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争执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徐阅就背书包走了，走之前还把写好的作业全部摊开摆在了桌面上。
程冉好奇地瞅了一眼，发现他的政史地三科题目下面字写得很少，反而是题目上箭头和圈圈很多，和考试时完全不一样。
他知道这是一种高效的学习方法，但仅限于知识点已经牢记于心的那类人。
像他这种文综废物只能顶礼膜拜。
不过他又手贱翻了一下，翻到了他的数学试卷，直接看到最后一道压轴题。
他看见那一片空白的时候，低头捂嘴笑了两声。
平衡了。
学霸有什么了不起，文综高分又怎么样，压轴题做不出来那就不叫学霸！
“哔哔——噗呲噗呲，程冉——”
程冉正乐着，闻声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到他旁边的女同学指了指门外，他抬头，发现一个人影在窗外晃荡，看不清脸，只能知道是个男人。
“他是谁？”程冉皱眉。
“不太清楚，他也没说他是谁，就找你。”女生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程冉笑容消失，插兜往后门走去。
他刚出教室，一个高壮的中年男人就急切地迎了上来。
“小冉……”
雨滴不合时宜从走廊外飘了进来，整个走道异常湿冷，他面前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意，试图碰向他的手让他恶心又畏惧。
他退后一步，关上教室门，转身走到楼道口。细雨落在他身上，他转头看着跟来的男人，神情冰冷：“有事吗？”
男人一把摁住了程冉的肩，迎面而来的臭味惹人反胃，程冉强忍着不适，想挣开他的手，烂醉的人却像块狗皮膏药死命黏着他，力道没轻没重，他肩膀被捏得生疼。
“小冉…小冉，你听爸爸说……”程衍东死死按着他，尽量放柔声音，“我已经联系了b市一所重点中学，你收拾一下东西…”
“你他妈说什么？”程冉猛地甩开他手，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低声呵道，“你替我转学了？”
程衍东没料到程冉敢甩开他，怒意横生，但他此行目的还没达到，只能按捺下火气，扯起嘴角：“没有，没有小冉，还差几步手续，我今天是来带你回……”
“你是觉得把人丢来丢去很好玩吗？”程冉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反讽道，“回？回哪？回你家里然后给你传宗接代？”
程衍东闻言一阵心虚，瞬时化为怒气，一把拽住程冉的校服衣领：“我这是为你好，b市那也是你的家！那所学校不比你这破学校强吗！你跟我犟什么犟！”
“我说过，你的家，与我无关。”程冉狠狠拍开他的手。他不想在学校和这醉鬼产生争执，抬手指着下方昏暗的楼梯，压抑着怒意，“现在，请你离开。”
“你个不孝的玩意！敢赶你老子！”
咚得一声响，整个楼道的灯都亮了起来。程冉被巨力甩到地上，差点滚下楼梯。
徐阅忘记带伞，从楼梯转角走上来想要回班拿伞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看见那个少年捂着额角，手肘撑着身子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背脊挺拔，神情在昏暗的灯光下透着冷意。
正当程衍东上前想要将程冉拽下楼时，楼下人缓步走了上来，挤到两人中间。
“不好意思啊。”徐阅低着头玩手机，“能麻烦让一下吗，谢谢。”
程衍东被突然出现的人扰乱了注意，下意识止住脚步。程冉乘机远离他，靠着扶手，目光落在不急不缓走上楼的徐阅身上。
直到他把楼道门打开，走廊的灯光倏地照了进来。
徐阅正要走出去时，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叹了口气，转身拉住了程冉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身后。
他俯视着还试图想上前的男人，神情冷淡：“这位先生，在学校里寻衅滋事属于刑事犯罪。”语气平淡到仿佛再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你还不离开，我会报警。”
程衍东猛地反应过来，音量陡然增高：“我是他老子！我想怎么对他警察管得着吗！”然后他就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拿出了手机，面不改色拨打电话。
见状，他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指着程冉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狠狠骂了一声，摇摇晃晃走下楼，边骂边消失在拐角处。
“怂货。”
徐阅见他离开，删掉随便乱按的三个数字，冷冷丢下一句。
“谢谢。”程冉仿佛虚脱了一般靠着扶手滑下来，坐到了阶梯上，望向窗外。
“顺手而已。”徐阅低头看着手机，冷光映在他脸上，“你得回去了。”
