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晚宴正式开始，夫人娴熟的说着俏皮话，率先拿起了叉子。周毓开始生涩的现学现用，接上夫人的话茬，侃侃而谈，不理会旁边的荣徵。他端起酒杯掩饰，用中文低声的对她说：“第一道菜上来，先和左边的夫人说话，第二道菜上来，先对右边的我说话，以此类推，显得礼貌而周到，不太过热情又不至于冷落旁人。”
“不明白！”
荣徵微笑的低声说：“你缠着人家说话很没礼貌！而不跟我说话让人误会我们有矛盾！”
“你．．．．．．”周毓皱着眉头。
“记住，要时刻保持微笑！”荣徵打断她，微笑着把脸朝向对面。
周毓在心里骂了一句，真是虚伪．把脸朝向荣徵干笑了几下，硬生生的挤出几个字：“社交礼仪？”
“学着点！别让人笑话！看上去像个乡巴佬！”荣徵拿着酒杯碰了一下周毓的杯子，优越感十足，笑得不着痕迹，他恨不得把酒泼在他脸上，微笑露出一口白牙：“没有乡巴佬哪来粮食！”
他没想到她会将他一军，云淡风轻的说：“你的想法落伍了！你应该学会以科技的眼光看问题。”
周毓笑着的脸僵在那。
端上来的大龙虾很是诱人，各位专注于聊天，谈笑风生，她却一直考虑怎么处理这龙虾。见没人开动，心里不免着急。看着有个男的生猛的把它大卸八块，犹豫不决是否要动手！弄不好就会弄脏衣服和手，还会贻笑大方。突然看到有位绅士帮着旁边的女士用钳子夹碎龙虾的硬壳，处理好递到她的碟子里。周毓恍然大悟，难怪这些贵妇都不动刀叉原来是等着男的伺候。她理所应当的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荣徵，又看看大龙虾，他会意，照做不误，指挥老板伺候自己的感觉真不错。
突然她的脚被夫人触到，趁别人不留意，她轻轻的抬起桌布。看着举止文雅的荣徵和她谈的正欢，夫人用脚尖不断的往荣徵脚上蹭，那暧昧的眼神不禁令人作呕。刚才肯定是她不小心把脚伸到自己这边来了，喝着酒的周毓差点没喷出来。
一表人才的荣徵原来是个老少通吃，荤素不忌的人。想起那晚的性感女郎，对于自己原来那么崇拜，需要仰视，完美的荣徵，好感开始瓦解，这两天难过的心情有点释然了。
表面的光鲜掩盖了桌布底下的不堪，周毓对于满桌的美食顿时没了食欲，刚才积攒的对夫人的好印象顿时失之殆尽。时不时凑过来的脚让她躲避不及，更可恶的是荣徵也觉察到了什么，好像很享受，大倒胃口。
看着她那迷离的双眼，餐桌底下的小动作，跟表面的雍容截然相反，周毓一片恶寒。
小Ｆ热情的送荣徵和周毓到大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说：“周小姐，明天早上签完合约，我会驾着直升机带您领略不一样法国美景。而且，您一定有兴趣参观酒堡，我会带你全程了解葡萄酒的整个酿造过程，您还可以亲自动手体验，请一定不要推辞。”
听上去非常的不错。
这是他泡妞的惯用伎俩，这小子屡试不爽，荣徵看着周毓满眼放光。心想，女孩子真好骗。荣徵转过头问了她一句：“你要去？”
“这主意太棒了，但是，我明天还得帮我朋友买点东西，时间上安排不过来。太可惜了，谢谢你。”周毓笑着说了一句外交辞令。
他们一行人这才上车回酒店。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抬眼向外看去，窗外的美景美不胜收，那样的炫目．．．．．．
刚到酒店，走出电梯就看见李志和张琦琦笑盈盈的站在对面朝他们招手。
琦琦飞奔过来搂着荣徵的脖子撒娇，他一脸诧异，急忙掰开她的手臂。
周毓实在没有心情理会别人的甜蜜时刻，微笑着走上前和李志打了声招呼。李志拉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出去领略寒夜中不一样的巴黎。荣徵酸溜溜的看着他们快速走开的背影，眼里暗了暗。
