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冷漠（2）
那两个人一点都不尴尬，尴尬的只有柯南。
赤井现在是冲矢昴，尴尬也看不出来，而弗岚那个没有感情的家伙就更不会尴尬了。
柯南猛烈地咳嗽着，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作为工藤宅的房东，柯南却非要在这里见证别人的爱情，冷冷的狗粮胡乱地在他脸上拍。
好在还有一点是让柯南欣慰的，那就是他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赤井先生和90832，真的关系不一般。
趁着冲矢昴去厨房做饭，柯南逮住弗岚，终于开宰了。
他们之间身份都已经明了，可以把话摊开说了。
“你喜欢拍天空的照片，是吗？”柯南装作不经意地问。
“是的。”
“是不是送给那个人”，柯南好奇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是不是曾经把照片送给那个人呢？”
“是的。”
柯南心下了然：那张木质相框里的嵌着的天空照片就是她送的，而上面的签名也多半是她的手笔。
弗岚倒也不在意叽叽呱呱的柯南，主要是她现下实在太闲了，被断网不说，也不能坐着飞机遛遛自己，她觉得她能在工藤宅的庭院里数一下午的蚂蚁。
天空的照片她有很多，晚霞遍布的天空，朝雾中的天空，晴空，雪云。
从俄勒冈州给针叶林除草的任务结束后，她带了很多俄勒冈州的天空碎片回来。
一回日本她就去找苏格兰要回她的遥控飞机和抱枕，但苏格兰把她三块钱一斤出卖给了黑麦，她只能找黑麦要遥控飞机和抱枕。在和黑麦见面前，她拆了一个屋顶，救出遇险的高木刑警，将高木送到医院后，她回去和黑麦见了一面，取回了她的遥控飞机和抱枕。
“针叶林上空”，她把照片给赤井，简短地解释道。
他收起照片，唇角勾了起来。
这是他们的约定。
不是很重要的约定，没什么好隐瞒的。
柯南又问：“或许你知道aptx吗？”他问得小心极了，眸光闪闪烁烁地看着她，睫毛也跟着微微颤动着。
她沉默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去，好久，她才说：“我知道。”
在四目相对的那几十秒内，他似乎觉得，她和aptx的关系不止是“知道”那么简单。
“你是试药人吗？”他胆子更大地追问道。
这次她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不是。”
说完，她就站起来：“我去数蚂蚁了，你和老三玩。”
柯南追出去：“你明明就认识工藤新一，为什么……”
他追得太急，前脚被后脚绊住，一脸惊恐地往地面亲吻而去。
她回头勉强扶住即将平地摔的小少年，鄙夷道：“这种人我有什么认识的必要吗？会平地摔的高中生侦探。”
“工藤新一？”冲矢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完了，要被赤井先生识破他的身份了吗？
柯南燥得慌，飞快地甩开她，气哼哼地：“新一哥哥和我没关系，不要污蔑新一哥哥！”
江户川柯南会平地摔，但是工藤新一不会平地摔，这是最后的倔强。
已经识破的冲矢昴笑眯眯地扶了扶眼镜。
柯南离开后，冲矢昴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道：“不要被那个小子诱惑。”
换上猫皮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看了那个绯发男人一眼。
“我没有被诱惑”，她说。
事实上，工藤新一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好像催眠术一样，他无论问什么问题，被问的那个人都会自动咕噜咕噜全盘倒出。这种超凡脱俗的能力算是世界十大未解之谜。
“昨晚做了什么梦？”他问。
她愣了一下，猛然间察觉一件事：从早晨到晚上，他问“睡得好吗”“下次睡觉关手机”，现在又问晚上做什么梦……
见她探询地看着他，他笑了一下，慢悠悠又转移了话题：“你还亲过谁的脸？”
假脸和真脸亲起来差不多，她不久前说过这话，这说明她亲过某人的真脸。
“客户信息保密”，她说。
冲矢昴手撑在桌面上，看过来的目光里莫名有些幽幽的。
这是第三天了。
水无怜奈忍不住了，她联系赤井：“还要多久才把人还回来？”
对方笑了一声：“不要急。”
水无怜奈火大起来。
