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警告
宋真站在星光百货顶层的餐厅玻璃前, 看着底下来来去去的车流。
夜晚天黑, 只能看到点点如星光般的车灯缓慢前行, 剩下的只有璀璨的霓虹和深沉的夜色。
宋真听到这问题笑了：“你请我来这么贵的餐厅吃饭，就为了问这个啊。”
“是，要不我何必花这钱。你的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
“有多重要呢？”
“这关系到我在美国能不能安心学习和奋斗。”
“那我要是失眠你是不是还从美国飞回来啊。”
“会, 如果你需要的话。”
宋真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了陆知行脸上的表情。那一刻宋真突然有种错觉，好像她只要开口留他，他就会不走一样。
她就很想要把他留下，可又觉得那样不合适。
他们都还太年轻, 能不能走到最后说不好。如果她现在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强行将他留下, 将来两人起了矛盾, 甚至分手, 那很可能就会变成一对怨偶。
她不想要和陆知行互相埋怨一辈子。
所以她笑了：“你还是去, 安心在帝国主义好好学习, 争取以后回国学以致用。”
“你一个人国内不要紧？”
“怎么是一个人, 我还有爸妈弟弟朋友呢，你不用担心我。不过有件事情我们得先说好了, 你到了那边要是被花花世界迷住了，决定不回来了，那你早点通知我。女生的青春是很有限的，你不要拖着我耽误我找别人啊。”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陆知行满意地拍拍宋真的脑袋：“好，我会的。”
宋真不满地打掉他的手：“别动手动脚啊，跟你说别碰我脑袋，会变笨的。”
她小的时候就常跟陆知行说这种话, 偏偏对方也有点恶作剧的心理，就老是摸她头。后来慢慢长大就不说了，今天再说两人都有些感慨。
“哎呀，我们真的老了，小的时候多好。”
“现在不好吗？”
“学习太累。”
“再熬一年半就好了。以后你会发现，美好的生活难以想像，远不是小时候能比的。”
“能有多好？”
“自己有大把的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不用听别人的，这感觉特别好。”
“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似的。”
宋真说完这话自己也愣了下，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个吓人的念头。她自己是从十几年后回来的，陆知行会不会也是……
她偷偷看对方的脸，那上面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一丝破绽，宋真糊涂了，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陆知行带她回餐桌点餐，两个学生模样的人来吃西餐，还是这么高级的，在周围的人中间特别打眼。
宋真凑近了道：“有人在看我们。”
“别理他们，想看就看。”
“其实我们应该去吃路边摊的，那样比较自在。”
“别急，吃完这顿我们可以去逛街，逛累了就去吃大排档，你请我吃烤串。”
那是陆知行以前很少碰的东西，但今天他似乎准备破戒了。
宋真故作优雅地吃完了西餐，看着陆知行刷卡付了钱，默默在心里心疼了几秒钟后，也就想开了。
他很快就要要挣美金的人了，还在乎这点钱嘛。
两个人搭电梯下楼，开始沿街闲逛。这里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这个时间点车水马龙，路上很是拥挤。
不宽的马路上来来回回都是人，其中不乏年轻的情侣，互相靠在一起说笑打趣。
宋真闻到了浓浓的恋爱的气息，嘴角不由自主就飞扬了起来。正在那里感受美好呢，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你是怕我走丢吗？”
“不，我就是单纯想牵你的手。牵我女朋友的手。”
“我好像还没有答应哦。”
“你答应了，刚刚在楼上餐厅里，你已经答应了。”
宋真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也就不跟他一争长短了。反正迟早是要在一起的，也不必再纠结这些形式了。
活了三十多岁，她也终于恋爱了，还是跟自己一直喜欢的男生，还是他年轻最帅时的模样。