“我们和他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逛的，你来法国干嘛？”
“想你了。”
“你还是多想想别人。”
“可我就喜欢你！”
“我累了，阿民，安排她的房间。晚安！”
“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去吃饭！”
“我没胃口！”
她连拉带拽把荣徵拉着去楼下的西餐厅。绚丽华贵的壁灯透出昏暗的光，星星点点闪烁着浪漫的气息。桌上的烛光摇曳，耳边流淌着NorahJones的低吟浅唱，几对爱侣边吃边低声的交谈，时不时迸发出“嗤嗤”的笑声，脸上洋溢的幸福真是感染人。
荣徵拿着酒杯独酌，朝窗外看去，虽然圣诞已过，可到处依旧是灯火璀璨，火树银花，点亮了多情的夜巴黎。要是能和喜欢的女孩置身其中，感受这份梦幻般的童话气氛该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李志特地飞过来看她，明显他对周毓确实是不一样的，自己又当如何？回过头看见琦琦托着腮深深的凝视着自己，突然有股跳脱的感觉。琦琦从小养尊处优，容貌，气质，学历，家室，地位样样都是上好的，难得她还刻苦练琴，争得自己的一片天地。不像荣萱除了花钱还是花钱，开画展纯粹就是为了好玩。
她确实是荣家少奶奶的不二人选，可是，她毕竟是大家小姐，温室里的花朵，被宠坏的小公主，哪里懂得人情世故，又哪里知道换个角度替别人周全。只要有一丝不顺心就乱发脾气，拿人撒气。围绕着她的都是鲜花掌声，听的都是溢美之词，处的都是豪门子弟，她自是清高的，也是势利的，平和宽容不过是表面装点得好罢了。景色再美好，气氛再浪漫，对面坐的不是心心念念之人，也就少了温情，多了份乏味。
天寒地冻的，一阵北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可是夜幕下的巴黎依然是热热闹闹，人头攒动。周毓和李志兴致勃勃的走在名牌汇集的香榭丽舍。满眼造型各异，奢华典雅的可爱灯饰，透出美轮美奂的光芒，在夜里是如此的温暖。透过美丽的橱窗，琳琅满目的顶级名牌服饰令人眼花缭乱，走在其中，奢华与浪漫相互交织，那梦幻的气质让人目眩神迷。
路过香水专卖店，色彩斑斓的液体装点着那奇形怪状，或甜美，或优雅，或粗犷，或精致，或简洁，或朴素的瓶瓶罐罐里让周毓惊呼的同时亦是爱不释手。李志看她闪耀着光芒的眼神，一时兴起叫店员打开几种香水混合后喷洒在空气中，店里顿时飘散着清雅的幽香，整个人浸润在香气的包裹中，空气都浪漫和性感起来，周毓笑得一脸灿烂落在李志的眼里是那般的美好。两人走走停停，周毓饶有兴致的不时随手拿起新奇的配饰，随意的试戴，娇俏的脸上露出调皮的模样。几个老外看见漂亮的东方女子异常的兴奋跃跃欲试想过来搭讪，李志紧紧的拉着她的手生怕她被人拐走，那紧张的样子，惹得周毓一直笑他神经过敏。
夜游塞纳河，别有一番情趣。游船徐徐前进，潺潺的流水声，波光粼粼的水面，穿过一座座古老的拱桥。倚身栏杆，放眼两岸史诗般的流光溢彩，彼处的热闹和此时的恬静有种时光交错的感觉，此情此景，心中升腾起莫可名状的绝妙情怀。李志柔情眷眷的看着她，一阵阴冷朝湿的风吹来，几缕发丝吹散在脸庞，周毓乐呵呵的缩了缩脖子，他索性解开大衣把她轻轻的包裹在怀里。她一愣，微微一回眸，看着他温情的目光，彼此莫名的情愫幽然而生，淡淡的，是那样的温馨．．．．．．
依依不舍的上了岸已是细雨蒙蒙，两人肩并肩沿塞纳河往回走。快到酒店时，雨越下越大了，李志把大衣脱下来挡在两人的头上，两人一起狂奔，脚步轻快，铿锵有力，多少欢声笑语落在了潮湿阴冷的街道。回到酒店，李志嬉笑着帮周毓拨去发丝上的雨水，那甜蜜温馨的样子落在荣徵的眼里竟有那么一丝苦涩．．．．．．