既然有本事抓走她，那就一辈子都把她留在……等一下！去你的一辈子，不准，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回来了”，玄关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水无怜奈心里一颤，走过去，正看到弗岚肩上停着困顿打盹的乌鸦，走进客厅来。
她看起来状态好极了，沉蓝的眼睛微微闪烁着明亮的光点。
水无手里还拿着刚刚挂断电话的手机，紧紧地握着机身，嘴唇翘了起来：“弗岚。”
弗岚把肩上打盹的乌鸦捏起，轻轻放在柜子上，转身笑道：“让你担心了。”
水无怜奈对弗岚的状态既欢喜又担心，她悄悄试探道：“你又被罚去除草了吗？”
弗岚回答：“我去度假了。”
水无心凉了一半，完了，她这么高兴，不会被那个男人骗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水无都留神观察弗岚的举动，却发现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既没有傻笑着发呆也没有看着某件东西陷入深思。
她没有落入那个男人的陷阱真是太好了，水无怜奈缓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关于她的情报，一个字都不会再告诉那个fbi。
这种事情也太危险了，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基尔，取得她的信任了吧。怎么样，杀死她比杀死赤井秀一简单吧？——朗姆】
突如其来的邮件让水无怜奈愣在原地。她都快忘记了，最初接近弗岚的契机。
她被组织怀疑和fbi勾结，被派去杀死赤井秀一，但任务被中途打断，她又被告知接近90832，兜兜转转成了90832的所谓保镖。
基尔本来就是要用杀死一个人来洗脱自己嫌疑的。
现在时间到了，而那个任务目标变成了她。
水无怜奈看向正在给乌鸦喂食的她，不由自主地绞紧了眉头，铅色的沉默中，时钟冰冷的滴答声在房间里响起。
弗岚转过头去：“水无，你的脸色不太好。”
水无怜奈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晚饭吃得多了，有些撑。”
水无怜奈回到房间，坐在桌前，看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她现在必须回复这封邮件，太晚回复会惹人生意，于是她写下：【要我怎么做？——基尔】
回信很快到达了。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外面传来乌鸦凄厉而欢喜的叫声。
她用力盯着闪烁着蓝光的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嘴里咀嚼。
朗姆的回信中提到，他已经收集到了90832勾结fbi的证据，所以基尔尽管下手，用任何手段，不要惊动警察，悄无声息地让她消失，后续处理组织会办妥。
水无怜奈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秀丽而冷漠的脸上映出手机屏幕的光。
【一桩交易，做不做？——本堂瑛海】
手机屏幕上打下的草稿显示如此。
伊森本堂死前对她说：“不要放弃哟，坚持下去，替我完成任务。”
弗岚察觉到水无怜奈这两天怪怪的，平时淡漠的表情现在看起来有些可怖，不过在她转过脸去时，水无就会恢复淡淡的笑意。
她盯着她看了好久。
回房间后，弗岚少见地写了一封邮件给那位先生，在邮件中，她首先报告了老三的情况【您再不回来，老三要胖成球了】，然后她提了一句水无怜奈【我不需要保镖，让基尔去做其他事吧】。
打字打到最后一段时，她有些犹豫，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我要向您承认一件事，我和fbi有勾结……】
她指名道姓，把何处何时的具体情况都说了一遍，直到这份陈词看起来完整而真实为止。
那位先生是第三天回复的，可能是因为时差，足足间隔了50个小时。
他的措辞听起来疲惫极了：【你也会说谎了吗？……你还不知道吧，基尔，本名本堂瑛海，是来自cia的卧底，她已经暴露身份了。】
弗岚站起身来，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尖锐的一声。
水无怜奈，本名本堂瑛海，昨天和fbi联手了。
组织的信息大楼遭到入侵。
算是自爆身份。