老天爷对她真的太好了。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逛，宋真帮陆知行挑了很多个人用品。从夹子到插线板，从针线盒到指甲钳，都是很零碎的小东西，却又十分有用。
“你到了那边一时半会儿不好买，自己备着比较好。”
这话一出口，她真觉得自己像在给家里的小辈准备出行的东西。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呢。
买了一堆东西一路拎着，陆知行的袋子越来越沉，到最后只能劝宋真：“我行李有额度限制，你这样我会超重。”
“你怎么不买头等舱呢，那个没有限制。”
“我穷啊，我等你赚了大钱回头养我呢。”
“你这都要成计算机精英了，怎么还会没钱，太谦虚了。”宋真拍拍陆知行的背，“对了问你个事儿，你是从小就打算学计算机吗？中间有没有想过学别的？”
“有，我曾经想过学医。”
“为什么？”
“想研究看看，能不能通过医学和科学的方法，让你更爱学习一些，也能变得更瘦一些。但现在发现没这个必要了，所以我就去学计算机了。”
宋真看看橱窗玻璃里自己的身影，咬牙道：“我真的谢谢你了。”
“不客气。”
说着又伸手搂住了宋真的肩膀。到了这会儿宋真也懒得再扭捏，就由着他为所欲为了。两个人说到做到，逛完街又去了大排档，点了好几个菜。
“今天就吃，胖就胖这一回。过两天我去了美国，你一个人记得运动。不过跑步就算了，想点别的方法。”
他不放心宋真一个人夜跑。
“我知道，我爸前两天说了，说要买个跑步机。他也想瘦身，到时候正好我也能用。我还打算让我弟也试试。我们一家胖子，可都得瘦下来才行。”
“你够了，不用再瘦了。”
宋真捏捏腰间的肉：“还是太胖，我这游泳圈从三个减成了一个，得完全没有才行。”
“那我觉得可能比较难。”
“为什么？”
陆知行指指面前那一堆蛤蜊壳：“太能吃了。”
宋真不以为然：“等我吃完今天这顿，明天我就继续减肥。马上高三了，学习压力这么大，一定会瘦的。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不是没信心，是不希望你太瘦。要不上了大学，你就该让别人抢跑了。”
“为什么是大学，高中就不会再有人追我？”
“高中嘛，大家知根知底，你以前的形象他们还有印象。再说我虽然出国了，也相信没人敢在高中对你下手。除了江洋那个不怕死的。”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越来越自负了。”
“这就自信，用词错误，扣一分。”
陆知行给宋真夹了点菜，又往她杯里倒饮料：“你倒是跟我说说，高考准备念什么专业？”
“我想念播音主持，你觉得怎么样？”
“不好。”
“为什么？”
“太复杂。而且如果真要考这样的院校，你早就该准备了。现在再想迟了点。”
“那我能干什么呀。”
“这个得问你自己。宋真，这是人生最关键的一步，我已经选好了，你也得认真选才行。”
陆知行的话在宋真的脑海里盘旋了一晚上，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将来到底做什么才好呢？
她拿这个问题去问柳叶，对方嚼着牛肉干笑话她：“操这个心干嘛，还是想想怎么把期末考试考好才是重点。陆知行这回不参加，你们几个都有希望争第一，加油啊宋真。”
这话既让宋真压力巨大，同时也充满了希望。
陆知行出发去美国那天宋真得上学，没办法去机场送他，只能一大清早爬起来，直接跑去他家里，拿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给他。
“赶紧吃，我妈刚排队买的，美国没有这一口，你到时候想吃都找不到地方买。”
陆母本来这一阵儿对宋真有点膈应，但看她这么接地气又不做作，心里又有点高兴。
这毕竟是她儿子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对他又这么实在，确实很难得。
“宋真你有空从跟知行发邮件啊，有不懂的就问他好了。”
陆教授诧异于妻子突然的变化。这转变也太生硬了，只是两个包子而已。
宋真笑得一脸灿烂：“我会的，我还准备他离开后，我就努力考班级第一呢。这位子可算空出来了，我们都垂涎好久了。”
一席话把所有人都说乐了，也冲散了一些离别的愁绪。
出发去机场的路上，陆母忍不住感叹：“其实宋真这孩子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你前一阵儿避讳人家，不想让知行跟她玩呢。”
“我这是担心他们早恋，现在是学习的阶段。”
坐在副驾驶的陆知行突然回头问了一句：“那是不是我学业有成时，就可以自主选择女朋友了？”
陆母被问得语塞，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没回答上来。
