提拔起来的，她们这些女眷还是少接触为好。

　　用了晚饭，众人都很疲乏了，蒋氏就让人早早歇息去。

　　可愹晞才刚洗漱完躺下，灯还没来得及熄，蒋氏就又派人来叫她过去。

　　出门的时候，愹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飘雪了。

　　王晨家的把她招呼进去，愹晞就看见若梅正在添灯。

　　“都来了？那就坐吧。喝点茶暖暖身子。”

　　等傅洪歫、傅永晖、愹暄、愹晞、永昀、樊姨娘、永晔都到了，蒋氏才打算开口。

　　傅洪歫道：“京里出什么事了，要嫂嫂大半夜把我们都叫起来，是不是很麻烦？”

　　蒋氏顿了顿道：“这事，可大可小。十六那天，景平伯世子亡故的消息传开了以后，皇上颁了两道旨，一道追封了世子，一道封了愹昭惠敏夫人。就是当天，韶颜早产，生了个不足月的千金，就……就断了气。是刚刚韶颜的陪房郭庆送来的信，韶颜还在的时候取的名字，萧忆。太夫人、伯爷都同意了的，说是已经上了族谱了。郭庆又说，生产的时候，医官、医士、稳婆都是宫里来的人，贤妃娘娘还派了贴身宫女太监过去跟太夫人说话。皇上又颁了旨，封了悦姐儿和忆姐儿建宁县主和泰宁县主，赐了封地。郭庆还说，后宫里也有变动，贤妃娘娘大概又得了什么封赏。还有老爷，加授广威将军，郭姐姐虽然还是五品，却赐了‘贤明’二字。说是大事，毕竟是咱们傅家的出嫁女，又叫我一声‘母亲’，她这一走，留下两个闺女没爹没娘的少人疼，怪是可怜，也叫景平伯府背了两重孝；说小，与旁的不相干的人来说，大约也就是闲余饭后的谈资，不痛不痒就过去了。”

　　郭氏是傅洪武的原配妻子，愹昭的生母。

　　这样的赏赐已经有些过头了，就算皇上对萧裕璟过分偏爱，也不至于如此，多半还有些不能放到明面上处理的事情，皇上用赏赐做了补偿。

　　傅洪歫冷哼道：“自家的姑娘咱们自己心疼，嫁到别人家去，也不过是个做媳妇的。他们萧家如此不过是为了留住世子的血脉，却不想偏生是个姐儿。”

　　蒋氏道：“木已成舟，再多说也没什么用了。到时候我多去看看两位县主都是一样的。”

　　永晖突然站起来道：“娘您跟歫叔伯先说着，我送他们几个先回去睡吧。黎哥儿都已经撑不住了。”

　　众人看去，永晔果然已经倒在樊姨娘怀里眯着眼。

　　愹晞想可能是要留时间给蒋氏和傅洪歫说别的事，便跟着永晖道：“娘，那我就跟二哥三姐回去睡了，您也早点歇。歫叔伯，劳您晚上跑一趟辛苦了。”

　　永晖别有深意地看了愹晞一眼。

　　第二日一早刚过卯时，愹晞等人就已经收拾好准备启程了。

　　谁想上车时候，冬水和年歌因为谁坐的更靠近窗户起了争执，冬水年纪大些，堵在帘子前说什么也不叫年歌进去。年歌又是个硬气的，偏要上去，秀莲和紫环都上前拉，反触了霉头。

　　冬水气不过，指着年歌就骂：“我告诉你小蹄子，你别以为自己成了二等丫鬟就了不得了！也不去问问，我打七岁就在小姐身边伺候，今年也有五个年头了！小姐体谅谁那还用说？给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就你在这不自量力的，跟我过不去？我呸！我告诉你，太太身边的若萍还是我亲亲的舅母呢！你还跟我争？眼睛长哪里去了？睁大了给我仔细看着！把你这……”

　　愹晞实在听不过去了，把黎哥儿交给樊姨娘，自己戴了面纱下车，“闹什么闹！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不要赶路了？多大的事儿也值得你们闹？年歌，平时怎么说的，错了就认！”

　　年歌嘟啷着嘴应了，愹晞走到冬水跟前，锦诗同情地望了冬水一眼，只听愹晞又道：“有的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伺候了五年又怎样？那伺候了八年的，犯了事儿也照样撵出去了！王大嫂子是心好，可也不是事事都容着你胡闹的，少顶着人家的好名声做些丢脸的事。女子饶舌可是大罪过，严妈妈，去秉了娘，这样的人我要不起！爱上哪上哪去！”说完头也不回就上了车。

