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早上九点，恒诺帝国的啸鹰空军学校停机坪，夏燃他们一走下直升机，就被接机人员请进轿车，直接驱车送往东边的中央军机处。

　　车子在高速上开了将近二十分钟，逐渐看到高耸建筑的轮廓。

　　夏燃看向窗外这个一直魂牵梦绕的城市，感觉心脏砰砰砰直跳。

　　上次成功反袭空战后，他被林涌从海里捞回来，在床上躺了两天。冯贺因三架飞机被损毁并致一伙伴殒命，指挥失职，被送进军事法庭。对于夏燃他们上级的态度显得有些意味不明，倒不是因为林涌是林贤磊的儿子，而是因为夏燃这小子的杰出判断与指挥才能引起了当局相当重视，因此两天后就把他们叫过来参加紧急军事会议。

　　没一会儿轿车滑出高速，下到横穿生命广场的第九大道，往城市中心开去。行人渐多。这条主大道除了名字外，夏燃在街道两边已找不到一丝熟悉的迹象，恒诺这十年真是日新月异，变化速度十分惊人。

　　林涌捅了他一下，挤眉弄眼让他看某处：勾肩搭背的亲密同性们。

　　夏燃苦涩地笑了下。他对宁澈的感情挺复杂：一方面是即便能报仇，自己能否活下来是个问题。另一方面宁澈可以说是极夜系统之父，夏燃必须要靠近他，进入系统取得绝密文件。两种取舍矛盾而微妙，他现在还拿不准要怎么办。

　　“夏燃、林涌，怒达上将是我空军部最高指挥官，也是我师傅，等下管好你们的嘴，特别是你林涌！不能随便开口说话。”林贤磊板着脸严肃说。

　　“是！长官。”

　　夏燃微皱起眉头，怒达……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哇！这是生命之塔啊，诶呀，怎么是残破的，只有点荧光嘛？”林涌叫道。

　　“啪”林贤磊一巴掌呼儿子后脑勺上，“十年前就这样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车子开过生命广场，夏燃还紧紧的回望生命之塔：广场中心，早上的骄阳洒在双人都合抱不了、高达几十米的圆柱上，它的精雕镂空白色大理石外壁被从中击碎，顶部和底部还残留一些裂壁，中段露出透明的特殊材质内壁，里面残余一点点生命能量浮游其中，发出幽微的白色莹光。内壁重新换过，所以看上去是完好的。原来最后它被损毁成这样，怪不得整个恒诺大地都失去了光泽与活力。

　　“爸，生命之塔难道没人守护？四周一个军人不见。”

　　“你没看到它四周的辐射彩色光线？那不是普通的装饰，据说这是高科技防卫系统，并且内壁不但坚不可破，还内置了电子智能程序。”林长官靠回椅背，“四周有军队24小时巡逻，并且我国法律明文禁止触碰生命之塔，前两年，有个醉汉深夜不知怎的触到它，直接被苍蓝下命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围观的人群还爆发一阵阵的叫好声。”

　　夏燃直到视线再也看不见了才转回头，“有这样的事？”

　　林父点点头，“生命之塔对于我们恒诺乃至全世界的人来说是比生命更珍贵的能量，所以你们俩人，无论如何都不得靠近它，知道吧！”

　　消失的那一半生命能量体倒底在哪里？

　　轿车在第九大道开了二十来分钟，终于驶入军机处前卫雄伟的大门。

　　若说这十年来，有什么还坚挺如初的话，那这幢利用空间和距离感营造前卫威仪之感的军机大楼就是了。

　　这是一座四面被玻璃环绕的二十几层建筑，尤其是顶楼突出的那一层特别打眼，小时候觉得它是一个空中楼阁，高高在上，散发着仙气，现在却显得奇形怪状，既张扬又刺目，看在夏燃眼里，往日的熟悉感和无穷无尽的仇恨感交织在一起。

　　他非常清楚的记得，父亲是如何牵着他的小手，带他从光亮如镜的顶层电梯里跟同仁们边说边笑走向会议室，如何把他抱到膝上，在他头顶声音温和好听地与人笑着论事，那些叔叔伯伯，又是如何和蔼可亲地给他的小手与小围兜里塞满五彩糖果和未吹的小汽球与小彩带。

　　夏燃垂下头，敛去眼里的湿润。

　　再抬头时，眼里是暗藏着仇恨的冷酷神情。

　　夏燃也敏锐地看到，军机大楼旁边拔地而起另一幢与之相得益彰设计感十足的建筑，“科技居”三个字把它标记得明明白白，这就是宁澈工作的地方。两座建筑同样时尚前卫，但军机大楼更像一个线条硬朗的男神，科技居线条却趋于柔和，像个优美聪黠的女神。

