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火上浇油
是谁？杨玉环一转脸却发现身边没人, 低下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青鸾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了，扯着杨玉环的裙子, 认真的看着她。那双眼睛好像在说：“阿娘, 你要干什么去, 也带上我好不好？”
这个小人，杨玉环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蹲下身把青鸾抱起来，孩子身上的奶香味，软软的小身体，都叫杨玉环心立充满了柔情和决心。不管前方如何艰难，她都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亲亲青鸾的脸蛋, 轻声的说：“青鸾怎么来这里了？你的奶娘和保姆呢？”这里是麟德殿，皇帝见臣子，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 怎么青鸾竟然悄无声息的进来呢？却不见青鸾的奶娘，杨玉环眼神阴沉下来。要不要多派些人手在孩子身边以防万一呢？
青鸾学者杨玉环的样子，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睡醒了, 想阿娘了就来这里了。奶娘她们还在睡觉呢, 不知道我出来了。阿娘, 你刚才为什么生气啊。他们在吵架吗？”青鸾年纪不大, 但是说话很顺溜了。
“没有, 臣子们在各抒己见, 有的时候大家都坚持自己的意见，可能会态度激动些。青鸾乖，不要出声。我们听他们在说什么。”杨玉环抱着青鸾，心里却想，平日看着青鸾身边的奶娘和保姆很认真负责。谁知她们背地里这样不精心。孩子都跑出来了，还一点动静没有。
自己是太宽了！杨玉环决定回去要狠狠地整顿下后宫，这是非常时刻，不能有一丝疏忽。要知道青鸾可是不少人的眼中钉呢。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可不是那些无聊的宫斗剧里面，八字还没一撇那些女人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杀孩子，互相坑害了。
青鸾离着太子之位近在咫尺，有人不甘心，想着再不下手就晚了。杨玉环在心里待定主意，外面传来一阵比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杨国忠气急败坏，和那些人争锋相对起来。“都是诬陷，你们随便捏造莫须有的罪名，我杨国忠对陛下，对朝廷一片忠心天地可鉴，从来不害怕小人的诋毁。倒是有些人嘴上都是仁义道德，其实心里全是男盗女娼。整天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罢了。”杨国忠立刻反唇相讥，这些天为了推行各种新政策，他身上承受了不少的压力。
凭什么？自己辛苦的做事，还没好处，还要被人诬陷和诋毁。杨国忠觉得自己一腔悲愤无处发泄，比窦娥还冤呢。
他是靠着皇后娘娘上来的，怎么着了？你们都是嫉妒我？有本事你们也有个深得陛下宠爱的姐妹啊？杨国忠可怜兮兮转头对着李隆基哭诉起来：“陛下，陛下！这些人那里是对臣不满啊。他们分明是指桑骂槐，在发泄对陛下的不满，在发泄对陛下考成法和新政的不满？”
听着杨国忠一盆接着一盆的污水泼过来，李适之坐不住了，忙着出来打圆场：“宰相地里能撑船，还请二郎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大家都意气用事了。这是在陛下面前问政呢，要注意身份。”李适之竭力把争论拉回正题。他狠狠地看了一眼刚才对着杨国忠发难的人。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些人跳出来对着杨国忠发难，简直就是对着皇帝发难。看样子陛下是心里越发不满了。
李隆基冷笑一声，看一眼杨国忠，对着李适之说：“你也不用帮着他们掩饰遮盖了，娘子一向在朕跟前说诸位臣工忠心办事，不计较个人得失，都是公忠体国的贤臣。看样子娘子没有说实话，她的一片苦心是白费了。你也不用这样脸色难看，担心朕要迁怒他们。其实他们那里是一心为国，不过是借机发泄不满罢了。你们对考成法不满但是却找不出来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反对，只能拿着杨国忠发泄。”
听着皇帝诛心的话，殿上顿时安静的可怕，李隆基却是没这些人喘息辩驳的机会，接着发难：“一个个嘴上说着忠心，其实却一心为自己打算。你们这些人，哼——要是哪一天兵临城下，你们没准会立刻绑了朕出去，重新换你们的好前程。不过是考成法，你们一个个怀恨在心。要是接着推均田平租，见你们和百姓一样按着土地数目纳税呢。不用别人造反，你们先要跳起来谋反了是不是！”为了做工程，为了繁荣人口，把那些没了土地的人进行有效监管，把他们纳入正常的社会经济生活里面，杨玉环和李隆基商量着，取消人头税，按着财产和收入进行纳税。
