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战争
晚饭地点是一家川菜馆。
姚文瑛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从另一侧走来的庄曙，他脸上贴了好几块创口贴，一只手臂上缠着纱布，小腿上也露着几处涂了药水的大面积擦伤，样子有点滑稽。
姚文瑛连忙小跑过去，“哥，没事吧哥？需要我扶吗？”
庄曙甩手，“去去一边去，我又没残。”
说着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猛地两步跨上台阶，然后因为用力过猛扯着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嘶”了一声。
姚文瑛看着都忍不住皱眉。
走进餐厅报了宁绡的手机尾号被引领进包间里，服务生用有点奇怪的眼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庄曙两眼，被正巧心情不好的庄曙一眼瞪了回去。
姚文瑛放下包问道，“庄哥，这是怎么了？遇着什么连我哥都打不过的人了？”
庄曙靠在椅背上架着受伤的膀子，“这是遇到疯子了，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神经病！不要命的。”
姚文瑛刚想追问，就看见唐穗和申颖一块走了进来，两人看到庄曙夸张的造型都是一愣。
唐穗凑近，“一二三四五，五块创口贴，你这也太浮夸了吧！”
庄曙喝了一大口水才说，“小事情，小事情。”
夏珩进门的时候姚文瑛又被吓了一跳。
他和庄曙的造型像是同一位医生的手笔，脸上贴着几块创口贴，膀子上和腿上缠着几道纱布，夸张的是头顶也贴了一块纱布，几缕头发被压得翘起来，一张拽脸上此时挂着一副惨兮兮的表情。
姚文瑛把边上的位置让给他，“不是，这是怎么了？伤残病友会？”
桌上坐着两个病人，包厢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很诡异，夏珩也猛喝了一口水，才看向姚文瑛，“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确实是“小意外”，谁会想到祁昊宇这个疯子疯起来是真的不要命。
姚文瑛抬眉指了指二位的造型，“小意外是指，被暴徒揍成了这样？”
夏珩清了清嗓子，庄曙狡辩，“也不完全是，至少那位‘暴徒’比我们伤得还要惨一点。”
听着语气还有点沾沾自喜。
姚文瑛瞄了一眼眼神逃避的夏珩，小声道，“饭局之后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珩依然没有说话，牵住了她的手。
葛子榆和阿澄因为先去深圳不得不缺席了，汪鸣一到了之后除了生日会的主人以外所有人都到齐了。
理论上宁绡应该会最早到的，不过晚高峰时间一切都说不准，但距离约定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后宁绡还一点信都没有，姚文瑛才觉得有点奇怪，在群里给她发的消息也没有回复。
唐穗疑惑，“不会是睡过了吧，她好像昨晚追剧到很晚。”
申颖接话，“不应该啊，再睡过也不能一觉睡到晚上吧。”
庄曙有点心虚地低了低头，主张道，“那我们先上菜吧，她应该一会就到。”
…
庄曙果然没有说错，菜上了一半的时候宁绡就到了。
她跟在服务员后面进门，看见她的时候整个包厢又一次整齐地怔住了，连服务员都在上菜的时候忍不住好奇这个房间的人物关系。
既夏珩和庄曙之后，宁绡也被白色纱布裹地像个木乃伊一样，额头上和肩上都缠着绷带，膀子上手上贴了创口贴，好在脸上只有一小处划伤。
她面色和往常一样看不出异常，带着有点抱歉的笑意说，“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好呗，这下真的变成病友交流会了。
姚文瑛沉默地打量了一圈，除了一向少言的汪鸣一之外，每个人都格外安静地异常，尤其是看见宁绡就眼前发亮的庄曙，从刚上菜开始就在埋头吃饭，一副饿足了三天三夜的做派。
夏珩呢，除了牵着自己的手之外毫无别的举动，一句话也不说，像尊雕像一样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神情也不那么明朗。
太古怪了，古怪到有点压抑的程度。
只有申颖打破了沉默，笑着招呼大家吃菜，然后和宁绡聊起了共同喜欢的男明星。
宁绡显然心不在焉，除了微笑着符合几句之外也没再发表过多余的言论，要知道换做平时，聊起这个宁绡必然是最滔滔不绝的。
就算申颖再热情外向，这样的局面也实在有点撑不下去，聊了几句也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川菜上，虽然这家餐馆的味道确实无可挑剔，但整顿饭的氛围还是冰冷得离谱。
姚文瑛甚至能听见空气凝固的声音。
庄曙伸筷子帮宁绡夹菜，宁绡望着落在面前碗里的菜，突然低声问，“庄曙，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吃黄豆芽吗？”
庄曙显然一愣，夹到她碗里的是两块牛肉，只有附带在肉片上的一根黄豆芽而已。
“不是…这…”他有点语无伦次，宁绡虽然大小姐脾气，可是从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钻牛角尖的。
