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燃尽一切灰暗
咆哮的水龙尚未触及时有仙半根毫毛，就定格在了半空中，时有仙那只常年被束缚在眼罩后的右眼，看起来似乎和其他人的眼睛没有什么不同。
但所有亲身体验过的人，都知道，那绝不简单。
韩宁知从来没指望过那几道水龙能够伤到时有仙，真正的战役，现在才刚刚开始。
不知从何而来的朦胧水雾升腾而起并迅速侵占大街小巷的每个角落，当人们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时，仅仅过去了几个呼吸的瞬间。
从飞鱼城的上空看下来，就会发现，韩宁知与时有仙所处的这块区域，像是被覆害了一块厚重的白布。
韩宁知深知，想要打赢时有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与她产生视线接触。
“嘭嘭嘭——”借助迷雾的遮挡，韩宁知不停移动着，期间不断有新的招式破开迷雾攻向时有仙，但无一例外均被阻挡。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时有仙就有本事让韩宁知的所有攻击都化作徒劳，她的周围，甚至连一滴雨水都未曾真正落下。
即便如此，韩宁知依旧锲而不舍的保持着进攻的状态，看似普通的液体在她的操纵下，迅速转变成各种具有杀伤力的形态，再一齐朝着时有仙的方向攻击而去。
如若没有这迷雾遮挡，人们应当能够清楚的看见，此刻围绕在时有仙的水能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她在其中，都成了一个渺小的存在。
正在观看实时直播的佟之摸索着下巴沉思道：“其实我一直没搞懂，宁宁出招的规律到底是什么？”
这么一看，韩宁知出的招式还真是什么都有，除了多种武器形状，还包揽了海陆空三种动物形态等。
“没有规律。”阿丧能够应得那么快，纯粹是因为前不久她才刚刚问过当事人同样的问题。
佟之一愣：“嗯？”
阿丧道出真相：“她说她打架时没想那么多，想到什么就出什么。”
佟之：“……”
韩宁知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位于迷雾中心的时有仙，自始至终，时有仙都表现的非常淡定，她甚至没有主动去探寻过韩宁知的方位，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在了如何防御这件事上。
但韩宁知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看似平静的深湖底下，实则波涛暗涌。
就在这时，时有仙动了。
静止的时间开始恢复流动，那些堆积在半空中的水能此刻终于得以发挥作用，它们碰撞在一起时产生的巨响仿若哀嚎，爆发时的威力同样势不可挡，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驱散了迷雾的遮挡。
哪怕韩宁知事先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依旧在时有仙靠近的那一刹那，无法抑制的感到了震惊。
在韩宁知的视野里，时有仙的身形不断放大，甚至连水滴飞溅到她身上的轨迹都变得无比清晰。
然后，意识中断——就像一张完整的纸张从中间被硬生生扯成两半。
下一秒，陡然恢复行动力的韩宁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腹部和背部先后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先从正面硬生生受了时有仙一脚，而后身体重重的嵌进了一面墙壁里。
倒地的那一刻，韩宁知回想起刚刚那一幕，竟没有觉得半分恼怒。
刚刚时有仙动手时，眼睛里可没有半点犹豫。
看样子，对这场对决感到兴奋的，可不止她一个。
“嘭！”不给韩宁知缓冲的时间，时有仙再次进攻，她一拳挥来，却未能击中目标，只触碰到满手的冰凉——在时有仙的注视下，韩宁知的身形在受到外力作用后，化作了水的形态四处飞溅。
意识到这是韩宁知布下的“假身”，时有仙心下一惊，眼看那水朝着眼睛所在的方向飞溅过来，她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发现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时有仙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御敌，同时脑中飞速思考着，如何才能在接下来对自己不利的局面中，最大程度的减小自己可能受到的伤害。