　　十点的会议给安排在最顶层，现在是9：50分钟。顶层双开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派吵嚷的热闹，林贤磊他们一走进去就被围住了，大家对这次战事情况不断打听，他们身着各色军装，肩章款式不一。

　　这些问题如排山倒海般涌过来，连站在林贤磊身后的夏燃都感觉到招架不住的压力。

　　林贤磊伸出双手正要说话，这时一个有点苍老的雄浑低音响起，“这些事等下开会就都知道了。”一听这声音众人立即让出一条路。一个满头银发、神色凝重的壮实老人走上前来，他的褐色宽额上刻着几道深壑，肩章四星，左胸口上方挂满勋章。

　　林贤磊立即把身板一挺，靠脚敬礼，夏燃立马意识到这就是怒达上将，跟林涌交换一个眼色，工整行礼。

　　老者摆摆手，让周围的人退去，他走近几步，靠近林贤磊。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小子？”怒达如炬目光不动声色打量夏燃。

　　“对，师傅。”

　　“就是他，带领小分队成功击毁5艘伪装成海盗船的军舰？”

　　“嗯。”

　　这老人的目光压迫感十足，夏燃挺一挺脊椎，暗自咬牙直视他的审视。

　　“会后再聊。”老人收回目光。

　　“好。”

　　他们走到坐位上，夏燃发现，他们空军部和对面的海军部被安排在后半桌。前半桌两边坐着清一色的黑色制服陆军部。除了首座和前面两排的坐位空着，其他都坐满了。

　　桌子斜对面，夏燃看到一张略显苍老的记忆中很熟悉的脸——宁澈的父亲——夏燃父亲最好铁哥们宁国威。

　　他依然十年如一日，顶着个精神的平头，一身笔挺的海军制服，肩章跟怒达一样四星，勋章缀满左胸上方。看着他，再回想一下宁澈，长相上真有几分相似，特别是同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不过这双太过锋利，像尖锐的鹰眼。

　　宁国威只是对林贤磊向他致意略为点头，没看夏燃他们。

　　等他们一一入座后，大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夏燃抬头看去，两个着黑色硬挺制服，目测身高均超180的男子胳膊夹帽长腿笔挺跨进会议室，走在前面那位二十七八的样子，一头黑色短发，脸部棱角突出，一双下垂三角眼，眼神阴鸷，表情冷凝，浑身上下散发一股高冷寒气。

　　本来夏燃以为他就是总司令苍蓝，但他拉起椅子坐到上席右侧（夏燃这排最前面），夏燃才看到他肩上是四星，这无疑是陆军上将永吉。他们一坐定后，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

　　“各位，事发突然，苍司令和两位参谋长去东海和南海视查边防情况还未回来，这次会议由我代为主持。”他并没等众人附和，直接转头对怒达说，“上将，请将你们那边的情况详细说一下。”因为这次战绩主要在空军。

　　怒达沉吟了会，嗓音低沉道：“林贤磊，你说吧，挑重点讲。”

　　“是。”林贤磊站起来，开始把这次海盗意图突袭，却被我方从后方成功反突袭的情况原原本本，一字不漏说完。特别指出有五艘伪装为海盗船的军舰，林贤磊指向夏燃，说他冒死带一小分队将五艘一并歼灭。

　　在坐的各位高级长官都向夏燃投来赞许的目光，连宁国威都不由的向他看了几眼。

　　“这么说，这是光国针对我国的军事行动？”

　　林贤磊想了想，“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他追加一句，“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加强边境各地的军事驻防。”

　　永吉示意林贤磊坐下，他与对面的同仁交换了个眼色，说：“怒达上将，您怎么看？”

　　怒达垂下头，目光定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夏燃跟他隔着一个座位，中间坐着林贤磊。从他那拧在一起的额间深壑，紧闭的嘴唇，凝重的表情，夏燃感觉到此时他在思考的问题的严重性。

　　许久之后，怒达开口，“我觉得既发现军舰，此事就非同小可，应高度重视，可酌情增派军队驻守，与光国联系，争取召开军事会议。”

　　代理主持手托下巴，作思考状，不出声。

　　“他们为什么袭击？”宁国威说。

　　林涌感觉夏燃的身子震了一下。

　　怒达的头垂在胸前，一言不发，也似在等待答案。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投到林贤磊身上，林贤磊交叉双手，沉吟片刻，说，“我认为，是为了十年前失踪的生命能量。”