果然是儿大不由娘，这孩子越来越不服管了。
宋真给陆知行送完两个包子后，回家自己也吃了两个。吃着吃着突然有点难受。
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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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行不在的日子里，宋真的乐子一点儿也没少。
每天光是看范亭亭和柳叶这两人撕逼，就有不少乐趣。
没了陆知行，江洋名正言顺成了学校第一帅哥，还是一个励志型的大帅哥。
毕竟三中建校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从全校倒数第一，逆袭到全校两百名的“天才”。虽然成绩还不怎么稳定，但能进步这么多名，绝对不是普通人。
连班主任都掉落一地眼镜。
江洋一下子就成了全校风云人物，喜欢他的女生多不胜数。尤其是从前喜欢陆知行的，这会儿纷纷爬墙，成了江洋的粉丝。
除了范亭亭和柳叶，这俩本来就喜欢江洋。
尤其是范亭亭。
“听说她初中的时候就喜欢江洋。你说她是不是傻，眼睛有问题。”
宋真看一眼柳叶：“你好像也喜欢人家，范亭亭要眼睛有问题，你肯定也不怎么好。”
“我不一样，我们就是经常吵架嘛，吵出来的感情。她范亭亭有什么啊，连话都没跟江洋说几句。前两天在食堂吃饭，我看她故意找江洋说话，结果她说了一大堆，人家就回了一个嗯字，可把我笑坏了。”
宋真也不喜欢范亭亭，所以柳叶怎么嘲笑对方，她都没意见。
不过她好心提醒对方：“你高考志愿准备怎么填？我听说范亭亭在打听江洋的意向了，可能想跟他填一所学校。”
高三刚一开始，班里的气氛就十分诡异。没了全能班长的镇压，靠赵菁那样软绵绵的性子，是压制不住各方“势力”的。
一时间流言满天飞。
“才不怕她，她能打听出什么来啊。回头你帮我问问江洋，看他考什么学校。不一定非得同校，可以选一个城市嘛。”
宋真才不乐意：“要问你自己问，我要问了，他要以为我想跟他一所学校，那可怎么办。”
“那就一起呗。我也舍不得你呀，男人算什么，当然是好朋友最重要。宋真你不会要考北大清华，北京的大学好难考的，我不行啊。”
“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我没这本事。”
宋真现在的成绩考个省内的重大大学没问题，TOP2嘛那是差得有点远的。再说她也不想去北京，留在省内好，回家还方便。家里有那么多不省心的人，她爸妈又都是耳根子软的人，她得随时跑回来给他们洗脑才行。
柳叶被拒绝后有点郁闷，趴在桌上假装看书，看了两眼又坐起来，盯着宋真笑：“那你准备考哪里的大学啊？”
“我啊，我就想考我们省的，最好能考到省会去，那里大学多，离我们这儿也不远，火车也就两个小时，来回很方便。”
“哦，我知道了。”
柳叶答了一句后没再多问，乖乖地翻开练习册做题。宋真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结果午休的时候她去班主任那里走了一趟，回来就看到柳叶坐在从前陆知行的那张桌子边，跟江洋说话儿。
一见她进来柳叶立马打住话题，迅速掏出本作业本摊在江洋面前，假装让他给自己讲题。
宋真二话不说走过去，敲敲江洋的桌面：“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没什么，随便聊聊。”
柳叶说着起身要拉宋真回座位，江洋却在这时给她掉链子。
“柳叶说你要考省会的大学，是真的吗？”
宋真这才明白柳叶早上问这个问题的真正原因。原来是这样啊。
“还没定，到时候再说，这不还有大半年呢嘛，是柳叶。”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我们还是回去好好学习。”
宋真回到座位后轻轻掐掐柳叶的腰：“长胖了，心眼也多了，还敢算计起我来了。”
“没办法啊，江洋知道你考省会，他肯定也会考，到时候我也跟着考就是了。你们我俩现在的成绩，能考进一所大学吗？”
“应该可以。”
高三第一次月考，柳叶比江洋高了一名，两人算是不分上下。
没想到这话说了没多久，宋真就被接连打脸。
期中考试江洋就超了柳叶两名，接下来就跟换了个脑袋似的，成绩一路高歌猛进，有一次差点进入班级前十。
宋真以前就听过，说有些男生到了高中会发力，成绩会有大幅度的提高。但像江洋这样从最末名一路往全校一百名冲的，她还真是没听说过。
这简直就是奇迹了。
所以他以前对学习到底是有多么得不上心啊。
除了江洋，宋真身边的其他人学习成绩都算稳定。柳叶是小幅上涨，明明有进步却在哀声叹气。
