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宣泄
大冒险一结束，程冉就像没了骨头一样软倒在了沙发上，脖子脸红成一片。
一旁的沈齐晟见他状态不对，想提前叫个车送他回学校，却被徐阅拦住了。
“我送他回去吧。”徐阅俯身扶起程冉，把他手搭在肩上。
“啊行！”沈齐晟莫名有点感动，“那你们注意点安全啊！”
“嗯，我们先走了，你们玩好。”
徐阅把醉得不清的程冉带出大楼，发现外头天已经黑了，不远处高楼大厦亮起各色彩灯，公路上车水马龙。
他们学校地段较偏，虽然也在大城市里，却看不到这样的城市夜景。
但他却没有多看一眼，目光停留在靠在他肩旁的少年身上。
微凉的风吹动了程冉的衣领，淅淅沥沥的雨飘落到他肩上，他轻轻一哆嗦。
徐阅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到他身上：“程冉，醒醒，回家了。”
程冉从头到脚还是软的，他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扫了眼四周，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徐阅扶住往下滑的人，耐心问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程冉没有回答他，低着头，盯着地板，不知在看什么。
门口不断有人进出，徐阅把程冉带到了大楼能避雨的角落。
他问不出程冉的住址，打算先叫个车，还没打开屏幕，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把他手机夺了过去，藏进了怀里。
徐阅无奈：“你做什……”
“我不回家。”程冉抱着手机，蹲在地上，“你打死我吧。”
“没人要打你。”徐阅也蹲下来，歪头看向他眼睛，放轻声音，“冉哥，先把手机给我，晚了打不着车…”
“我都说了我不回！”程冉猛地抬起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把徐阅推了开来。
“我妈不要我了，就在今天，她特地发消息告诉我跟我说她不要我了！”
轰隆一声巨响，大雨倾斜而下。
忽闪而过的白光照亮了他通红的双眼，磅礴大雨中是少年无力的嘶吼。
屋檐顶不住雨势的侵袭，雨水洒进了角落。
他们坐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被雨淋了个透。
下午那条消息于程冉而言像一根刺般扎在心口，他只能忍着，忍到现在，终于爆发。
从小到大，无论他表现得多么优秀，他母亲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他听到别的小朋友在家里过生日，他们父母给他们买了一个大蛋糕时，他也跑去跟父母要，但他得到的却是母亲的尖叫和父亲的怒吼，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原先他总以为是他做错了什么，也许是因为他父母不喜欢贪嘴的小孩，只要好好改正，就能获得关心，后来他才发现，从一开始他就注定得不到这些。
“我从来没有过家。”他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泪水止不住流淌，和雨水混在一起，沾湿了衣领。
“好好，不回不回。”徐阅叹了口气，上前抱住了他，轻抚着他背，“但是你现在淋了雨，不能坐在水里，会感冒。”
徐阅柔声劝着：“先起来，好不好？”
过了良久，程冉才渐渐安静下来，他动作迟缓，却还是贴着墙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盯着正在叫车的徐阅。
徐阅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把手机递给他：“放心，不回家。带你去附近的酒店。”
程冉吸了吸鼻子，低头嗯了一声。
“现在能听得懂人话了？”徐阅观察着他反应，举起手摆了个胜利手势，“这几？”
程冉目光转了转，点头回答：“徐阅。”
徐阅笑着摇头：“我问你这是几，没问你我是谁。”
看来还是晕的。
想到这里，徐阅一顿。
那他……刚刚那一吻，知道亲的对象是谁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耍酒疯，逮谁就亲？
他现在很乱，可偏偏这个惹他心烦意乱的人还不安分，想要往他身上蹭。
要知道他现在可经不住二次袭击了。
备受折磨间，姗姗来迟的出租车拯救了他。
他背着程冉来到间相对便宜的公寓里，屋内虽小但设施齐全，室内外环境都还不错，还带一个小厨房。
就是…床只有一张。
他把程冉放到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冉哥，先起来洗澡。”
回应他的是一个后脑勺，程冉翻身，把脑袋缩到了被子里，嘴里还嘟囔着：“没事就退朝。”
徐阅拽了几下拽不动，只好帮他脱下衣服，用吹风机吹了吹酒店的毛巾，又洗了两道，才替程冉擦过身体，盖好被子。
这一过程虽然耗不了多长时间，他却感觉到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多了份心思，连擦身体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分外难熬。
他去洗了个热水澡后，又冲了把冷水，他现在需要冷静冷静。
等徐阅吹完衣服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时针已经跨过了十二点。
公寓里十分安静，程冉睡着后也很安分，不掀被子也不梦呓。徐阅把程冉的衣服晾在阳台上，走到床边犹豫了半天，最后把沙发合并到一起，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程冉是被手机提示音吵醒的。
他头疼得厉害，胃也疼，浑身上下就没一块舒服的，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他被拐了。
第二反应是：他居然没穿衣服。
