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野心
竞标日在众人的企盼中，终于到来。
由于百龙港项目是国家重点关注项目，因此投标方对竞标企业的要求也极为严格。
又因风电一体化技术的高难度、高技术性，国家项目部门最终将此次竞标定性为不公开的邀请招标。
除兆奇和迪元外，只有寥寥几家科技型企业接到了投标邀请书。
招标会地点定在市奥体博览城的博览中心会议厅，无数大型会议在此召开，是半开放的政府会议地点。
下了车，一行人从正门进入会议厅。入眼是宽阔肃穆的圆形大堂，半圆镂空吊顶现代又庄严。
圆型吊顶下方正中心摆放的是直径6米的环形会议桌，圆形会议桌桌面齐整铺就着象牙白色桌布，垂落在蓝底金花的高档地毯之上。正门正对面是一幅出自名家的巨型山水图，显得气势磅礴。
身后脚步声响起，从琛回头，淡扫峨眉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这样重大的场合，兆奇总裁叶国斌也未现身，负责领队的是曾经在兆奇面试会上，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兆奇高管刘宣。
而他身侧站着的正是年轻有为的江恒远。
显然是看见了他们，刘宣客气地领着几人上前寒暄。
赵誉衡伸出手淡淡打招呼，“刘副总。”
“赵总，好久不见。”
不在意即将开始的竞标会，刘宣心态平和地同赵誉衡聊天。直到门再次打开，一行人走了进来他才停下话头。
从琛落眼看去，发现进来的都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大概就是负责招标的官家人。
果然，他们进了门就有条不紊地地率先坐下，严谨的看起来皆是面无表情。
只是一众生脸里，唯独一张面孔很是熟悉。刘培脸带淡淡笑意走过来，依旧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客气打招呼：“刘副总，赵总，先坐吧。”同时也转身招呼另外两家公司掌权人坐下。
十点整，竞标会正式开始。
安静的气氛中，主持人在一一介绍项目内容及唱标、记录人员后，宣布开标。
按照流程，紧接着的是四家企业进行正式竞标前的企业宣讲，十分钟的时间紧凑又关键。
最后一位做介绍的是兆奇，宣讲人是江恒远。
只是看着条理清晰，谈吐不俗，气质浑然天成的江恒远，从琛突然有些恍惚。
时间似乎已将曾经青涩的少年打磨成上好的玉璧，温润又内敛光芒。
即使身处对立面，她却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想了想，她又觉得自己这种说法不对，因为她已经没资格替他做什么了。
只是她不确定，眼前的江恒远是否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对她说过的卑微梦想？
两道投来的视线让她收回思绪，弯弯嘴角掩过刹那的失神，姣好的面容再无任何异色。
国家项目组的人果然沉得住气，就连不懂也能装的很懂。吓得另外两家陪跑公司噤若寒蝉。
只是这样扮猪吃老虎的手段在迪元和兆奇面前，根本行不通。
吃官饭的是人精，他们更是“精益求精”。
从琛突然想起社交平台上流行的一句话，正贴此刻她的心境——那么多人，没一个能打的。
只是仔细想想，她就觉自己这话不对，这样量级的招标会，哪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投标项目组大概也料想到在专业上他们讨不到半点好处，因而才选择了一个在这方面有十足经验的人来替他们保驾护航。
这个人正是功底深厚，八面玲珑的刘培。
像刘培这样做得了狐狸又做得了白兔的商人，深得上面人的喜欢。
利益而已，或多或少罢了。
刘培的提问尖锐而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刀起刀落之间，早已将陪跑的两家公司噎得说不出话来。
一来二去，桌上仅剩迪元兆奇两家。
但从琛知道，剩下的50%的概率，早已不在他们的手上。
恰恰因为提前知道，此刻更是惶然。即将割破潜伏的假象，她只能观望，然后寂然无声。
只是越到最后一刻，她发现赵誉衡的眉眼更是平缓，没有半分焦躁，似是这结局与否与他毫无关系。
“对于标书上的技术规格兆奇是否能完全履行？”
合上兆奇的标书，刘培淡淡问了这一句。
这一刻，从琛看见陈向东脸上一闪而过无奈的失落之情，连着她也悲从心来。
她知道，这一句已然决定标落何处。
“没问题，兆奇完全有能力达到标书上任何一个技术指标。”是江恒远不容置疑的声音。
“可……”周航显然无法接受这种结果，刚开口就被赵誉衡凌厉的眼神扫住。
刘培大概见惯了这种场景，只是笑笑，没有在意。
长达几小时的割据，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