不管是城乡居民都，即便是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都可以获得户口。这样那些工程就有了更多的劳动力了。不用抽调那些农民，使得他们耽误了农活。李隆基开始有些担心，但是很快就看出来这样的好处，同意了杨玉环的意见。
但是这项改革要面对很大的困难，人头税还是主要的税收之一，一下子免掉了，会引起财政收入不足。更要紧的是这考验着地方政府的管治能力，如何把那些没有固定资产的人进行有效的监管。在没有现代通信设备的时代是个考验基层管理能力的事情。最要紧的，免除了人头税，就要在那些大地主身上收钱了。这简直是造反了。
杨玉环曾经叫杨国忠试探着散布出去些风声，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激烈的反应，没想到，他们竟然在今天发难了。
听着皇帝的话，底下一片安静。这个时候牛仙客出来：“陛下，说起来免除人头税的事情，臣认为这在动摇国家根本。天子分封诸侯，之后公卿士大夫，大家各自有封地，管理一方，向天子纳贡。正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皇土。天子是天下之主！可是，若是按着田地的数目收税，那不成了陛下默认了天下的田地是个人的，那不是动摇了根本？而且，目前国家赋税充足，根本没必要做这种因小失大的事情。还是维持安定最重要。”
听着牛仙客的话，那些臣子们都附和起来。杨玉环在后边抱着孩子，脸色一阵一阵的难看。这些人还真是老奸巨猾啊。那里是反对新税法，他们这是在和自己讨价还价，不对，是在给自己难看，给她挖坑呢。
不管这个新税法适应不适应现在的形势，这些人根本是要对杨玉环下狠手了。一旦杨玉环为了青鸾册封太子，做出妥协，停下来税法改革。那么——他们绝对会得寸进尺，向着天下宣布，看看皇后真是个任性妄为的女人，把治国当成儿戏。没有才能，而且没有坚定地意志力。那么在政治上就等于宣判了杨玉环的死刑。就算是青鸾做了太子能怎么样，最后还是皇帝指定辅政大臣。她成了后宫一个摆设罢了。再也不敢插手朝堂上的事情。只要杨玉环有什么动作，他们就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嘴！
但是硬顶着压力上呢，杨玉环不知道自己胜算有多少。她开始有些后悔起来了，为什么会提出来这个激进的政策来。为什么不和这些人一样，沉浸在盛世的美梦里面。只要保证安禄山不造反，按着李唐王朝的家底，这个帝国离着倾覆还远着呢。得过且过，就算是后世也不会把王朝倾覆的责任算在自己的身上。
可惜杨玉环骨子里面是个完美主义者，她不想看着盛世大唐的光辉一点点的衰落下去，她想尽自己的可能做点什么。
杨玉环想了想，下定决心抱起来青鸾，转到了屏风前边去了。
“阿爷！”青鸾欢快的声音响起来，大家一抬头，正见着杨玉环抱着儿子从屏风后面出来，有些人脸上顿时难看起来，一阵红一阵白的。杨国忠则是像看见了救星，闪闪发光。立刻恭敬的躬身，叫着：“杨国忠拜见皇后娘娘。娘子万福。”
看着那些给自己请安的臣子，杨玉环没了往日的和颜悦色，她好像没看见这些人一样，抱着青鸾对着李隆基款款施礼：“青鸾竟然悄悄地溜出来了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我已经叫人传话，叫青鸾身边服侍的人都在太阳下面跪着反省去了，都是我往日太宽纵了他们，看起来什么宽厚仁慈的都是糊弄人的罢了。这些奴才们，不能给好脸色看，也不能拿着他们当成个人看。”
李隆基听着杨玉环别有所的话，忍着笑伸手接过来青鸾：“真是个小淘气。和朕小时候一个性子，朕当初也不喜欢身边跟着一群奶娘保姆，嫌弃她们聒噪的很。一次我故意躲在花园里面，看着他们没头苍蝇一样的乱飞，真是好笑的很。”李隆基捏捏青鸾的鼻子，满是宠溺的说：“你这个小东西真是可爱极了。性子简直和朕一样！”
底下那些大臣一个个弯着腰，竖着耳朵听皇帝和皇后的“闲话”。弯腰时间长了，难免有些腰酸，但是听着杨玉环的话，和刚才皇帝的态度，杨国忠的心情很好。哼，他们再蹦得欢有什么用处？陛下主意已定 ，谁也改变不了的。
李适之不由得担心的皱起眉，陛下心意已决，最叫人没想到的，皇后在娇滴滴的外表之下竟然也有一颗坚韧的心。想着当初武后的种种，李适之不由得担心起来，今后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
“各位请起吧，真是怠慢的很，我竟然没看见诸位在这里呢。可真是该死了！”杨玉环在李隆基身边坐下来，才慢条斯理的叫底下的臣子们平身。哼，老娘可是个小心眼，既然你们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别怪我不给面子了。
听着皇后的语气不善，底下的人都不由得担心起来。没想到皇后娘娘也是有脾气的。想着以前杨玉环的种种，不少人都在心里开始后悔了，他们都被皇后娘娘那副温和娴雅的外皮会蒙蔽了，谁也没想到，在皇后美丽的外表下竟然是这么刻薄的性子。