从法国回来，荣徵一改往日的习惯，早早的就到办公室。看着周毓沐浴在晨曦的微弱阳光中，靓丽的背影，嫩若青葱的手指稍稍拨弄了一下娇艳欲滴的白色郁金香，轻轻的嗅着芬芳，甜甜的绽放着笑容。荣徵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转过身，猛的发现荣徵竟在几步之遥，柔柔的注视着自己，察觉到他一丝的异样，她急忙打声招呼转身离开。
李志还是时不时的发邮件，发微信，让她应接不暇。巴黎那一幕温馨浪漫的气息还依然留存于心中，只是见识了荣徵私底下的另一副面孔所以她对于处处留情的权贵子弟，心里多了一份谨慎小心，理智的提醒自己不要陷入情场浪子编织的柔情梦幻中，也许这样的距离是最好。
荣徵故意找了个借口请办公室的人吃饭，助理和Ｋａｒｒｙ都是人精，还没吃一会儿就借口离开还说等会儿回来，哪知道他们早已逃之夭夭。
倒也不奇怪，因为会餐的地方颇有一股特殊的情调。光线微弱，巨型的水晶灯稀稀疏疏的亮着，桌子上的烛火摇曳生姿。周毓和荣徵面对面坐着，氛围有点暧昧，她不敢看着他灼热的眼睛，自顾吃着美食。他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落落大方，不拿捏作态饿着肚子装淑女，不禁又添了份好感。
“喜欢喝这酒吗？”
“嗯！有点甜，有点涩，有点苦，有股果香味，我不懂区分好酒劣酒！”
“哦？以后我教你！”荣徵惊奇的说，呵呵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她很坦诚，许多人不会鉴赏，却人云亦云，不敢说真话怕被人看低。
单独相处，周毓生怕冷场，还好荣徵风趣幽默，倒也是愉快的结束了晚餐
送完周毓，荣徵回荣家大宅。大门徐徐打开，车子在明亮的路灯照耀下，沿着满是法国梧桐的夹道缓慢前行，拐过弯，是两旁修剪得齐整的小树，继续向前是一片绿地，正中一个巨大的喷水池，水花四溅，在幽静的夜晚平添了些许生动。车子从右侧环形走道停在大门的中央。
“三少爷！回来了！”佣人见荣徵走进大门，欣喜的说。
“老爷子呢？”
“从院子里散步回来，在楼上画画呢！刚刚还念叨说你不回来看他。老爷子是想您了。”
“知道了，你去休息，我来吧！”荣徵接过熬好的药膳汤走上二楼的书房。一踏进门就瞧见姨奶奶正在研墨，老爷子带着老花镜，微微弯着腰在细细的拿着毛笔在作画。
荣徵走过去看着老爷子笔下的墨梅，赞叹：“疏影横斜，豪放洒脱，花瓣清瘦圆润，站在这里，仿佛有暗香盈袖！”。荣老爷子直起身，微微一颔首，接过荣徵递过来的汤，笑着说：“怎么，舍得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您要是想让我回来，我天天回来陪着您和姨奶奶！”
“你们爷俩聊！我先睡了！”
“晚安，姨奶奶！”
“这幅画真的不错？”
“您老人家的手笔我还有得挑吗？”
“臭小子，对着我也打官腔，去，给我写几个字在上面。”
“好久不练手都有点生疏了。写两句吧！”荣徵拿过小狼毫，蘸了蘸墨，在画的右上角写下——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笔力不错，张弛有道，刚毅有足，韧性稍差！也是你性格还需磨练的地方。”
“有时间跟老爷子学学！”
“什么时候把你的美人娶进来？”
“爷爷？”荣徵最头痛这样的问题。“我跟您汇报去法国的成果吧！”
“臭小子就会转移话题，性格虽是天生，但性情却可以培养。宽宏大气方能成大事！”
“厚黑学我都看了几遍了。”