子弹擦过水无怜奈的脸颊时，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刺骨的疼痛，她不用手去抹脸颊就知道自己流血了。她想，她早该明白的。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既针对她，又针对90832。
收集到证据？绝无可能。那只是让她放下心来跳入陷阱的托辞而已。从一开始，杀死赤井秀一的行动失败时，基尔就注定要死，或者说，基尔因为保护一个小男孩而发生车祸落入fbi的手中时，她就注定要死，组织夺回她只是不愿她泄露情报，如果fbi防守再密不透风一些，那么夺回基尔的行动或许就变成了灭口行动。
她杀死弗岚，根本不会为自己换回洗脱嫌疑的好处，反而会因为害死弗岚而被组织处决。
朗姆的意思是一石二鸟，既借基尔的手除掉弗岚，又能把害死弗岚的罪责推脱得一干二净，让基尔成为替死鬼。
退一万步说，倘若基尔真能通过杀死弗岚的方式得到信任，就像当时伊森本堂自杀时的情形一样，她也不会这样做。
她绝不会把弗岚当做垫脚石，她不会让父亲的悲剧再次发生。她当时不惜顶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不愿意伤害一个陌生的孩子，更何况是对她意义不同的她呢？
水无怜奈决定自爆身份。然而在自爆身份前，她还要尽最后的职责，不能空手而归，仅凭她和她的接头人做不到，于是她联系了fbi。
基尔在组织的四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未像今日一样意气风发。
名为本堂瑛海的特工虽然年轻，但和代号为基尔的水无怜奈截然不同。
她锻炼出了所有特工的优点，也在伊森本堂以血织就的噩梦中规避了特工的一切缺点。
在她的接头人处住了一天，水无怜奈有点遗憾地看着暗沉下来的天空，一言不发。
“如果你是在等她的话，她来了”，赤井忽然出现在水无身后。
水无怜奈心脏重重地一拍，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
弗岚牵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指了指掉下来的链条：“我和其他交通工具相性不合，自行车被我骑坏了。”
“那你……”
“后半段路我扛着自行车来的”，弗岚说。
弗岚指了指赤井：“然后碰到了这位。”
连带水无怜奈的所在也是赤井告诉她的。
水无怜奈觉得自己眼睛湿润起来，她不可置信又满怀期待，声音里带了微微的颤抖：“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弗岚无情地击碎了她的想法：“不是。”
你在想啥？
水无眸里的神色暗了暗：“既然如此，你回去，不要被发现。”
弗岚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美元：“我是来给你付工资的，你不用担心。”
水无怜奈错愕。工资？
“谢谢你做我的保镖”，她把现金递给她，“飞机太招摇了，怕暴露你的位置，所以我才骑自行车。”
“谢谢你”，弗岚再次说道。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水无说。
水无怜奈也是才知道，如果她没有自爆身份，弗岚也会用自爆的方式保住她。
虽然彼此都因为自爆失去了对方拼命保护所带来的意义，但是就像麦琪的礼物一样，是会记一辈子的礼物。
弗岚付完工资就扛着自行车去附近的修车店了。
水无怜奈发现自己在流泪，滚烫的。
她握紧了手里的东西，一条月牙手链，还有她递过来的美金，以及美金中夹着的纸条【不要觉得遗憾，要吃好睡好，我们会重逢。】
她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见过她最潇洒的模样，见过她几天几夜不合眼在山林中搜寻失踪人员，见过她悠哉地躺在沙发上数账户里的数位，还见过她独自在夜空里徘徊，那双眼睛里的山川和人间那样旷大，可也那样遥远。
她的接头人在催促她：“走吧。”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水无怜奈，只有本堂瑛海从此生活在光明处，但是她还深陷着，她的世界冷漠得只剩工资，却比谁都滚烫。
所以，她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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