但韩宁知并不让她如愿，她每一击都打在时有仙的弱处，下手毫不留情。
然而就在这样的境况下，双目失明的时有仙竟也渐渐掌握了对战的节奏，从最开始的只能被动挨打到后头的主动进攻，甚至有好几次，她都险些伤到韩宁知。
或许在外人看来，时有仙年纪轻轻却能成为随便的核心成员，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她的异能，但只要实际接触、了解过她这个人，就会知道一切绝非偶然。
但时有仙的坚韧依旧无法挽回她在异能失灵后的颓势。
又一次闪躲不及，时有仙被高速水流击中，无力的倒在街边。
耗的时间越长，变数也就越多，韩宁知知道时有仙已经接近极限，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瘫倒在地还在试图挣扎的时有仙，右手握拳蓄势挥下，语调里不带丝毫起伏：“结束了。”
“宁宁，凭这，就想打败我？”
预想中的局面并没有出现，韩宁知挥出的拳头在半空被截住，四目相对，时有仙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半点失明的样子。
嘴角血迹未干，身上伤口更是数不胜数，她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张狂的笑了。
韩宁知表情定格在被时有仙视线锁定的那一刻，但奇怪的是，她眼中竟然没有一点惊讶，仿佛早就料到时有仙不会那么轻易被打败一样。
“嘭——”这一次，挨打的对象换成了韩宁知。
怎么说呢，这两人不愧是死党，打起人来，半点没有因为过往情分而留手的样子。
论起近战能力，韩宁知还真不如时有仙。末世幸存者在觉醒异能后身体素质通常都会得到强化，但具体如何还得因人而异。时有仙的力气，放在力量型异能者面前也是不觑的，而韩宁知异能很强，身体素质方面就相对一般了。
因此，几乎没费太多时间，韩宁知身上的伤，看起来就比时有仙要重了不少。
再这样下去，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但韩宁知是真的不想再这么被打下去了。
半空中，一滴坠落的雨水突然变化成一道高速水流，朝着时有仙的方向进攻而去。
时有仙心下一惊，连忙躲避开来。
但那高速水流不过是个开始，越来越多的水系招式开始不断攻向时有仙。
“不可能……”明明韩宁知已经被时有仙的异能给定住！
时有仙不得不把精力放到防御和躲避上面，停止了对韩宁知的控制。
终于恢复行动能力的韩宁知好不容易有机会喘一口气，她擦掉面颊上的血迹，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眼神却很坚定。
那些现在攻击时有仙的水系招式是韩宁知一早就布下的，她特意延后了它们发作的时间，为的就是防止时有仙锁定她后，她无力招架的情况。
时有仙的确异能逆天，但也并非完全没有限制。比方说，想要将时间静止作用于和她实力相差无几的韩宁知身上，她就不得不多花一些精力。
但异能者体内的能量是有限的，耗尽了短时间内就无法再继续使用异能，因此，他们在使用异能时必须把握好那个度，一旦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拥有再强的异能都无济于事。
所以时有仙在使用时间静止时，通常只会静止韩宁知和她周围的一小块区域，而不是大规模的使用异能。
而韩宁知就是抓中了这一点，她几乎在现场的每个区域，都布下了延迟攻击的招式。
虽然这些招式并不能够打败时有仙，但韩宁知不介意继续耗，直到时有仙能量耗尽为止。
但时有仙显然不可能配合她的打算。
“韩宁知！可以啊？”这架打的憋屈，时有仙心头的火蹭蹭蹭的往上冒，她恶狠狠的盯着韩宁知道：“为了学习这招，吃了不少苦头吧？”
“毕竟对手是你，花再多的心思都是值得的。”
时有仙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接道：“看样子，你接下来是打算跟我死耗了？”
说实话，两人能打到现在，都是靠着一口气在撑。
但偏偏只要这口气不松，战斗就不会结束。
韩宁知闻言，目露深意，不答。
理论上来说，异能者等级越高，体内的能量就越多。但问题是，每个异能者体内的能量有多少，又都是因人而异的。
时有仙异能强大的同时也伴随着能量的高度消耗，她想要合理的运用异能，就必须得进行适当的控制。但你又能说，韩宁知的水系异能消耗就不大吗？
当然不。
但你看这货，从开头到现在，使出多少招了？更别说她现在还在各个区域都布下了自己的异能，旁人照她这架势，估计早就已经能量枯竭失去战斗能力了，但韩宁知呢，愣是跟没事人一样。
时有仙体内的能量其实不算少，但跟韩宁知比，就有那么点不够味了。
