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摊牌
客厅像是被拖入深渊般的死寂,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
钟是搬家那天喻瀚湫送的,不知是偶然还是巧合,恰好是她喜欢的静音款式。
记不清多少年,她连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都胸闷地像是要窒息。
没有玻璃镜面,没有秒针,简洁的现代风格展现地淋漓尽致。只是每次抬头看时间,表盘青翠盎然的颜色都能让她感受到久违的生机和活力。
不知道自己抱着双膝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直到门铃响起,她才发现身体已经完全麻木。
站起来的时候,因为气血供应不足导致她有些踉跄。在原地静立片刻,她深吸口气缓缓踱到门前。
“谁?”她问。
“是我。”熟悉的声线隔着冰冷的合金门传进来,却带着丝丝暖意。
透过猫眼看去,过道里的声控灯亮着黄黄的光,而赵誉衡站在灯下,身姿挺拔,依旧俊美。
不知为何,仅仅只是透过小小的猫眼看见他的轮廓,但心底某一处波澜却开始泛滥。
门缓缓打开,她咬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尴尬朝她袭来,因为就在刚才,她决绝了他——拒绝了一个正常男人的求爱。
“是我冒进。”他的声音带着真挚的抱歉,低低的,无处不显示着绅士的优良品格。
楼道里的空旋过来一阵风,吹来阵阵干净舒爽的沐浴露味道。她才发现,赵誉衡额前的碎发仍有点点水汽,一双眼睛也如同被清泉润泽过似的水亮。
她摇摇头,穿着白色雪纺衬衫配利落剪裁的黑色长裤身姿纤长,身形陷进逆光里,落下一阵斑驳的光影。
“太……快了。”她低头不敢看他,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脸上的泪痕已干,只是眼眶还红着。。
他呼了口气,说:“我不会强迫你。”
“嗯。”她的声音浅到极致,带着两分羞恼。
“喝了睡会好一点。”
他手里拎着一个极不和谐的购物袋,两个玻璃瓶里装着纯白的牛奶。
“谢谢。”
没有将牛奶递给她,他长步走向厨房。侧身经过她身侧时,她闻见了熟悉的味道。那一瞬,她的心抖了抖,贪婪的感觉慢慢滋长,瘾毫无预兆地找上她。
右手指尖空荡荡,像是迫切祈求着什么。
她看着他熟练地找出蒙尘的小奶锅,水龙头发出唰唰的水声,冲刷着从未用过的表面。
电火石打了两下,窜出湛蓝的火焰,悠悠地聚集着热度。
鲜有人气的厨房,此刻促狭地纳入两道人影。他将另一瓶牛奶放进冰箱,空荡的冰箱内部让他微蹙了眉。
那种担忧和从浙、和嫂子,和一切爱她的人表露出来的毫无差别。
奇怪的,她突然想象多年后的场景。那时候从浙会结婚,父母已老去,而她是否……依旧孤独终老?
那时候的她身侧,会不会有他?
鼻头莫名发酸,她才终于肯承认,原来自己一直都害怕失去。
她拥有一切,可以放弃一切,此刻却不肯错过他。
她的声音低柔,抱着他的手微微颤抖。
“阿衡。”
赵誉衡的身子微微一震,想要转过身来,却被她制止住。
他问,“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侧脸伏在他纯白棉T恤上,努力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眼眶慢慢沁出了水雾。
她不明白,为什么从遇到他后,自己的眼泪为什么怎么也流不完。
只是这样的自己看起来很可笑极了,被拒绝的是他,哭得却是自己。
明明他什么都没干,而她却像贞洁的烈女,哭哭啼啼幼稚地像个小孩。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抱着他,贴着他宽阔的后背,让眼泪肆意地流一流。
小女生柔弱的情绪作祟,她想看他慌张,看他无措。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真切切感觉到他在爱他。
“别动,让我抱抱你。”
“从琛。”他最爱叫她“阿琛”,此刻他却连名带姓地叫他,听起来像是严肃极了。
他的手握住她环住他腰间的手,轻轻一扣,她识趣地松开手。
由下而上涌来一阵失望,她想,大概是她的小脾气让他不高兴了。
“从琛。”他又叫了一声,声音却从她耳畔传来。他拥着她,右手插-进她如瀑的发间,浅浅吻着她的眉心,像是要抚平她的不安。
“怪我欺负你?”
她缩在他的怀里,像是任性地的小孩,只是摇头。耳根子却红透了,半晌像是做了决定,她抬头看他,像是迫切地验证着什么。
“你爱不爱我?”
