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家看见，整个机子侧起滑行，机腹擦在缓冲海绵上，拖出带火光的、焦黑的焚痕，焚痕下面大片水泥裸露出来，同时抵着地面的机翼尖噼里啪啦火星四溅，这两种钝响让人心惊肉跳。
战机在滑到第四堵向后倾斜差不多一半的缓冲墙时，被损坏严重的机身下部的滑轮卡在了水泥墙缝里，牵扯住失控的机身，终于停下来。
宁澈双膝着地。在场所有人跟地勤人员跑上来。
除了碰撞摩擦之外，战机其它地方并无严重外伤或着火。
大家都跟苍蓝一起盯着枭雄V-2，玻璃罩并没有马上打开，几乎与地面平行坐在里面的人，一动未动。
宁澈爬起来奔过去，他敲了敲冒着烟的机翼，坐舱里的人缓缓转过头来。
夏燃刚刚经历了一场真正的死里逃生，他搏命赌了一把，还好上天眷顾，他险胜了。一转头看到宁澈那双红红的眼眶，他终于回过神来，瞬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眯起眼睛，对宁澈笑。宁澈拼命拍机翼，让他打开玻璃罩。夏燃垂下头，深吸了好几口气，。宁澈看到举起的那只手一直在颤抖，勉强按开玻璃罩。罩子打开的瞬间，夏燃缩了下脖子，意识到自己感觉冷，是因为浑身浸透了冷汗。
“夏燃，你怎么样？”宁澈焦急问。
夏燃拉掉飞行帽，撑着舱壁想跳下来，不想腿根本发不上力，直接摔了下去。
宁澈早有所准备，稳稳接住他。
“没事吧？”宁澈扶起他。
夏燃惨白笑了笑，“没——”
苍蓝扯着夏燃的抗荷服后领一把拽过他，“啪”一巴掌将他掴倒在地，“夏燃停飞！”
夏燃捂着剧痛的半边脸，呆呆望着那个人走到孙博士面前，凝视着他大声说，“这样的战机，仅仅是给半年后的百年阅兵弄出来的花架子吗？我要的是可以制霸天空的利器！”他偏过头去沉默了会，又转回头，“给你半年时间，解决这次出事的所有问题，即便极速也不该如此失控。”
孙博士垂下头，“是，司令。”
那个冰硬的背影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停机坪，刚才夏燃甚至都没看清那人的眼睛。他垂下头，虚脱的心里隐隐隐浮上一股愧疚。
“夏燃，你怎么样？”怒达由一个大校扶着走上来，他刚才也被这惊险而奇特的“迫降”吓个半死，老心脏现在还在突突突狂跳不已。
夏燃放下手，他的脸一半惨白，另一半浮着肿红的五指印，一白一红，对比鲜明，“我没事。”宁澈弯腰扶起他。
“上将，司令他……”
怒达转头看了眼苍蓝消失的方向，“他正在气头上，你今天公然违抗他……过些天再说吧。”
没一会儿，在G-12降落的试飞员都回到总控厅，大家都围到坐着的夏燃身边问长问短，林涌拨开众人，扑到夏燃身上差点哭了，“妈的！你出事了，我怎么跟老爹交待？！我怎么跟大小姐交待？！”
直到这时大家才知道，夏燃原来有个相好的。
“喂喂喂，你们别乱说啊，我可没有相好的。”夏燃红着脖子急忙在宁澈面前撇清，“死林涌，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啊！哎哟~”他大喊大叫扯到了红肿的右半边脸。
“哎呀，乖乖，谁对你下这么狠的毒手？牙齿还好吗？”林涌摸上去问。
“咝，我去，你别乱摸啊。”夏燃挡开他的手，垂下头说，“我今天该被教训。”
大家一听这话全噤声了，大致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我回来了，兄弟们！”总控厅的大门被一把推开，豹子笑着走进来，“夏燃刚听陈速说你没事。怎么样？”
夏燃与他击掌，“没什么事。”
“哼！还没事，”怒达说，“司令下令夏燃停飞，具体的指令后面发下来。”怒达扫了一圈这些试飞员，“你们要以此为戒，服从是军人的第一天职！”他见大家都不作声，补了一句，“听见没？！”
“是！”
“不过，”豹子站起来，“夏燃在这种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把战机开了回来，可酌情考虑吧，上将。这停飞是不是有点……过了？”
“过了？他公然违抗总司令，没有当场革职踢出部队，已经从轻发落了！”怒达凝视着夏燃，似看他又似没看他，“这事现在不讨论，开过测试反馈会议，你们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夏燃你就在家等通知。”
夏燃垂下头，“是。”
宁澈把夏燃送到小区楼下，夏燃想到自己那堪比垃圾厂的猪窝实在没脸叫人上去坐坐，只得吱吱唔唔把人给打发走了。
他靠着电梯挪出来，现在还感觉双腿发抖，四肢无力。其实今天他也吓坏了，他的生命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接近死亡，如果最后那一瞬没想到侧立阻滑那招……，没错，某个刹那他后悔过没听苍蓝的话，跳机，但是等到想跳时，他发现浑身已丧失了力气。再说了，战机都降落在地，还弃机……他真的不甘心。
过道灯亮起，夏燃愣住了。
他的右脚往后退了一步，左脚跟着退了一步，他的右脸又感到疼痛，他转过身，身子靠墙不稳向电梯走去。
苍蓝大步走上来扯住他，“开门。”
“怎么不打了？我以为司令又扯着我要掴我。”
苍蓝压低嗓子说，“开门。”
“司令，你回去吧，我觉得今天没脸见你。”夏燃撇开脸说。
苍蓝二话不说将他拽到防盗门前，在他身上摸钥匙。
“苍蓝，你干什么？”
正常状态下，夏燃都没有苍蓝力气大，现在更是如此。正当苍蓝找到钥匙，夏燃抢着不放时，对面的防盗门开了条缝，透出一道光，然后又怪异地关上了。夏燃不敢在过道里再跟苍蓝拉来扯去。
苍蓝夺过钥匙，打开门，将夏燃和买来的食物都塞进屋里，跨进去甩上门。
一进屋，苍蓝捂住夏燃的脸，“还痛不痛？”
夏燃咬着下唇内壁，不作声。
苍蓝仔细观察他，这半边脸肿得老高，脸色还是惨白，连平时刺拉拉的短毛也耷拉下来了。他的长睫毛垂下来，半掩着因情绪激动转来转去的瞳孔。
“对不起，我今天违抗了你的命令。”
苍蓝一把将他扣进怀里。就是这个人，今天几次把他的心杀死又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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