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进宫（一）

“周岚，我从未想过，人生可以这样过。我生在宫廷，长在宫廷，纵使母后和大哥哥照护周全，每日耳濡目染的，也都是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我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娘娘和大哥哥为了自保，费劲心力，看着父皇和母后虽是夫妻，但从未有过温情之语，我大哥哥和我大嫂嫂倒是情深，但大嫂嫂却不得我父皇喜爱，因此夫妻俩总有隔阂，我不知道你刚说的你以后能不能实现，我会不会拥有，但正如你所言，此时此刻，你要的我确然不能给你，既然如此，你便忘了我说的话。若他日，你功成身退，我也助我大哥哥安坐皇位，你我又都未成婚，我便去找你，可好？”他语带希冀，似是为我，也似乎是为了他自己，勾勒一个美好的梦。

        我不忍坏他美梦，若人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那还又什么快活。可我也深知，身为皇子，岂是说放下就放下，他如今年少，未沾染过多权谋，更因身份低微，不曾尝到权利的诱人滋味，是以才会有此一想，待得他日，他羽翼渐成，便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说放下就放下的。也许几十年后，他才会觉出，在外流浪的这几个月，便是他人生中难得的自由时光。想到这里，我展颜颔首，笑靥如花“好！”

        第二日寅时刚过，我便起身洗漱，收拾衣装，因尚在孝中，本应穿白，但父亲即将大婚，娶的又是公主，娘亲的牌位也未入祠堂，是以全府上下，早已除了孝，况且觐见宫中贵人，穿白不合礼数，权衡之下，便挑了湛蓝色的水纹襦裙，外披湖蓝色绣山水的外衫，配上烟灰色的披帛，满头秀发斜斜挽了堕马髻，只插了一把云纹如意的翡翠长簪，簪子通体翠绿，如一汪春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也是母亲本来给我准备的及箳礼。打扮停当，揽镜自照，虽简素了些，倒也清雅，见宫中贵人，倒也过得去。随意用了些点心，卯时的梆子便敲响了，带上秋兰，便登上了进宫的马车，一同前去的还有我的父亲，当然，他坐在前面马车里，是以宽阔的马车里只我主仆二人。刘晟启今日也穿了件浅蓝的丫鬟比甲，月白的百褶裙，平日简单的麻花辫子今日换成了丫鬟常梳的双环髻，刘海又厚又长，连眼睛都有些看不清，此刻这沉默地坐在我的对面。我见他不开口，便也没有先动口的道理，是以车内很是安静。就这样行了半程，他幽幽的开口，声如蚊啼，怕被前面赶车的车夫听了去。

        “我有一个贴身的丫鬟，叫元一，也有几分功夫，你走时她会跟在你身边，带回去后做个低调的三等丫鬟就行了，若以后宫里的事情安稳了，我会打通一个渠道，你有信传我，给她就行，眼下，我自身难保，大家各自为安吧。”

        “好。”

        “若……若我回去不好，你也莫要担心，反正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还的。此刻前途未卜，我也不好承诺什么，但若形势好了，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我望向眼前的少年，那真挚的眼神宛若一汪春水，清澈，明亮。即使曾经经历困苦，一路艰辛的长大，但那些苦难的记忆宛若从未出现于他的身上，留下的只有感恩，以及对生活的无尽热爱。若不是知晓他的这些往事，我一定觉得他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闲散王子，每日招猫逗狗，悠闲自在。可那些不堪的曾经确确实实的到访过他的童年，他没有被黑暗束缚，变得自卑敏感，相反，却充满了阳光，活力，这一切不禁让我对这个五皇子刮目相看，心中泛起一丝丝涟漪，不要暗暗想到“龙种还真是吸收日月精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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