这是她第一次确确凿凿地问他,他到底是否爱她。
她盯着他的眼睛,从未如此认真地凝视他。像是下一秒他的答案让她有片刻的不悦,她就会果断放手。
“爱,很爱。”
他倏地附过身,气息将她瞬间吞没,无声纠缠于他的唇齿之间。她用尽力气抱他,感情澎湃地像是是湍急的河流,在两人之间冲撞、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她开始回吻他,大胆地将他推向橱柜边缘,不顾一切地攫取他的所有。
身子蓦地腾空,他长臂一揽将她稳稳放在流理台上。逆光里她低头看他,他眼里情-欲明暗涌动,仿佛墨色深海,迷人地让她觉得沉醉。
“我爱你……从未变过。”
他低喃,再次吻上了她,从鼻尖到唇线,细细密密温柔到致命。
衬衣领口不知何时散开,露出大片的肌肤,压梨赛雪,细腻无暇。
她知道他在渴求什么。
浑身颤栗的麻酥让她忍不住轻哼,他一颤,低头吻上她光洁的锁骨,再往下是白润的娇俏。
本以为污秽的,难以接受的事情。在他拥着她,亲吻着她的此刻,囚困着她的黑暗一点点被光明驱逐,耀眼地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呲呲的液体翻腾声聒噪,强制地打破两人旖旎的风光。
她红着脸推开他,“去……去关火。”
他灼热的视线落在她暴露在空气中光洁的肩头上,她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脸上更是绯色连绵,慌张去拉却听见他轻吐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一颗颗替她扣上散开的纽扣。
“我……我自己来。”
他勾勾唇,也不阻止,转身去关火。
只是或许,该关火的更像是他自己。
轻轻将她从流理台上抱下来放好,他轻笑,声音残留着尚未退散的情愫,“我不想再洗第二遍澡。”
脸瞬间似火烧,她何尝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差一点擦枪走火,就连她也黏腻地想立刻去冲澡冷静冷静。
“所以……你明白了么?”他缓缓开口,坚定而平缓地问她。
“什么?”缱绻甚至让她忘记了就在刚才,她确切地问过他什么。
她问他——是否爱她。
他没有犹豫地回答,并能动性地付诸行动,一贯的雷厉风行,一贯的干净利落。
让人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他,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甚至就算他此刻跪下求婚,她都不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他从来都是如此认真,她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对她的感情。有些发怔,这份干净璀璨的感情完全铺摊在她的面前,将她的心全部填满再无空隙。
她主动吻吻他的唇角,不带任何情-欲,更像是某种虔诚的感激,感激他坚定走向她。
那么,她该告诉他,告诉他她的过去。
“你尝过玉米杆么?”她笑,神色却认真。
他安静地看她,对她没头没脑的问话不感到奇怪,眉头微微蹙起,表情看起来深幽难测。
她一动不动,既忐忑又像是在寻求解脱。扯扯嘴角,“我从来不知道,玉米杆会是甜的,就像是甘蔗似的。你应该没尝过,因为城里的孩子都不知道。”
她笑着看她,苦笑的意味更多一点。
赵誉衡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笑容,像是预知她将要讲什么,只是叫她,语气竟有一丝担忧,“从琛。”
她微愣,没想过他连丝毫疑惑都无。她以为他会笑着回她,“那你怎么知道?”
那她就可以会笑着回他——怎么会不知道。
每天她要替它们浇水,替他们拔草。拔不好会有黑黝黝的野孩子笑她愚蠢,嚼碎的玉米杆吐在她的脸上,将她推搡在田野的沟渠里,嗤笑着叫她“白泥巴”。
她白皙的肤色成了他们攻击她的理由,她们朝她扔石头,将泥水倒在她的头上,然后哄笑着让笑声刺破她的耳膜。
白泥巴,真贴切啊。干净又格格不入,看起来不同又卑微如泥土,只因为她是养女,就该承受这本不属于她的一切吗?
“从琛,别为难自己。”他的声音异常沉重,眼里的怜惜让她瞬间慌张。
“你……知道?”她不敢确认,不敢询问,就像是林间的惊鹿,只要一动就一触即发。
“阿琛,都过去了。”他终于轻轻说,“过去已无法伤害你,你长大了。”
心猛然紧缩,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看着他,看着他,泪水再一次决堤。
为什么他知道,原来……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窗外一道惊雷,灰沉的天空像是硬生生被劈成两半,一半是污浊,一半是曙光。
“我……忘不了。”
她终于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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