时有仙眸中的冷意近乎凝成实质。
她之所以不大规模使用时间静止，就是想把体内的能量消耗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但那不代表她不能。
权衡好利弊，时有仙看向韩宁知的目光便不再有犹豫。
在末世中生存的人，对于危险都有一种近乎敏锐的直觉。察觉到时有仙的意图，韩宁知第一时间操控异能发动进攻，试图阻止时有仙。
但——来不及了。
时间这把无形的武器，已经对准了韩宁知。
场外，所有正在聚精会神观看直播视频的人，都不由呼吸一窒。
这绝对是一副极副美感的画面。
韩宁知的时间定格在她发动异能的那一刻，她身后数个原本蓄势待发的漩涡此时都已经陷入沉睡，视线慢慢往上移，一条盘旋在半空中几乎遮天蔽日的巨大水龙，在狂风暴雨中怒吼着进攻。
放眼望去，几乎每个角落，都能看到被韩宁知布下的水系招式，偌大的空间似乎都变得拥挤起来。
即便是在静止的空间里，即便是隔着屏幕，人们依旧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些水流中蕴含的可怕爆发力。
但再宏大的场面，在韩宁知面前，都变得黯然失色。
只要有过一丁点的迟疑和退却，都不可能拥有如此坚定的眼神，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燃尽世间一切灰暗，余留光明。
时有仙不得不承认，哪怕她在一开始，就预想到这场战斗不会轻松，韩宁知依旧给了她太多意料之外的时刻。
无论胜负，韩宁知都是一位可敬的对手。
时有仙体内的能量开始汇聚，源源不断的涌向掌心。
大规模的时间静止已经消耗了时有仙体内太多能量，继续与对方纠缠下去，失败的只会是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结束战斗。
“不对劲。”屏幕前的阿丧突然皱眉。
这场战斗发展到现在，赢家是谁似乎已经很明了了。
虽然韩宁知拼到这种地步依旧不能改变结局，难免令人觉得有些可惜，但这个结果，对于大家来说其实都不算意外。
毕竟，韩宁知的对手，可是时间。
阿丧纳闷道：“柚子在等什么？”
此时距离时有仙发动异能已经过去了有小片刻，场面依旧维持在一片静止的状态。
如果是外人，或许并不会觉得这片刻的静止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但了解时有仙的人都知道，大规模的时间静止能量消耗有多大。
她应该在发动完异能后第一时间出击才对。
一旁的佟之眸中掠过深思，别看她从头到尾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五大的主力成员，就没有一个是不强的。
一根完整的巧克力棒在嘴中碎成两节，佟之表情意味深长：“恐怕……不是她不想动手，而是她动不了。”
韩宁知意识归位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好好的站在原先的位置。
既然时有仙没动手，也就意味着她的计划成功实施，但韩宁知并未表现出任何喜悦的情绪，反倒异常的平静，“我说了，对手是你，花再多的心思也是值得的。”
时有仙闻言，什么都没说，只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而后她手一挥，她身后几个原本处于静止状态的水立方便如同吸了水的海绵一样迅速膨胀，又在触及临界值的那一刻，“嘭”的爆炸开。
这些水立方自然都是韩宁知此前布下的招式，按理说是用来攻击时有仙才对，但奇怪的是，在时有仙为它们解除静止后，它们也没有展露出任何具有杀伤力的地方，反倒是化作了普通的液体流淌而下。
乍一看，人们或许会觉得这些水立方破开后也就没什么了，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水流汇入地面后，便朝着时有仙所在的位置慢慢寻了过来。
时有仙的目光落在脚边的小水洼上，此前还只是在她脚下的小水洼，此刻已经漫过了她的鞋跟。
她的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虚无。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证实了她的猜测，恐怕从一开始，韩宁知就没打算跟她用武力论胜负。
如佟之所说，临近战斗结束的最后关头，她却突然惊讶的发现，她动不了了——
如果不是此事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时有仙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困住她的，会是她脚下不知何时覆盖的一滩积水。