他猛地支棱起来，满床找自己的衣服，最后在床头摸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
确定了这是他的衣服以后，他嘟囔了一声：“谁叠的啊，这么贤惠……肯定不是沈齐晟那逼玩意。”
他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后，起来穿好衣服，就听到门从外开了。
“醒了？”徐阅从门外进来，左手提着一碗粥，右手拿着一杯蜂蜜水。
“徐阅？”程冉转身，见到来人颇为诧异，“你怎么在这？”
“照顾醉鬼。”徐阅把蜂蜜水递了过去：“你昨天喝多了，喝点这个会好受点。”
“我？喝多了？”程冉迷茫地看着他，“我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昨天玩真心话大冒险，断断续续输了十把，我看你不行了，给你扛过来的。”徐阅坐在桌边，拆开塑料盒，手头一顿，转头确认，“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需要记得什么吗？”程冉努力回忆，脑子就像断掉的弦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只记得李骅那狗比玩意坑我…然后……”
“然后什么？”徐阅语气有点紧绷。
“哦！你还笑我！”程冉想起这茬，愤愤道。
徐阅放松下来，喝起了粥：“没事，想不起来最好。”
程冉一听这语气，无由紧张了些：“该不会…是我耍酒疯，然后吐了你一身吧？还是说，我揍了你一顿？”
“…冉哥，你想什么呢？”徐阅无奈又感到好笑，“你是不是想揍我很久了？”
程冉：“知道还提，早在心里揍你百八十次了。”
徐阅：“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揍就什么时候来，我不还手。”
程冉：“不还手有什么意思？”
徐阅：“怕伤着你。”
徐阅这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却让程冉一时顿住。
“你这跑步都要喘口气的，怎么可能伤得到我。”程冉眉梢一挑。
“嗯，伤不到。”徐阅笑着点头附和，继续喝粥。
程冉皱着眉，打量着面前这个人。他觉得他醒来以后，徐阅就有点奇怪，至于哪里奇怪，他又说不太上来。
人家和你顶嘴的时候你不高兴，现在人家附和你了，应该高兴才是。
他困恼地抓了把头发，点开手机一看，好家伙他们宿舍群炸了。
但他点进去发现，居然全他妈是撤回。
最上面一条，还是李骅的一句“起床没！”
“徐阅，群里在搞什么？”程冉搬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
“嗯？”徐阅往旁瞅了一眼，连内容都没看见就开口，“不知道啊，我一直没看消息。”
但事实上，是今早他走进公寓房间前，看到李骅在群里分享图片，说了一句：小心程冉暗鲨你们。
然后宿舍众人分分卧槽以后撤回消息，并通知了班上其他人嘴封严实。
甚至a605还悄悄建了个四人群，偷偷聊这件事。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分享图片］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李骅李骅，接收图片接收图片
努力写网文［李骅］：来了来了，这个角度不错，素材有了！
张行睿：我就去训练了半天，你们怎么玩得这么劲爆？
不是溯甲鱼：…我说你们搞什么，我一个钢铁直男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溯甲鱼：欸，这张做表情包不错。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草！你这是暴殄天物！
接着苏嘉煜手机上就弹出了一条。
［您已被移出群聊］
然后徐阅被拉了进去。
y［徐阅］：？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阅哥，你评评理，苏嘉煜刚刚说这张可以做表情包。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分享图片］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这拍得多好看啊，氛围感爆棚好吗！
徐阅好奇点开图片，发现这个拍摄角度正好是偷窥视角，还把周围的人全部p了去。
当时灯光偏蓝，映射在整个包间里，如同星云流转，两人一坐一站，流动的光束正好落在两人之间，显得静谧又缠绵。
他摁下保存，下一刻打字道。
y：删了。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啊？我弱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努力写网文［李骅］：你不删我不删，程冉看到全完蛋。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对哦！草！
您已删除聊天记录。
公寓里，程冉喝着蜂蜜水，捧着手机问了一圈，什么都没问出来。
而他旁边的徐阅摩挲着杯子，盯着水面的波纹，低头走神。
“程冉。”徐阅突然开口。
“嗯？”程冉转头。
徐阅问：“下个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
“你想起来了啊！”程冉佯怒，“这次的都还没送呢！”
“一起送。”徐阅笑道，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送一份大的。”
程冉也笑了：“行啊，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徐阅撑着脑袋，目光落在窗面折射出的程冉的笑颜上。
窗外照射进两三方光束，衬得玻璃上的面容明媚而耀眼。
他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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