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耽搁
“怎么了？”
等红灯的间隙，赵誉衡刷了几条休息，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又问她：“不舒服？”
“没。”从琛收起手机，唇色有些惨白，笑了笑扯开话题，“没想到刘总专业知识这么扎实，还真让我意外。”
赵誉衡勾了勾唇，继续问她：“没看出别的？”
她纳闷，揣摩片刻，有些拿不准，“你是指他以我为突破口，迂回地暗示他早已看穿我们报告书中缺少了最关键技术点这件事？”
他轻笑，眉目依旧清朗，“刘培行商多年，合作的公司没有千家也有百家。核心风速刹车技术是我们的底牌，他自然不会傻到认为我们会拱手奉上。而他贸然问你，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你没看出的，是另一点。”
“另一点？”从琛沉了眉，却理不出一条思绪。
见她茫然，赵誉衡笑说，“你真以为刘培的秘书会蠢到弄错时间？难道孙子兵法没告诉你，最佳谋略---攻心为上。”
她倏地顿悟，惶惶道：“......是兆奇？”
“商人，利益总是在先头的。”看了她一眼，似是满意她的反应速度，赵誉衡缓缓解释道：“百龙港项目自从立项以来，几家公司虎视眈眈。虽然早有风声，但迪元与兆奇之间始终隔了一张窗户纸。如今刘培“不经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为的就是......”
“利益最大化。”完全想通其中奥妙，从琛忍不住脱口而出。张了张嘴，随即又感慨地补充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刘总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只是......”
“你想说，只是我能看出来的手段，江恒远又怎么会不明白？”赵誉衡笑，像是一眼看穿她的想法。
她默然，以她对江恒远的了解，他也该知道自己成了刘培棋局中的棋子。“这样双方都能领悟的把戏，为什么刘培还要那么做？”
“态度。”赵誉衡平缓吐出这两个字，像是解答她的疑惑，“刘培他只是想让所有人明白，游戏的主导权，在他的手上。”
从琛望着他有些说不出话。
赵誉衡扭过头，轻笑说：“难以理解？”
她点头，即使明知生意场上水深，却也没想过这样一场小小的见面会，刘培也会花这样复杂的心思。
“对他们来说没有复不复杂，只有赚不赚钱这回事。兆奇和迪元两家实力不相上下，且各有利弊，在几个亿的项目前，他这点心思与手段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感到陌生又晦涩，因为无论是在江州还是在迪元，她都甚少直接参与项目谈判，对于其中的弯弯绕绕更是从未触及。如今第一次亲身经历商人“小小”的手段，现在想来才有一些迟来的胆寒。
未曾想因为“新人”的身份，她差点就成了刘培试探迪元的枪杆，人心隔肚皮，老祖宗的话总是没错的。
谁也不知道温和宽善的皮囊下，究竟会有怎样一张伪善的面容。
“那你有信心么？”她侧目，“这么难。”
赵誉衡看着前方，语气倒是轻松，“没有。”
“嗯？”怀疑自己听错，她的表情有些错愕，圆睁眼的模样在车内灯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生动。
“四成。”赵誉衡笑，“迪元中标的几率大概只有四成。”
“......只有四成么？”连五成都没有。后半句话被咽下喉咙，从琛难掩失落，“真的没有希望了么？”
赵誉衡扯了扯嘴角，神色很淡，像是早已做好落标的准备，只是见她失望反而笑着安慰她：“做生意，哪有总赢的道理。”
---可你从未输过，她默默想。
在她眼里赵誉衡是常胜的将军，从不会打没把握的仗。因而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明知会失败，他还是依旧选择拼一拼？
正统的工科教育教会了她严谨与拼搏，可说到底她骨子里依旧保留着女性的敏感与优柔。她不确定在同样情况下自己能否和他一样，不回头地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做一件看不到回报的事。
仍是遗憾，她轻轻说道：“我们准备了这么久。”
赵誉衡这才转头认真看了她一眼，“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话虽土，但有道理。现在得不到的，将来未必不能。”他说得定定，从琛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话中有话，顿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半晌后才低着头“嗯”了一声，车厢内一时无话。
高速路口近在眼前，从琛转头看窗外，雨丝依旧飘飘摇摇，细密地像断线。
赵誉衡的电话陡然想起，她看了一眼，是陈向东的电话。
只是，会有什么事情？
疑惑地看向一侧吕阅庭的车，却发现他们已经在停车带区域停了下来。
“他们......“正想提醒，车速却已经慢了下来。
“龙泉出了点问题。”电话里陈向东的语气暗忧。
“有什么问题？”赵誉衡一边问他，一边打了灯靠边停下。
