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夹板气啊
“娘子和韩国夫人在海棠汤沐浴呢。娘子说预备了一支新曲, 请陛下品鉴。”说着高力士一挥手, 一支轻柔妩媚的曲子飘荡在骊山之上。李隆基先认真的听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这是前些提子朕一时兴起写的一支曲子，谁知写了一半竟然没了灵感怎么也写不下去。娘子倒是记在心上，把后边的修补整齐。仔细品评气来，娘子的情思更胜一筹。”
高力士忙着说：“娘子朕可谓陛下的知音啊, 老奴虽然在音律上没什么修养, 但是也觉得好。整个人就如同在云雾之间。叫人心旷神怡, 如坠温柔乡。”
李隆基忽然问：“你对着朕叫娘子协理政务怎么看？朕这几天一直的等着你来劝谏。怎么你也学的和那些御史一样，只会奉承了？”李隆基的话叫高力士立刻面色严肃起来，他立刻严肃的对皇帝说：“老奴不敢欺瞒陛下, 刚开始的时候老奴的确担心, 担心当年武后擅权的事情重演。可是这些日子老奴冷眼旁观, 越发觉得娘子实在是难得的贤后，就连着长孙皇后，也赶不上娘子的贤德。”
李隆基来了兴趣，含笑着问：“你这个老货也学会奉承了。比长孙皇后还要贤德的皇后。你来说说。娘子怎么就比长孙皇后还要强了。”
“娘子虽然帮着陛下处置政务, 但是她只是一心为陛下, 从来没有任何一点私心。陛下忘记了, 为了推行考成法, 娘子拿着宰相做靶子。要是娘子存了私心, 怎么会这样实心实意的推行考成法呢。”高力士振振有词, 帮着杨玉环说好话。这些年看下来, 高力士很佩服杨玉环, 作为宠妃，杨玉环能叫皇帝专宠她一个人，后宫的那些人都成了摆设。
做了皇后，杨玉环的确是个贤德皇后，且不说后宫风平浪静的，再也没了什么嫉妒争夺宠爱的事情发生。最要紧的是，杨玉环虽然满满的插手政务，但是她没有为自己办一件事。杨家的那些人反而不如以前过得舒服了。以前陛下的赏赐十分丰厚，对杨家的子弟们更是委以重任。
谁知到了娘子手上，赏赐减半，随便就能升官更没有了。开始朝廷里面还有议论说，皇后插手政务，加上杨国忠这个宰相，杨家要把持朝政了。谁知杨国忠的权利不仅没变得更大，反而是有了监督制衡的人——皇后娘娘。连着几次皇后抓着杨国忠再政务上的瑕疵狠狠地教训。现在杨国忠也收敛了不少。
最主要的原因，高力士没说出来。杨玉环并没心急火燎的为自己的儿子谋求太子之位。这叫高力士很敬佩杨玉环。就算是武皇在，她不会对太子册立这么淡定。
李隆基听着高力士的话，微微一笑：“力士啊，你的话没说完。什么时候你也跟着朕吞吞吐吐的了？其实娘子最叫人佩服的是，她对立储之事根本不过问。也没特别为青鸾铺路。”
高力士脸上微微微一红，赶紧拱手说：“是，陛下说的是。奴婢下次不敢了。”高力士心里一动，莫非皇帝有了属意的储君人选？这个人会是谁？寿王还是青鸾，高力士忽然想起来青鸾就要一岁了，陛下竟然没有给青鸾册封王爵和封地！这——要说皇帝不喜欢这个儿子，拿谁也不信。李隆基对着青鸾简直是疼爱到了极致。
在皇帝身边多年，高力士很清楚李隆基的性子，真正的爱屋及乌。得宠嫔妃生的儿子，那真是掌上珍宝一般，公主自然是娇生惯养，赏赐无数。皇子们则是赏赐给费围殴广阔的封地。像是寿王，当年他出生的时候，武惠妃正得宠，寿王又是武惠妃第一个存活下来的孩子。李隆基册封了寿王，遥领益州大都督，又赏赐了封地，府邸都预备好了。
但是到了青鸾这里，怎么皇帝既没有册封爵位，也没提什么封地的话。好像李隆基忘记了要册封儿子爵位和封地的，诡异的时候皇后也不闻不问，仿佛也忘记了。礼部的官员其实早就拟定了小皇子的封号，但是那份上疏却不知道被皇帝仍在什么地方吃灰了。
今天李隆基主动提起来册立储君的话。高力士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不由自主的盯着皇帝。