程冉看着雨一粒一粒打在窗沿上，时不时闭上眼，好像随时要睡着。
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开口：“不想回。”
徐阅偏头看着坐在阶梯上自我修复的人，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他蓝白色的校服上，少年人的腰腹线条隐隐约约显露了出来。他腰身很细，脖颈也很细，此时此刻，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也许是因为闭上了眼，也许是因为太疲惫了，程冉平时的凶劲消失得无影无踪。鹅黄的灯光照映在他面容上，柔和了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他低着头，细碎的刘海散乱着，显得脆弱无害。
徐阅安静地注视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少年一站一坐，在楼道里待了良久。
最后程冉缓过神的时候，没看见徐阅的身影，想来是已经走了，他扶着墙站了起来，额角隐隐犯疼。
突然楼道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程冉抬头，是花严。
“徐阅都跟我说了。”花严把他领到了办公室，让他坐在沙发上，柔声道，“你家是怎么回事，方便跟我聊聊吗？”
“我……”程冉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慢慢来。”花严很有耐心，给他倒了杯热水，“我听徐阅说，你爸爸想让你跟他走，你不肯，是因为什么？”
“他想让我转到其他学校。”
“他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他从来不关心我的事，也不会问我的意愿。”在经历过刚刚那番争执后，程冉异常平静，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只说了一句。
“我不想转。”
他想要熟悉的环境，他不想再丢失一些东西了。
“好，老师会帮你。”花严轻叹，也没有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晚自习快结束了，快回去换身衣服吧，别感冒了。”
最近天气阴雨绵绵，教学楼笼罩着一层水汽。程冉平时在教室里感觉不到，走在廊道上就能嗅到泥土和草的味道，混着朦胧的水雾，弥散到空气中。
程冉抱着胳膊回到教室，把外套穿到身上，动作间不经意扫到了他旁边桌上那叠作业本。
想到他在出门前居然会因为作业本的主人没有写压轴题而乐成那样，就不由自主想笑。
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仔细回想了一番，这短短两天时间里，他的情绪波动好像都与徐阅有关，虽然生气占多数，但都不让人真正的讨厌。
他还无端容忍了徐阅两次以横冲直撞的方式闯进他的世界。
明明在昨天，他还想亲手了结了这个傻逼玩意。
算了，明天给他留个全尸吧。
他想。
然而下一刻，他手机上弹出了几条微信消息。他点开一看，那满屏钞票的头像出现在了列表第一个。
傻逼0号：同桌，友情赞助费是不是得考虑一下。
傻逼0号：哦，还有保管费。
傻逼0号：不多，你看着给，我不介意。
冉：？
程冉暗自决定还是早点了结了这傻逼。
冉：［微信红包］
不过十秒，手机又是一震。
傻逼0号：数学小天才，025和二百五还是有点差距的。
冉：。
程冉真的很想砸个二百五在他头上以表愤怒，给他一根杆他爬得倒很顺溜。
只是还没气上头，对方突然来的一句话让他哑了火。
傻逼0号：伤怎么样？
程冉一愣，捏着手机，盯这四个字看了良久。
他迟迟没回复，对方也就好像彻底安静了一般。
冉：没事，小伤而已。
徐阅回复得很快。
傻逼0号：我这有些治跌打损伤的药，你需要的话我明天拿给你。
程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明明是句非常正常的话，却让他的脸烧得慌。
他刚想说没那么严重，没必要，但还没等他回复，对方又发来了一条。
他打开一看，方才的热意瞬间消退。
傻逼0号：记得付药钱。
程冉愤怒打字。
冉：我靠，徐阅你抠不抠门啊！
傻逼0号：等价交换，政治必修一第一单元内容，记好了。
冉：草，徐阅我真tm信了你的邪。
傻逼0号：所以要不要？
冉：要什么？
傻逼0号：看样子不想要，那我就勉强勉强自己用了。
冉：你自个用吧你！！
程冉把手机一关就往抽屉一扔，然后打开了政治必修一第一课。
好家伙，还真是等价交换。
既然打开了，他就随便翻了一页顺势看了下去，还没看完一整页，他就把书猛地一关。
明明都是中文汉字，怎么组合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呢？
他再次感叹，文综学霸真的很牛逼。
哪怕他没有做出数学压轴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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