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起初，以为这人喝醉了，周毓没理会，挪开步子往旁边走。可说迟时那时快，这人眼看要推她进卫生间，她心里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看着他怪异的表情，稳住神，急中生智的招招手，用法语说：“嘿！Ｆｉｌｌｉｐｏ！我在这。”这人蓦地一丝慌乱，周毓趁他一犹豫，飞似的拔腿就溜了。重新回到热闹的地方，她稍微平静了一点，可还是心存余悸。
这里有赌场，宴会中心，套房，桑拿按摩健身中心，甚至有特殊服务的专区，对于来自社会主义国家的周毓来说非常不适应。为了避开那帮阔佬，她挤到吧台看酒保表演。调酒师技艺精湛，各种酒在他们的手里，借助各种器具犹如变魔术般，利落的调和混搭，呈现出色泽各异极具观赏性的鸡尾酒。看着琳琅满目的酒一杯杯端走不知道该点什么，一杯眼色粉嫩的酒递到了面前。
“嘿！红粉佳人！”
“嗯？我不是！”
“我是说酒！”小Ｆｉｌｌｉｐｏ凑近，一股香水味只钻周毓的鼻子，浓郁而热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眼球一动不动。周毓有点反感，不知道是不是法国男人都是这样看女人的，看得你心里发毛。他是欢场中人，著名的浪荡公子，绯闻满天飞，周毓自然不会上他的当。
“谢谢！我更青睐龙舌兰！”
小Ｆ不在乎的笑笑，拥着就近的美女跳舞去了。
她被酒保精湛的演技吸引，并不知道危险一步步逼近。一个微醉的大汉顶着一个酒糟蒜头鼻，重重的挤开旁边的人，一下子斜站在周毓身旁。她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准备离开，一只满是手毛的肥厚的爪子用力把她拉回。
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正晃晃悠悠的把酒递到周毓的嘴边，她厌恶的甩开，却又被拽住。周毓心里倏地一紧。眼看周围的人都玩得很ｈｉｇｈ，酒保更是在炫技，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厉声喊了几句：“放开我！”却淹没大家的狂欢的欢声笑语中。
酒糟鼻不断的向自己凑近，周毓一直往后躲，恐惧得背部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脑子飞快的转着，这是Ｆ家的地盘，以他的势力还没有人胆敢在他的地盘上闹事。迅速的搜素着小Ｆ的身影，才一小会儿，这家伙到底去哪了？突然，Ｃｈｒｉｓｔｉｎａ优雅的拿着高脚杯，在不远处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周毓心里疑窦顿生，会不会是这个女人捣的鬼，冷静下来，趁酒糟鼻不备，抢过酒瓶，使出全身的力气猛的砸在毫无防备的他的头上。瓶子“砰”的一声，碎了一地。只听见一声大叫，血溅出来，他踉跄的后退几步，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鲜红的鲜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几个女生一阵惊呼，四周继而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转身正准备走开，只觉的背后被一个东西顶着：“别动！乖乖坐好！不然我一枪崩了你。”周毓猛的回头，原来是卫生间门口的那个人，心中骇然，后脊梁骨冷飕飕的。动作幅度不大，但是靠得最近的机敏的酒保还是看见了，周毓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到全身冰冷。
醉汉恼羞成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坐在吧台的人迅速作鸟兽散。周毓瞧见Ｃｈｒｉｓｔｉｎａ眯着的眼睛，勾起的嘴角，极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希望旁边的人出手或者酒保能搬来救兵。
酒糟鼻目露凶光，面目狰狞，满脸的鲜血看上去很是骇人。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她一看到Ｃｈｒｉｓｔｉｎａ幸灾乐祸的表情，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杯柄，心里在疯狂的祈祷：天灵灵，地灵灵，菩萨来显灵！天灵灵，地灵灵，菩萨来显灵．．．．．．
正当她快要绝望的时候，那个酒糟鼻真的倒了，不过是被人撂倒的。
突然背后拿着东西顶着自己后背的手有点发抖。周毓不敢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吧台的几个人一哄而上，制服了他。
Ｃｈｒｉｓｔｉｎａ鬼魅般的脸上立刻冷漠如冰雕。
周毓心里在喊，你们才来，再迟一点儿，我还不知道怎么死呢！但是依然强装镇定，对上荣徵的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一笑。
老Ｆ满脸歉意的说：“周小姐，受惊了。”
荣徵走到周毓跟前，低声关切的问：“没事吧！”