“呃，娘子很疼爱青鸾。她大概想亲自养育青鸾吧。”高力士试探着皇帝的意思：“皇后娘娘一向是不争这些的。老奴记得前些日子礼部已经送上来拟定的封号，这个，陛下可有选定了？或者都不如意，既然那样的话，叫他们重新拟出来更好的，再送上来。”
“哼，朕偏不教你得意。朕去看看娘子。”李隆基故意沉默了下，忽然站起来调皮的一笑，出去了。
高力士看着皇帝的背影，眉头却皱起来了。陛下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啊？
杨玉环已经从海棠汤里面出来，她和韩国夫人在不远的亭子里面散着头发风干呢。杨玉环有着丰厚浓密的秀发，虽然长发浓密，黑亮如漆但是每次洗澡之后吹干就费事了。好想念吹风机啊。
杨玉环靠在亭子阑干上，披散着头发叫温暖的初夏清风吹干头发。韩国夫人看着杨玉环蜿蜒铺展的头发，忍不住在赞叹起来：“娘子的秀发真是天下无双了。”
“大姐的头发底子不错，只是疏于保养了。我跟你说，那些方法都很有效，要坚持用！”杨玉环和韩国夫人说起来护发心得。一抬头就见着皇帝带着几个人溜达过来了。杨玉环忙着站起来，随便挽起来长发：“三郎怎么来了？青鸾那个小东西，现在只肯要三郎了，真是没良心！”
本来杨玉环要带着青鸾一起泡汤，谁知青鸾却抓着李隆基不肯放手，要和阿爷在水里玩，还不要杨玉环这个做娘的在边上！杨玉环气的扔下这对上演父子情深的讨厌鬼，干脆和韩国夫人泡温泉了。
听着杨玉环酸溜溜的话，李隆基笑着说：“你一向是不喜欢吃醋的。怎么却和自己的儿子吃醋了？”
“因为青鸾是我费劲千辛万苦生的，人家小孩子都粘着阿娘，青鸾呢！现在竟然赶我走了！”杨玉环跟着李隆基抱怨着没良心的青鸾。李隆基眼神含笑听着杨玉环的抱怨：“朕到时很喜欢青鸾。这个孩子性格很像朕。今天带着他在外面练习走路，遇见个小小的台阶，青鸾上不去，却不肯叫人抱他上去，只闹着要自己上去。手脚并用的折腾了半天总算是上去了。就算是半路上滚下来也没哭一声。”
李隆基得意洋洋的和杨玉环说起来青鸾的种种，杨玉环听着李隆基的话心里嗤之以鼻。暗想着要是青鸾和你一样才是要命的事情呢，又出来个贪财好色，独断专行，没羞没臊的皇帝。
“臣妾看是三郎过于溺爱了，自己的孩子总是觉得最好的。这个时候小孩子对什么都感兴趣，青鸾别的性格品质还没看出来，但是好奇心重这一点很明显。他刚学会走路，哪里都想去走走看看。”杨玉环反而和皇帝唱反调。并没顺着皇帝的意思夸奖儿子。
李隆基有些诧异的看着杨玉环：“你这个做母亲的，真是和别人不一样。怎么朕夸奖青鸾，你却拆台。要是换了别的嫔妃，肯定都欢喜得很呢。还真有见不得自己孩子好的阿娘。”
“什么话，我实话实说。陛下偏疼自己的儿子，最近你太放纵他了。青鸾现在脾气大得很，都是是哪里宠溺太过的缘故。”杨玉环一门心思的和皇帝讨论着如何教育孩子，李隆基只含笑听着杨玉环抱怨，时不时的和她争辩下。
“好，娘子说的也对。朕以后不会太放纵青鸾了，依旧叫他按时睡觉，对了安禄山来长安了，朕叫他来华清宫。你可要见见他呢！这个胖子竟然进献了最好的胭脂。”最好的胭脂是从一种只开在阏支山的红兰花提炼出来的，随着收割，阏支山的红兰花越来越难得了。
“这个胖子还真的会揣摩人心思。既然是他的一片孝心，就收下了。”杨玉环清风云淡，装着没听明白皇帝的意思。李隆基也知道了安禄山在长安四处串联，他这是问自己态度呢。不过杨玉环可不想就这个事情和皇帝说的太深了。李隆基这个人可深不可测呢，玩意皇帝听出来杨玉环认定了安禄山要造反，追问起来，可叫他怎么说的呢？
目前安禄山还真是没什么造反的迹象，而且表面看起来，杨玉环很喜欢这个风趣会拍马的胖子。要是被皇帝察觉了，杨玉环一直对着安禄山存有戒心，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杨玉环总不能和皇帝说安史之乱吧。
