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岁月如斯静好

在我磨磨蹭蹭走到门口，开了一条门缝接过秦公子递过来的衣裳之后，我紧张地立马关上了门，憋着一口气又磨磨蹭蹭地折返到了床帏边上的屏风后面。

        此刻我的心跳简直如擂鼓，却还要强撑着冷静，缓慢地将衣裳换下。

        我深知，全程秦公子都是站在房门口守着的。

        有好几次，我禁不住偷偷地从屏风后面探出了头，只为了去瞄一瞄秦公子映照在房门之上的影子。

        那抹长袍广袖翩翩，折扇轻合的影子，在那会儿看起来，当真让我生出了“岁月如斯静好”的懵懂感受。

        我不知那懵懂的感受大抵是因着什么。

        或许，那只不过是他救我于水火之后而生出的感动？

        又或许，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儿，实在过于适合每一个豆蔻年华女子的憧憬？

        然则我不能再想了。

        即便再想，也不过是徒劳无用的奢想罢了，只因我，虽则才十六岁，却已然是个有夫之妇了……

        内心莫名的悸动止步于对自身身份的认知。

        我一边走着神，一边好不容易换上了小厮宽大的膈人皮肤的粗麻布短打衣裳，戴好那顶比我随意绑好男子发髻后头发松散不堪的脑袋仍要大上一圈的麻木帽子。

        而后，我便神情忐忑地一手扶着帽子，一手捂着胸口生怕漏风地走出了房门。

        我低着头，不敢看秦公子是什么表情。而到他面前后，我也只敢轻轻福了福，声若蚊蝇地说道：“秦、秦公子……劳烦公子，带妾身，出去罢？”

        秦公子似是怕我觉得别扭，退开了一步，与我保持着适宜的距离之后，才温文有礼地弯腰拱手回我一礼。

        “如此，便有劳小姐紧跟在秦楚身后罢。”

        我“嗯”了一声，眼望着秦公子身上的青色长袍尾端的云纹转了个圈，在划出一道利落潇洒的弧度后，缓缓地向前移出了我的视线。

        唯怕跟不上，我只好微抬起头，视线紧随着他的袍尾，亦步亦趋地往前小碎步走着。

        书童阿知也跟了上来，在我身后，也是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小心翼翼地夹在他们俩人的中间，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走得快或者慢了，都会扰乱这完美的队形似的。

        幸好，虽则“醉香楼”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却并没多少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厮”身上。

        我们有惊无险地下了楼，拐个弯从偏厅小门出去，踏上了通往后门的那条长长的走廊。

        然则说是“有惊无险”，实际上，中途其实还是发生了一件让我心有余悸的事情的。

        在我们行至长廊中段之时，我的眼角余光曾无意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向我们走来——确切地说，因着我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走路的，我瞥见的，只是一段纵横交错绣着金贵的金银丝绣的月牙色长袍袍尾。

        可，那是与今日归炘桠身上的长袍一模一样的样式啊！

        只这一眼，便吓得我额间的冷汗瞬间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双脚也忽而下意识抖了抖，差点摔跤！

        然而我实在不敢迟疑，只好在那片刻停顿之后，越发把我本就快低到看不见前路的脑袋埋得更深了，还双手并用地遮掩住了我整张脸，紧咬着牙，加快了脚步便直直地往前冲。

        只是这一昏了头的闷冲，便自然而然撞上了在我面前始终不疾不徐走着的秦公子，将他撞得好一阵踉跄。

        而我头顶上那顶松垮宽大的帽子，也被我这一下撞飞了……

        我惊慌失措地“啊”了一声，又自觉失礼地连声说着“抱歉”，同时心中还要防备着已经走到我们身后，那个穿着金银丝绣月牙长袍的男子是否因着他身后的动静而转头望向我。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捂着脸，一边蹲在地上，只手瞎子似的乱摸，去找那顶掉了的帽子……

        我好忙啊，压根无暇顾及秦公子！

        在我忙着提防身后男人和忙着找帽子的空隙里，耳边听得阿知忿忿不平地说了一句：“怎么又撞上我家少爷了？少爷好心还……”

        秦公子却只是笑笑，为着阻止阿知继续发牢骚，轻声说了句：“无妨。”

        下一刻，我便听得他温润如玉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响起：“是在找这个么？”

        心中既愧疚，且听着秦公子找到了帽子的话而欣喜的我猛一抬头，只觉眼前忽而被宽大的袍袖晃了一下，头顶上松散的发髻便又似是被帽子包裹住了。

        待我表情复杂地抬手一摸，却真是秦公子帮我戴好了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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