明明她只是踩在一滩积水之上，却恍惚间让她觉得，她的脚下像是长出了千万条根茎，那根茎又深入了千万层地底之下，将她牢牢禁锢在了此地。
为此，她特意延长时间静止的时间，直到……终于说服自己放弃。
时有仙的目光落在韩宁知平静的脸庞上。
平时几乎不被任何人注意的细节，此刻却成为了韩宁知反败为胜的关键。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下这一局的？
“宁知，告诉我，你加入曙光的理由是什么？”
为此，你甚至愿意与我为敌？
四目相接，时有仙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仙，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在加入曙光之前，我就知道，这两个战队之间的矛盾，一日没有解决，就一日无法做到和平共处。但我并不认为，这能够成为阻碍我加入曙光的理由，所以我现在才会站在你的面前。”
韩宁知不是没考虑过，她说这些话可能造成的后果，但她只要还是韩宁知，她就必须得说，别无选择。
“或许一个特别的理由，能够让我的说法看起来更真诚一些，但其实，我选择加入曙光的理由很简单，纯粹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战队很有趣，所以我想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愈发觉得，我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呆在曙光所能带给我的，比我一个人去面对所获得的，要有价值的多。”
时有仙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表情似有触动。她知道，韩宁知其实是喜欢一个人自由自的感觉的，她并不排斥加入战队，但对于加入战队这件事，本身也没有太大的执念。
所以，时有仙没有想到，韩宁知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我不否认，我加入曙光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坦白说，如果在今天这场争夺战中，他们的战队有一个人因此而死的话，她和时有仙的关系，还能够回到从前吗？
“但我想，我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多年相交的好友，就是因为我们很多时候，在很多地方的观念都是一致的，所以，有仙，我相信你能够理解我的，对吗？”不难发现，韩宁知在说这话时，眼中是有希翼的。
说完这些，韩宁知停下来，静静地等待时有仙的回复。
过了很久，时有仙都没有回答，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在韩宁知在讲述的同时，周围那些被时有仙静止的水系招式，也在陆续的恢复正常。
此时，水位已经漫过了她的膝盖。
而韩宁知布下的所有水系招式中，仅剩那条可怕的水龙。
这个，自然也是要解的。
众目睽睽之下，水龙身上的时间静止被解除。
率先惊醒的，是龙的眼睛，许是对自己被静止这件事感到不爽，她看向时有仙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不满，仅这一眼，就足够令人感到胆寒。人们不由开始怀疑，她是否会在恢复正常之后，直接就把人给撕了。
巨龙体内的水流再一次恢复了流动，恍然间让人觉得那像是她的血液在流动一般。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但在直面巨龙的时有仙面前，每一幕都是那么的刻苦铭心。
时有仙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拳，哪怕她就验证过，韩宁知布下的这些水系招式并不会伤害到她，但在看着那水龙一点点的朝她逼近的时候，她还是无法自制的感到了紧张。
“吼——”水龙咆哮的那一刻，仿佛连天空都要被震碎一般。
时有仙眸中戾气翻涌。
这便是韩宁知的杀招。
除非时有仙在被积水固定住后一直使用大规模的时间静止，否则，这里的水位便会持续上涨，直到她们共同沉沦。
在水龙的号召下，街道上涌进了大量的水，一道巨大的水墙凭空而起，以遮天蔽日之势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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