宁绡打断他，“庄曙，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句话一出口，不光是庄曙，整张桌上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突然问出这样一道不好接话的经典难题，本就气氛冰冷的包厢里又一次接近冰封。
庄曙放下筷子微微蹙眉，又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当然啊，怎么了宁宁？”
宁绡从桌面上抬起头，望向庄曙的眼光是毫不客气的犀利，就这样瞪了他大约半分钟的时间，瞪到庄曙浑身上下不自在的程度，宁绡猛地把手机拍在桌面上，扯着嘴角冷笑，“喜欢我到，监听我的地步吗？”
包厢里霎时一片死寂。
…
庄曙眉头紧蹙，低头望着她桌面上的手机没来及狡辩，宁绡语气带着怒意，“这就是你喜欢我的方式吗？监听我利用我，是不是从我们相遇开始就是这样？难道你真的觉得在利用这件事上多花点心思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称之为喜欢？！”
庄曙看向她解释，“我没有这样觉得，我说我喜欢你就是真的喜欢。虽然我得承认起初接近你的目的不算单纯，但我从来没有想过用利用这两个字来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
“是吗庄曙？你倒是把处心积虑说得冠冕堂皇，是不是只要嘴上说了几句喜欢，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窃听我的生活？”
庄曙急了，“没有宁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窃听你伤害你…”
“可是你伤害到我了！”
宁绡瞪向他的双眼有点充血，鼻尖也红红的，“从来没有人过问过我的感受，都在打着利用我的借口伤害我不是吗？庄曙是这样，葛子榆不也是这样？”
唐穗听见她埋怨葛子榆，开口解释，“宁绡你别这样偏激，没有人在算计你，我们是朋友，也有着朋友的相处方式。”
宁绡转向她，几乎是气笑了，“朋友？唐穗你在和我说朋友？你可以把任何人当做朋友又有什么时候把我当做过朋友了？就因为我和葛子榆走得近？没错，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蠢到看不出连葛子榆也在利用我！”
唐穗也有点恼了，“宁绡！你能不能就事论事！你凭良心说，葛子榆什么时候利用过你！”
“唐穗你不就是葛子榆的狗吗？你别以为你偷翻我手机看我和葛子榆聊天记录的事情我不知道！葛子榆说什么就是什么，无条件地维护他，他又什么时候在乎过你？你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葛子榆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姚文瑛！”
唐穗立马怒斥回去。
眼前吵成一团，姚文瑛脑子乱成浆糊，刚想起身劝架就被宁绡横扫过来的眼神按回原地，她盯着她讽刺道，“姚文瑛，你也和庄曙是一伙的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张摄影海报就是你给他的！你嫉妒我不是吗？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吧，正因为知道才跟着他们两个一起轮番利用我，姚文瑛你真是贱透了！”
“宁绡！”姚文瑛忍无可忍地皱眉，“你不要断章取义，谁都没有单纯地想过利用你，朋友之间又有什么嫉妒可言！”
宁绡荒唐地笑，“朋友？为什么所有人都打着朋友的旗号把我当仇人？姚文瑛我就想问你，从我这学期回来开始你又有哪次把我当做过朋友？”
唐穗气愤地插话，“宁绡你总是在质问别人，那么你又有什么时候把我们当做过朋友？当初不告而别，现在空降回来，而你连一句真话都不肯跟我们说还谈什么朋友？你去的根本就不是澳大利亚不是吗！”
信息量有点太大了，姚文瑛脑子乱成一团。
还没理清之前的思路线团就又一次缠在一起，线头混在争执中怎么也找不到。
宁绡眼里是冰凉的悲伤神情，“是，我什么都不肯告诉你们，因为我什么都没脸说！说我当初问葛子榆借的钱是为了买保命的机票？说如果不是我自己买了机票飞到那个我听都没听说过的国家去找我爸的话我就要变成孤儿了？还是说我就是一件无用的装饰品有钱就带在身边没钱就弃之如履？这些事根本不需要我自己点明，毕竟难道对你们来说我的意义就不是这样的装饰品了吗？”
空气沉寂了好几秒，庄曙才缓缓开口，“宁绡你别这样，你从来不是谁的装饰品你就是你。”
宁绡又再次转向庄曙，“对，我不是你的装饰品，因为我就是你的工具，用来陷害唯一一个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对我好的表哥，是不是把我逼得无路可退才能达到你的目的？又或者说接近我根本就是为了报复祁昊宇？”
庄曙几乎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就被点燃了，他忍着满腔怒火沉声道，“你以为祁昊宇是什么好人？他就是个伤人害命的疯子。”
宁绡尖叫，“那又怎样！至少我的命是他救的！”
姚文瑛眼看庄曙就要发火，大概也把第一次见面时把庄曙揍倒在血泊里的人和宁绡的表哥挂上了等号关系。