在场每个人都清楚，差不多也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兆奇与迪元两家公司的情况，我方都已知悉，接下来请允许我方委托评标组织进行评标，十四天后我方将会公正地通知定标结果。”
出来的路上，周航依旧不肯相信方才会上风向偏向兆奇。
“那个技术他们从未有建树，在这方面迪元的实力有目共睹，他们是不是糊涂！”
陈向东同样惋惜，但多年的大风大浪让他更容易接受眼前的结果，但即使这样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众人的话。
从琛一言不发地走在一侧，看着从容不迫的赵誉衡和吕阅庭陡然想起整场竞标会上被她忽略的一个细节。
那就是——迪元根本没有拿出方案最齐全，技术实力最充足的PlanB，而是选择了相对简单的PlanA方案。
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心中盘旋，一股暗流陡然冲刷她的认知。
人们时常习惯性忽略了一点，PlanB之所以被称为PlanB。除了它的备胎属性外，又或许可能是——服务于完全独立的另一个项目。
等待定标的过程漫长又煎熬，近半个月后再次抵达博览中心，从琛心中难免唏嘘。
迎宾拉开门，恭谨地迎接他们入内。
跟在赵誉衡身侧，她一颗心随着真相的逼近而不安鼓动。
似是察觉她的不安，赵誉衡侧目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是让她安心的笑意。
将近半个月时间，她无数次想立即问一问他，没有启用B方案的原因，究竟会不会是她想得那样。
那日无端升起的念头太疯狂，她猜不透到底会是什么，才能让赵誉衡这样不留余力地下了那么大一盘棋。
让他在即使知道会落标的情况下，也依旧全力以赴。
如果如她心中所想，那那个不为人知的项目只会比百龙港项目更加诱人。
两端三审后，定标之刻近在眼前。
评标报告分发到他们手中，东阳联合工程监理造价咨询有限公司负责人起身，清清喉嗓，宣读中标者文件。
“我宣布招标编号为DYZB-2017-354的东阳百龙港大型风电项目中标公司为——宁远市兆奇电气科技有限公司。”
锤音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四五月的天气，微风带暖。
走出博览中心，从琛抬眼看向浅蓝色澄澈的天空。
近一年的准备，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
“恭喜兆奇，希望你们也不会让我们失望啊。”
身后人员熙熙攘攘，从琛他们站在宴厅门口，看着春风得意的兆奇众人难掩高兴。
“刘总，说得哪里话。兆奇一定全力以赴，也让国人看看我们的新能源技术。”叶慕晴巧笑倩兮，鹅蛋似的脸庞更是光彩夺人。
眉目一挑，看见了他们。莺莺燕燕地朝他们打招呼，“赵总。”
刘培笑着领着众人上前，也同他握手，看似歉意地道：“对不住赵总，评标组决定将百龙港项目就交给兆奇，我也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和迪元合作。”
赵誉衡浅淡地笑道：“机会很多，迪元也很希望和刘总合作。正好，我这有份资料希望刘总有空过过目，看看能不能促成下次合作机会。”
资料？什么资料？从琛哑然，来之前赵誉衡根本没提起过这件事，更没让她准备什么。
正茫然，就见吕阅庭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份方案书，她匆匆扫了一眼，当下大惊。
吕阅庭递上的，正是当初弃之不用的竞标B方案！
刘培显然也是一愣，眯了眯眼眸，神色严肃地接过方案书，寥寥翻了两页，表情精彩纷呈。
先是惊诧，惊诧过后是佩服。
“赵总真是让刘某大开眼界。”
听他这话，叶慕晴也沉不住气，撑着脸色僵笑道：“是什么让刘总这么意外？”
刘培扫了一眼兆奇团队，像是想通了什么，终是呵呵一笑，也不避忌，对赵誉衡倒：“赵总消息果真灵通，不瞒各位，上头正有意投入大笔资金到南非建设电网，其中紧缺的就是有实力的新能源公司。赵总的眼光毒辣，准备如此完善，看来对此项目势在必得啊。好，方案我会认真看，随后我们再进行进一步交流。”
错愕，难以置信在叶慕晴脸上展现地淋漓尽致。
从琛张张嘴也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百龙港项目的名片含金量高不假，但会有什么比将技术带出国门，展现给全世界看更有说服力？
原来，他的眼光从未拘泥于国内的一亩三分地，他想要的——是国际上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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