“江洋是不是疯了，他再这么考下去，我还怎么跟他考同一所大学啊。”
“可以啊，他考一本，你考同样的二本呗。”
“那我多丢脸。”
宋真把一套真题搁在柳叶面前：“那就少聊八卦好好刷题，别再浪费时间。”
时间真的很紧张，宋真也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除了柳叶，沈芸的成绩也有所回升。她进校的时候考班级十几名，后来一度跌到四十几名，现在通常维持在二十多名的水平。
宋真真心佩服她。脸伤成那样，粉都盖不住，宋老太太还时不时跑去堵她家的门，听说有一回沈芸去超市碰到吴美芳，还差点被她给打了。
可她依旧没放弃学业，每天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一天不落地上着课，还得时不时应付宋睿痴情的目光。这女人的心脏究竟有多强大。
要不是她品性恶劣，宋真都想赞美她几句。
相反的，宋睿就是个完全扶不上墙的阿斗。江洋成功甩掉千年垫底的帽子后，宋睿大有接他的班的架势。
虽说不是回回都倒数第一，但每次考试都考不出倒数前十，也是很让人无语。
听说吴美芳还想借钱给他找家教，宋睿却在家里发脾气，责怪父母被人骗光了积蓄，连一只手机都买不起。气得吴美芳头一回直接上手，打得他屁滚尿流。
爹妈两个联手发了一通大大的脾气，吓得宋睿大气不敢出，从此再不提手机的事情。宋达庆给他下最后通牒，再敢接触沈芸就打断他的腿。
宋睿十分孬种不敢反抗，只能每天来回地在宋真他们教室门前晃荡，以此多看沈芸两眼。
宋真有一次不经意看到沈芸眼中的表情，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却还在努力学习。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摆脱宋睿这块牛皮糖。
得考一所宋睿拼死也考不进的大学，从此和他划清界限。
可是宋睿好对付，校外的小混混却很难甩掉。整个高三宋真不止一次在放学时看到，那个松哥就等在校门口，显然是在等沈芸。
沈芸都被人毁了容，也没能摆脱松哥，也不知是该同情她好还是骂她活该好。
宋真看得出来，沈芸一点儿也不喜欢松哥，甚至不想理他。可对方不是宋睿，沈芸利用完人家就想一脚踢开，结果反被松哥弄得一身骚。
有一回她实在是烦得不行，甚至主动找宋真帮忙。
“我知道陆知行有个舅舅在公安局当局长，能不能找他帮个忙，我可以提供松哥违法犯罪的证据。”
宋真接到电话大吃一惊，想不到沈芸这么有本事，连人家黑/社/会的内部消息都一清二楚。
她到底跟人走得多近。
宋真虽想打击黑恶势力，但绝不会把自己卷进去。沈芸什么人她太清楚，只要她答应帮忙，回头出了任何事情，脏水就全泼她身上了。
这种人比松哥还要阴险狠毒。
她连话都没让人家说完，一言不发直接把电话挂了。
沈芸却不死心，还在学校里找她，把她堵到了墙角里。
“我，我说的真的，你帮帮我，也算为社会除害啊。”
宋真冲她笑眯眯：“表姐，你还记得高一上学期的那事儿吗？”
“什么事？”
“就是有一次考试前我们打赌，谁考得差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那事儿。”
沈芸早忘了，这会儿经宋真提醒才隐约记起来。
“怎么了，好好的突然说这个？”
“那次是我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欠我一个要求，这都两年了，也该实现了。”
沈芸神情有点慌张，顾左右而言它：“我们现在先不说这个，松哥的事情比较急，你听我说……”
“我说的这事儿就跟那个什么哥有关。”
“什么关系？”
“那就是，以后跟这些人有关的事情，你千万别来烦我。哦～不应该这么说，以后你的任何事情，你都别来烦我，听清楚了吗？”
宋真说完一个用力，直接把沈芸推开。因为力气够大，对方差点被她推坐在地上。
宋真笑了：“表姐，我虽然瘦了，力气可没变小哦。而且，我也是会打人的哦。”
沈芸气得差点吐血，偏偏又拿宋真没办法。
今非昔比，现在的宋真可不像从前那么好欺负了。
宋真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她一眼：“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招，乖乖遵守约定。要不然你跟松哥的事情被捅出来，这学可就上不成了。表姐你很聪明的，对不对？”
沈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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