“好啦！对了，你父亲想让荣辉到公司上班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荣徵心里一凛，这么多年了，拒不承认这个私生子的声音还清晰在耳，什么时候老爷子居然答应了。心里有团怒火熊熊燃烧，清亮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爷爷。脑中飞快的思索，猛然想起父亲最近几次三番打电话给自己说有事相商，原来是为的这个。看来他是下了一番苦功的，怎么说荣辉都是荣家的孙子，老爷子这么问想必是答应了他。问自己只是走走过场，刚才的提示已经很明显，无非是让自己把心放宽。这个家还是老爷子说了算，当下的情形，即使自己拒绝又如何，何不做够样子，成人之美。不就是个纨绔子弟，先让他进来又如何，荣徵笑着说：“我没什么意见！”
“你同意？”
“他可以先到公司熟悉情况，具体职位等这次推广会结束后我会安排的。”
“你决定吧！我不问！对了，有空给你父亲打个电话！”
“嗯！”荣徵点点头。
老爷子没想到此时这么容易就搞定了，松了一口气：“来看看我画好的画。”
“我看看！”荣徵走过去。
从书房走出，走到对面，荣徵刚好碰到刚回国的荣萱，她脸色酡红，被两个佣人扶着，醉醺醺的和他打招呼，口里还念念有词：“他不理我，他为什么不理我．．．．．．哥，你说，你，你．．．．．．说．．．．．．”
她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从小骄横野蛮，不谙世事不好好念书，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生在荣家，她就是橱窗里的包装精美的芭比娃娃。天天睡至日上三竿，每天最大的功课就是化妆打扮，穿戴华丽后在各大酒店名贵餐厅，晚宴舞会上出没，跟名媛，明星一争高低，怎么在网络杂志上争得最好的版面。脸上长一个痘痘就能半夜把私人医生找来，折磨得他们发疯。挥金如土，买来的名品堆积如山，一过季就随手扔给佣人。身边的男友成熟的的青涩的，本土的国外的连轴转。每每被拍到酗酒抽烟不雅的照片，家里还得花钱给狗仔队买回。她没什么烦恼，唯一的烦恼就是怎么让李志爱上她。可是以李志的家室怎么能接受如此刁蛮的女子。
看她站都站不稳，还颠三倒四的翻来覆去说着那几句话，还嚷嚷着要喝酒。荣徵皱着眉头，对佣人说：“我来扶她，赶快给她熬碗醒酒汤，别让老爷子知道了！”
把荣萱安顿好，荣徵走出房门，看着幽深的走廊出神。
依稀听到一阵“乒呤乓啷”，接着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仿佛打在荣徵的脸上，他的眼睛暗了暗。兀自往长长的走廊的走去，没有灯光，外面路灯透过树影投射在墙上，影影绰绰，幽幽的来回晃动，小小的脚来来回回的而走着，咯咯的笑声，“妈．．．．．．”，荣徵的脚步快了些。推开门，“吱呀！”一声，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是呀！这里已塞满了荣萱淘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各种小玩意，连个放脚的地方都没有。许久没人进来空气中有一股颜料的味道，很是刺鼻。他的手紧紧的攥着门把手，黯然退了出来。
回到卧室，泡在浴缸里，端着杯红酒，轻轻的摇晃着，不时小小的抿一口。突然把杯子狠狠的摔在墙上，玻璃杯碎了一地。
想起阿民递给自己的文件，诧异之余，心里隐隐作痛。闭上眼睛，复又想起周毓，不知从何时起她就那样毫无预示的一点一滴的撞进了自己的心里，
应酬完刚回来，李志的母亲看着儿子摆放在自己床头的胸针会心的一笑，这段时间的不快也就减淡了些。轻轻推开他的房门看着儿子沉睡的样子，爱怜的抚了抚他的脸庞，小心翼翼的掖了掖被子走出。回到房间，没有睡意，打开窗，一阵寒意袭来，让她心里蓦地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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