　　冬水一时间傻了眼，她原以为至少愹晞看在若萍的面子上不会给她难堪，最多训斥一顿就好了，谁想她直接给自己下脸子看！冬青的事儿她可是清楚的，那是因为冬青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了，何况前些时候冬青去跟东婷吵架的事已经传遍了，连内容都传的有模有样的。

　　她在做什么呀！她闯祸了！舅母？舅母一定不会帮她的，她早知道的，她也不过说着玩罢了！她就是不服气年歌能成二等丫鬟，冬水越想越难受，当众就哭了起来。

　　愹晞听到外头动静，也难受起来。暗想自己身边丫鬟不省心的不少，如今冬水更是倒打一耙，倒显得自己凶神恶煞，为着不大的事把身边伺候时间久的丫头骂哭了，反护着小的。又想着自己这两三年来的隐忍和努力，却仍然没有多少长进，总还是和这个社会有些格格不入，心里难受，就扶着锦诗哭起来。

　　年歌见愹晞哭，自己也慌了神，只埋怨是自己的错，“要我跪下向她认了错，小姐也就不会遭她埋汰了！”一时间乱成一团。

　　蒋氏那里得了信，又隔得不远，自己也听了一大半，想着这么多人看着，还要闹事，不禁怒从胸中起，先是吩咐人把愹晞叫来骂：“……为个丫鬟倒把自己气哭了，不中用！不能用就不用了，辞了就是，你哭什么？还不把眼泪擦了！又是老毛病犯了？一点点小事就哭个没完没了了！”

　　见她哭得伤心，又想着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虽说有她的错，可也到底是自己早些年亏了她，并不全怨她。

　　蒋氏叹了口气，把愹晞搂在怀里头，拿了手帕给她擦泪，又不停的给她顺气儿。

　　过了一阵子，愹晞终于止了泪。

　　蒋氏便叫愹晞就和自己坐在一辆车上，又怕永晔一人不放心，便也叫抱来，叫若萍、陈子鹤家的和锦诗坐在后头，等使唤再来。索性蒋氏车大，倒还不很拥挤。

　　众人都坐好了，蒋氏又想到冬水，便吩咐若萍：“叫你家姑奶奶把她给我领回去，咱们家用不到她！越发把自己当个东西了！还不拉她下去，在外头丢人现眼！”众人知道她在气头上，不敢违背，都一一应是。

　　若萍偷偷溜过去见了那媳妇，劝了几句，那媳妇也觉得自己脸上没了光，拉着冬水就抬手打了几下，“我叫你这小娼妇，你还敢在外头乱嚼舌根！没出息的东西，跟了五小姐这么多年，连个二等丫鬟都混不上！我打死你，打死你……”

　　若萍忙拦了她，又劝几句，谁知那媳妇冷笑道：“不敢当弟妹好意！弟妹是有前途的人，没的给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拖下了水！只是我说弟妹也太硬心肠了些，眼看自己侄女儿受了委屈，也一声儿不响的，不知道好好拉扯自家人！”气的若萍转身就走，那媳妇冷哼一声，提着冬水的一只耳朵骂骂咧咧地上了后面的车。

　　因为担心傅洪武的伤势和愹昭的遗女，再加上上车时候下人闹事儿，蒋氏一路上心情也不大好。愹暄和愹晞两人想着法儿的逗她开心，愹暄在那里有的没的讲笑话，愹晞时不时附上两句，又逗着永晔玩儿，倒也惹得蒋氏高兴许多。

　　山西境内山脉众多，驿道都是在两山之间，好在城镇都是平原地带，紧赶慢赶，本想在寿阳过个冬至，谁想却用了小半个月功夫才到了寿阳城。

　　冬至是冬月初九，已经过了。

　　蒋氏一行人也不过是在太原府吃了一顿饺子，算是过了冬至。

　　到寿阳的时候已经是冬月十三晌午时分，路上大雪下过三次了。

　　姚老太君的流水席已经摆完了，姚大太太和尚在寿阳还没有回昆明的姚大姑奶奶专程出面迎了蒋氏等人住进了姚家外院的客房。

　　蒋氏在十四日早上带着永晖、愹暄愹晞两姐妹进内院给姚老太君请安。

　　姚老太君见到花儿似的两姐妹很高兴，分别给了两人一套玉兰飞蝶的头面，又笑道：“我们家孙子辈的这几个，个个都是混小子，只有一个姑娘还已经出阁了。你们俩姐妹这两天就住内院，住我跟前儿，也叫我老婆子热闹热闹。”

　　蒋氏虽觉得不怎么妥，可毕竟姚老太君是长辈，又是寿星，蒋氏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也就随了姚老太君的意思应了下来。

　　愹暄愹晞也道：“不给老太君添麻烦让您费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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