“刚刚王工打电话来，机器大面积停转，Hub也烧毁了几台，好在巡逻员发现及时，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电话那头陈向东语气迟疑，像是在斟酌些什么。
赵誉衡皱眉，“说。”
“陶工他......并不在龙泉。”
空气陡然凝结，从琛滞了一滞，心中暗惊---本该外派至龙泉的陶懋怎么会不在那里！
“他现在在哪里。”
“联系不上，没人知道他在哪。王工说他前天早上到龙泉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他们只以为公司另外有任务给他，也没多想。”
“等我五分钟。”
赵誉衡挂了电话，很快拨了一串数字，电话传来的声音显示对方已关机。
“现在怎么办？”她低声询问，事情来得太突然，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明天有没有急事？”他转头问她。
她摇头，“没别的安排。”
赵誉衡点头，这才告知她可能的结果，“打电话给陈秘书，告诉他掉头去龙泉。”
已经有所预料，从琛没有犹豫应声，“好。”当即打电话通知陈向东他的决定。
没停歇，又见赵誉衡拨了电话出去，对着电话沉声吩咐，“把龙泉项目的资料发给我。”
目光瞥见吕阅庭的车已经启动，她呼了口气，安静地等赵誉衡打完电话。只是片刻就见他语气不善，紧锁的眉头预示事情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封锁消息，等我回来处理。”
“怎么？”等到电话掐断，她低声询问。
“陶懋入侵了服务器，带走了资料。”
“怎么会......他为什么这么做。”彻底茫然，她实在想不通作为公司合伙人的陶懋为什么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他就是个疯子。”赵誉衡调转车头，面上隐有躁气却也没有真正动怒，“先去龙泉。”
路上雨势加大，天空乌压压一片，从琛还没有从陶懋的举动中回过神来。
“他只是觉得好玩，不用太担忧。”赵誉衡淡淡道，像是缓解她的不安。
她默然，玩？她还真没见过陶懋这么胡闹的人，项目资料说带走就带走，还是入侵系统这样最匪夷所思的方式。
若说当初对他的印象停留在“顽童”阶段，现如今她实在想不出比“疯子”两个字更好的评价了。
污水处理中心处于东阳与龙泉市的交界处，毗邻龙泉大江。主要承担工业及龙泉市80%居民污水处理工作，是龙泉市示范性城市建设项目。
龙泉离东阳不到五十公里，不到一小时，两辆车就安全抵达污水处理中心。
“赵总。”中心负责人王诚早已等候多时，没有客套的功夫，皱眉道：“现在电力只输出了三分之一，机器停了一半，情况有些严峻。”
从琛看过公司资料，五年前赵誉衡通过渠道与龙泉市建设局达成协议，并用一年时间建设了风机发电系统。
这也是国内首次实现大型耗能厂房由风机系统实现供能的项目，随着这个项目的成功，也让迪元奠定了在新能源领域的地位。
“四年了风机系统一直没出过大问题，但从年前开始，一直有大大小小的问题出现。但因为时间过去四年，我们这边也不好麻烦赵总，因此厂里几个工程师也都琢磨琢磨自己解决了。但两个礼拜前第一路的机器无端停转，我不放心才发了邮件让迪元派人过来看看，兴许陶工另有工作，出去的急没留下口信。幸好赵总就在附近，这才麻烦你亲自过来看看。”
王诚不但没质问陶懋擅自离厂之事反而一席话说得客客气气，陈向东几人对视一眼，便知王工他这人上道，着实会做人。
托了托眼镜，陈向东歉然地对王诚道：“王工实在抱歉，年轻人没轴，做事也不妥当。家里有点事就急匆匆走了，下回我们亲自让陶工给您赔不是。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去看看什么情况，民生大事耽误不得。”
“对，陈秘书说得没错。人有急事可以理解，那赵总，几位这边请。”
雨点越来越密，淅淅唰唰地下个不停。
靠近风机布置区域，从琛就闻见线路烧焦的刺鼻味道，看了一眼看着的控制机柜，她确认道：“电路保护起了作用，右侧两路工作正常。”
王诚看了她一眼，神色颇为意外，从琛想他大概把自己当成了随行文秘。
“确实如这个小姑娘说的，一二路系统已经停止工作，只有三四路正常运行。”
“机器拆了么？”吕阅庭出声询问，面色冷静地对王诚身侧穿着制服的工程师说：“把工具箱给我。”
“帮我拿一下。”吕阅庭脱下外套递给从琛，她自然接过，赵誉衡淡淡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注意安全。”她关切道。
吕阅庭神色闪了闪，“嗯”了一声，投来一个让她安心的笑。穿上雨衣带上安全帽没有犹豫地上金属架拆机器。
小型Hub主机很快被拆下来，吕阅庭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长睫被雨水打湿，冷毅的眉眼多了几分生动俊朗，视线往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给你。”从琛默契地地上纸巾，吕阅庭微愣，随即弯了弯嘴角接过。
为确保开机盖后结果的准确性，机器外壳的雨水必须擦拭干净。
只是机器打开的一瞬间，众人瞬间傻了眼。
因为通过ip65防水防盐雾性能测试的全封闭机壳，此刻竟渗进了雨水！
“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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