“嗯，朕却是听说安禄山献给皇后十匣胭脂，却送给了虢国夫人三十匣呢。难道夫人也要帮着安禄山说话吗？”李隆基干脆点破了。杨玉环嗤笑一声：“我总觉得有人在和三郎对着干。开始认为他们是看不惯我一个女人插手政务。但是后来想明白了，他们那里是看不惯我一个女人干政啊。实在是陛下颁布的那些诏令叫她们不舒服了。”
“娘子想叫他们自己跳出来，安禄山就是个药引子。”李隆基满眼都是在赞赏：“娘子真是和朕心有灵犀啊。”
“以前陛下倚重安禄山的，怎么现在也对他不以为然呢？”杨玉环还是忍不住好奇，把一直压在心里的疑问问出来。这些年在一起，杨玉环逐渐认识到李隆基不是个糊涂人，帝王心术玩的出神入化的。安禄山一看就是个心口不一的人，而且历史上李隆基过于相信安禄山了。竟然把那么大的权利吗，那么多的土地和人**给他管理。怎么就没想到拥兵自重的情况呢？
杨玉环问出来内心疑惑，李隆基却是沉默了片刻：“朕以前的确是很信任安禄山。他不像王忠嗣，几代深受朕的恩典。他一个胡人，没任何背景，出身卑微的不能再卑微了。竟然做到了一方节度使，可见是个有能力的。朕认为安禄山忠心还是有的。至于为什么慢慢的戒备。实在是因为娘子的态度。”
我？！杨玉环傻眼了，她什么时候在皇帝面前露出来不信任安禄山了。杨玉环仔细想想，自己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啊？“我什么时候说这样的话了？”杨玉环一脸的迷糊的，疑惑的看着皇帝。
“娘子何须要和朕明说呢，你平常的言语态度已经说明了。要不然你，不对是虢国夫人为什么撺掇着安禄山在长安串联群臣，做散财童子呢。娘子不喜欢的人，朕也不喜欢。”李隆基搂住杨玉环，伸着鼻子嗅着杨玉环身上的馨香：“好香啊，娘子身上用了什么熏香呢？叫人闻了，真是飘飘欲仙啊。”
杨玉环娇嗔的推开了皇帝，心里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李隆基竟然因为自己的态度，对安禄山开始防备起来。她心里热热的，但是转念一想，她却没了任何感动温暖——自己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态度都被李隆基看在眼里。他到底看穿了自己多少心思？！
“娘子在想什么呢，专心一点！”李隆基狠狠地吻上杨玉环，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先不说华清宫中风光旖旎，安禄山这几天被长安的阳光晒的有些头晕了，他觉得自己每天悄悄地在长安各处穿梭，比在战场上杀人还累。要察言观色，还要窥探时机，更要低声下气的装孙子。刚才安禄山又被王忠嗣给不冷不热的撅回来了。
这个不识好歹的王忠嗣，你得意什么？要是陛下真的信任你，你现在怎么会长安赋闲呢？皇上这分明是对着边镇节度使不放心，要削掉节度使们的军权。你的那些嫡系眼看着都要被架空和你一样，成了摆设。刀子都架在了脖子上还装腔作势呢！
安禄山在心里大骂王忠嗣不识时务，他这几天花费了无数的力气还是没能说动王忠嗣！正在安禄山感到挫败的时候，就见着自己一个随从气喘吁吁地赶来：“将军，陛下召见将军。陛下有诏令，叫将军明天到华清宫觐见。”
安禄山重重的出口气：“立刻回去，我要休息下。明天可要见陛下和皇后呢。”皇后的态度至关重要。明天见到皇帝也一定见到皇后。一想着虢国夫人那些话，安禄山有些担心起来，自己和虢国夫人走得太近了。皇后和虢国夫人这对姐妹关系微妙的很。要是皇后认为自己是虢国夫人的人，拿着自己出气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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