于是连忙劝解，“别再吵了我们都冷静一点，今天不应该是喜庆的日子吗，不愉快的事能不能改天再说。”
宁绡显然没有消气的意思，盯着姚文瑛，“你以为你是什么圣人吗，做起和事佬倒是一马当先，你告诉我就凭我们几个的关系还谈什么改天？”
唐穗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的动作带翻了一个玻璃杯，碎裂声中她指着姚文瑛冲宁绡喊，“你有什么权利在这里讽刺姚文瑛？这里最把你当朋友的人就是她！她救过你多少次你都忘了？你害她被揍成什么样你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宁绡也指向姚文瑛，“对，你们都只知道她的好，那么今天我就告诉你，别以为她是什么好人，我今天这身伤，就是她男朋友夏珩揍的，这样的结果你满不满意！”
唐穗显然一愣，同时愣住的还有姚文瑛，她被宁绡的食指指着，难以置信的视线转向身边始终沉默着的夏珩，他也正看向自己。
“她说的，是真的吗？”
姚文瑛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夏珩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宁绡接着说，“姚文瑛你还不知道吧，他和庄曙根本就是一伙的！这个当老大的干过多少脏事谁还数得清，你以为他的手又有多干净？”
姚文瑛感觉自己像被一道闪电精准击中一样头晕目眩，她没有看向宁绡也没有看向夏珩，只是低头盯着面前沾了油渍的空碗发呆，周围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全世界一时间只剩下了耳鸣。
…
“宁绡你到底想怎样！你非要把局面搞到无法收场的地步才满意吗！”
唐穗显然恼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锐利。
宁绡的语气几乎哭喊，“是啊，陷害我的是你们，现在来质问我的还是你们，自己做过的事情见不得别人说吗？鱼死网破了现在来怪我！”
她抬手猛地把侧边茶几上放着的所有生日礼物的袋子猛得扫到地上，沉重的碰撞声伴随着几声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她用尖锐的声音留下一句，“和你们做朋友，我消受不起！”
说完就推门跑了出去，庄曙条件反射地起身要追，刚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脚步，一拳砸在了门框上。
包间里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各怀心事地沉默着，落地的礼物袋里不知道是谁送的香水碎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香气，服务生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张望，也没有人敢进来打破凝固的气氛。
唐穗是第一个开口的，转头问庄曙，“你不追吗？”
庄曙松了松拳头，“追上也没用，大概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
唐穗问，“你监听她？”
见庄曙没有回复，她抬高了音量重复，“她和你谈恋爱，你监听她？”
房间里唯二两个头脑还在正常运转的人连忙制止即将爆发的第二轮混战。
申颖拍了拍唐穗的肩膀，“别着急别着急，你听他解释解释。”
汪鸣一也插话，“是啊，肯定有什么误会。”
庄曙深呼吸了一口，摔门离开之前丢下了一句，“不需要解释，没有误会。”
唐穗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拎着包起身，看向姚文瑛，“文瑛，我们也走吧。”
姚文瑛有点机械地起身跟上她的脚步，身后一直沉默坐着的夏珩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沙哑，“小姚，别走。”
姚文瑛此时才终于在一片混沌的脑海中找出一丝清醒，杂乱中问题根源的线头找到了，可是一时间也没法理清缠绕交错的线团，只觉得自己也确实需要冷静冷静，不论是什么事情，都等自己安静下来之后再慢慢解决吧。
她没有注意夏珩阴沉的脸色，也不知道夏珩又在想些什么，这一刻她只想逃避，于是她挣脱了夏珩的手，跟着唐穗一起走了出去。
夏珩望着她的粉色上衣隐没在视角之外，有点无力地支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这样的事情发展显然在意料之外，而他也完全没有想到姐妹战争居然会殃及自己，本来抱着的是事后好好宽慰姚文瑛的心情，现在好了，她的怒火直直地转移向了自己。
夏珩也起身离开之后申颖和汪鸣一交换了一个无力的眼神，从爆发到收场整个战局简直是精彩到全程无尿点，两人像是亲身目睹了一场跌宕起伏的电影一样除了震撼之外无法言喻。
申颖一边回想争执一边小声道，“刚刚好几个片段都好适合写进歌里。”
汪鸣一盯着一桌子菜叹气，然后对刚好往里看的服务员说，“可以打包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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