…………我是杨玉环刻薄挑剔分割线…………
李适之从麟德殿出来，一阵风吹来，他才感觉到里面的衣裳已经贴在身上了，他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现在只是暮春，虽然太阳已经开始有了火热的兆头，但是风还是很凉爽的。尤其是麟德殿里面，空间宽阔，建在太液池边上是很凉爽的。
想着刚才杨玉环那番话和皇帝意味不明的脸色，李适之在心里长长的叹口气，事情很棘手。本来今天大家只讨论立储的事情，即便是陛下心里不高兴但是也不会多想，迁怒，甚至钻进了牛角尖。谁知那些人竟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娘子有的话没错，他们不过是伪君子，用所谓的圣人之言，大道理来掩盖自己丑恶的内心和私利罢了。
“豳国公请留步。”看着牛仙客过去，李适之忙着叫住了他。这个牛仙客一根肠子通到底，他可真是不会看时机，别是他又被人当成了枪使了。牛仙客反对废除丁税的话也有道理的，但是他提出来的时机大大的不对。今天要不是牛仙客那番高论，皇后也许没那么生气。这等于把皇后和杨氏彻底给得罪了。
平心而论，皇后还是尽职尽责，她没什么私心，是一心为了朝廷的。要是彻底的惹恼了皇后和杨氏一族——李适之脑子里出现个可怕的念头，忍不住浑身哆嗦下。要是那样的话才真是大祸不远。
牛仙客也是垂头丧气的，这会被冷风一吹，他慢慢的回过味来——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竟然不管不顾的乱说话。都是自己耳根子软，还太冲动了。当时看着陛下明确的要立最小的儿子做太子，他就忍不住了。
陛下宠幸杨氏也就罢了，可是这么不管不顾的立幼子做的储君，这不是拿着国家当儿戏吗？从贞观年间开始，算下来大唐盛世也延续了快要百年了，虽然还是盛世气象，但是很多地方已经开始露出来衰颓的行迹来，势必要做出一番大刀阔斧的整顿。
但是这边刚要从边镇的节度使手里面收回军权，又要对着政务做出大改动！到时候要是真的内外矛盾在一起爆发，生出什么要大变来。太子年幼，诸位皇子却已经成年，那个时候兄弟阋墙，可真是——不行，一定要和陛下说清楚。不能为了讨皇后的喜欢，就不顾眼前的局势啊。
想到这里牛仙客站住脚，看看李适之：“我也有些话要和李相说呢，到我的府上小酌一番怎么样。”
杨国忠站在麟德殿前看着那些纷纷散去的官员们，心里生出个大胆的想法。要是远在范阳的寿王知道了长安的情势会是神马反应呢？不如……
………………
韩国夫人急匆匆的走着，她紧皱的眉头泄露了她内心的焦急。刚才听见那个消息，韩国夫人都要抓狂了。这个杨国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杨玉环并没在自己的宫里，她和皇帝在花园里面溜孩子呢，青鸾身边的奶娘和保姆被敲打一顿，那些做事不认真，或者不可靠的奴婢被换掉，就连着后宫的气氛也不复往日的轻松和平和了。不过对于那些被处罚，或者悄悄消失的人，李隆基不闻不问，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样。李隆基只是对着皇子身边服侍的人不用心很不满意，甚至训斥了高力士，说今后只要青鸾有个什么闪失，他身边的人全部处死！
青鸾正在拿着鞭子笨拙的抽打陀螺，韩国夫人走的很急，差点被一个陀螺给绊倒。见着大姐来了，杨玉环笑着说：“大姐小心些，有什么事情，这样着急的一头都是汗？！”
看着皇帝也在，韩国夫人掩饰着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是担心娘子心情不好，特别进宫看看你。不过娘子有陛下陪伴宠爱，我真是想多了。”李隆基一笑：“大姨真是姐妹情深，你们姊妹说话吧。青鸾，阿爷带着你去骑马怎么样！”说着皇帝一把捞起来青鸾走了。
看着皇帝走远了，韩国夫人长长的出口气：“陛下不在，你可知道杨钊这个可恨的东西，他竟然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透给了寿王。这不是添乱吗？寿王是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现在在范阳手握重兵，陛下对寿王越发的器重起来。要是知道了这里的消息——”韩国夫人压低声音，紧蹙着眉头：“若是寿王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要怎么收场呢？”
皇帝的儿子不少，除了废除的两位皇子，还有被赐死光王等三位皇子，李隆基还以十几位成年的皇子呢。这里面就数李瑁手上有兵权，而且在朝中的声誉也很高。要是——李瑁公开的反对，那不是青鸾和杨玉环的胜算就越来越少了吗？
因此在韩国夫人听见杨国忠透露消息给李瑁，第一个反应就是进宫给杨玉环通风报信，在心里吧杨国忠骂个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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