　　此语一出，四下哔然。

　　“何以见得？”宁国威追问。

　　“如果只是为了开战，不用伪装成海盗。并且，”说到这，他的脖子向夏燃那边扭了下，但在中途转了回来，“他们在找一个后颈有笑脸胎记的人。”

　　夏燃敏锐察觉斜对面的宁国威倒抽了一口气，宁叔当然知道好友儿子的胎记。

　　“荒唐！”宁国威怒气冲冲喝道。

　　各个长官面面相觑，怒达向对面的宁国威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

　　“宁上将，你认识这个人？”代理主持问。

　　宁国威沉默了会，长叹一口气，“是启灵的儿子启风，十年前就死了，我亲眼看见烧焦的那个胎记。”

　　会上一片沉寂。启氏家族十年前就成了恒诺的一个禁忌。

　　夏燃的手在桌下紧紧地捏着军裤的硬浆料子，他清楚地感觉到冰冷的气息。

　　“这事疑点尚多，等总司令回来后再议。”永吉制止了这个话题，蹙眉深思了会，又问：“现在北方的空陆海情况如何？”

　　“我出发的时候，派出十二架歼击机在北境上空，及远海日夜轮流巡逻，雷达24小时扫瞄，暂时没特殊情况。”林贤磊说。

　　“陆上基本没受到多少攻击，登陆之前被歼灭了，但边境两万陆军全进入高度作战防御状态。”北境陆军长官程越说。

　　“海防方面我已下令，派出10艘军舰加强海面巡逻，全体警惕海面异状。”宁国威说，“这次的突袭主要是我方海防的失误。那个驻北将领已摆免了。”他停了停，又谨慎说道：“不过，我也要说句公道话，那天的天气状况不好，干扰了雷达的判断。”

　　“这事就按你的办。”右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说：“至于北面增兵之事……”

　　“若他们是为生命能量而来，不止是北面增兵，东北沿海也需增兵。”宁国威说。

　　“我们总军160万，陆军30万、海军空军各20万布防四方，现在还要往北方增军……”永吉沉默着，整个会议室一片静寂，大家似乎都伸长了脖子等待这至关重要的决定，他干脆利落说：“这样，我先往海陆空各派五万过去，其中北面划给两万，其余分派沿海地区，加固边境防御。我已派出其他两名参谋长去光国争取召开军事会议，这事一周之内就会有答复。其它的总司令回来自有定夺。”

　　接近散会时，怒达开口：“对于此次带队歼灭敌人五艘军舰的人怎么奖励？”

　　永吉拿起军帽站起来，向夏燃投来目光，夏燃微微蹙了下眉，立即松开，对这个人，真是打心底里不喜欢。

　　“哦，抱歉，我给忙忘了，这件事，我已经向司令请示过了，夏燃升上校，颁银质勋章；还有个，林涌吧？升上尉，铜质勋章，有劳怒达上将给他们颁奖，恭喜两位。”说完他示意散会，跟之前来的同伴一起离开。

　　海军部的人纷纷涌过来贺喜。

　　散会后，林贤磊扯着怒达在会议室里又谈了很久，夏燃和林涌站在外面等待。

　　夏燃心事重重看着空荡荡地会议室，心里没底以后要怎么翻查父亲的冤案，今天开会观察了一番，除了怒达和宁国威，基本看不到当年父亲身边的熟面孔，而这两个人……虽然对宁国威感觉亲切熟悉，但是理智告诉他……当年父亲被判通敌叛国，身为他的铁哥们的宁国威为何没受丝毫影响？他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而怒达这个人呢？他与父亲又是什么关系？他对父亲的事又扮演什么角色？

　　不行！恒诺的王族、军机处，这些高层中的每一个都有嫌疑。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是的，当唯一与他相依为命的管家老爹死了后，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怒达边谈边向夏燃投来几眼，这眼神里有探究的意味，看得夏燃有点迷惑，心底深处忍不住涌上一丝不安，他应该不会认出自己吧？不可能，连宁国威都没有认出来。

　　在来恒诺之前，夏燃在镜子里仔细研究过自己的面容，他与父亲那突显男子气概的外貌有很大区别，他的容貌偏斯文，像弱书生的那种。但他的漂亮眼形承自母亲，可是他的眼神有一股说不出的凌厉，倘若不笑的话，就会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冷气息。但笑的话可能更糟，跟美丽母亲的太像了。这一点自他踏上恒诺这块土地，就非常谨慎。

　　最后，怒达心事重重拍着林贤磊的肩膀走过来，对夏燃他们说：“等这场战事结束，大概一二个月吧，你们进啸鹰空军学校。等下回去我为你们颁奖。”

　　夏燃跟林涌面面相觑，特别是夏燃，没想到愿望实现的这么容易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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