周毓脸色苍白，庆幸今晚打了一些腮红。把剩下的酒倒在酒糟鼻抓过的手上消毒，接过酒保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微笑着淡淡的说：“在Ｆ先生的地盘上，有Ｆ先生和荣先生在，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句话让老Ｆ和荣徵都有点不好意思。
想起琦琦看见一只蟑螂就吓得尖叫的样子，荣徵看着她神态自若的气度有点佩服。周毓没有给他和那一大班阔佬说话的余地，优雅的起身，轻飘飘的说道：“喝得有点多，我先走。”
荣徵欣赏的看着依旧微笑着的周毓，那分淡定的笑脸在灯光的辉映下那样生动，颇为动容。周毓知道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挺直脊背，优雅的迈着步子款款而走。
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让荣徵很是佩服，一瞬间突然有种压抑许久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慢慢消融。
一到房间，怀疑是Ｃｈｒｉｓｔｉｎａ布的局应该不会玩的太过火，真的开枪，但是蓦地发现自己全身冰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手心和后背都是冷汗。有谁知道镇定自若背后隐藏的那份倔强和恐惧。身子一软，靠着门徐徐摊坐到地上。现在想来还有点后怕，竟连手都有点发抖。
喝了两杯热水才稍微好了些。周毓心情差到了极点，全身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打开电视，只听见咕噜呼噜的声音，什么都没看进去。旁边的手机铃声一响，她吓了一跳，自己摇摇头笑笑，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李志。
“好玩吗？”
“不好玩！”
“怎么了？”李志关切的问。
周毓突然觉得有点委屈，李志轻声的问候让她有了倾诉的念头，但是一想到李志和荣徵的关系就一笑置之，强打起精神，笑着说：“太忙了，有点累！”
“好，那我给你唱首摇篮曲伴你入眠！”说完，清清嗓子，周毓以为他真的要哼小曲，没想到这家伙，煞有介事，有板有眼的沉着声音，念道：“你看那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它个乾乾净净。”
“咳！小王爷高宠的念白，这个，我也会！”周毓呵呵笑。
“你笑了！”他欢乐的心情感染了周毓，让她心里一阵温暖。
荣徵望着璀璨的夜空，端着酒杯，眼睛阴晴不定，见阿民进来，转过身。阿民说：“那两家伙被小Ｆ的人打了个半死！根本没有枪，就是支钢笔。他和那个醉汉说Ｃｈｒｉｓｔｉｎａ告诉他们周小姐是应召女郎。可她拒不承认和此事有关，还说那些照片是合成的，她想见您跟您解释。”
荣徵轻轻摇头。
迷迷糊糊中周毓被酒店服务员的门铃声叫起，收拾停当，走进预订好的谈判桌。她强打精神，照例自信的坐到荣徵身旁。白色丝质圆领衬衣，黑色阔腿裤，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潇洒帅气却又平添了几许美艳，那一抹恰到好处的红色嘴唇是点睛之笔，在一大帮男人中是那样的惹眼。
她干练利落，在谈判桌上专注的神情一一落入了荣徵的眼睛。
她并没有中规中矩的照着翻译而是加上了自己的见解。“荣氏品牌效应，全球知名度，与汽车拉力赛各方的良好关系，都是无形的资产，所以关键技术的共享是双方今后进一步合作的基础。近几年中国汽车消费上升迅猛，欧美增长缓慢。我整理了相关数据，你们可以参考一下。所以因为设计泄密以终止合作为筹码而争取目前的一些红利的话，我想这是不太明智的。”
周毓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凑过头低声的对荣徵说了一通话：“什么时候去日本？”荣徵一脸的狐疑，旋即明白过来。
对方的老Ｆ敏锐的扑捉到了这点，低头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继而说：“先这样吧，给我们最后一天的时间考虑。”
会后，荣徵赞赏道：“我很意外你对汽车行业了解的这么多，还做了相关的数据分析。我们两个家族是很熟的，私下交往频繁，我出发请荣董还提醒我不要逼人太甚，所以终止合作是不可能的。对了，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你很狡猾。”
“如果是赞许的话，我接受。只要能起作用就行！”
“的确，为了你打破僵局，请你喝一杯。”
“分内之事。”
“听说小Ｆ送了玫瑰花给你，小心哦！他可是美女收藏家。”
“哦！你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怎么看？”
“不，能一概而论！”荣徵没想到她如此直接。
回到房间就接到电话，因为这几天没睡好，白天紧张的工作让周毓有点疲惫，可是拗不过一行人的盛情，答应前往老Ｆ夫人精心准备的晚宴。
车子开进了巨大的庄园。女主人和西装革履的老Ｆ笑容可掬的站在大厅门口相迎。夫人气质高雅，身材很是高挑，最吸引人的是她的微笑。一件深玫瑰红单肩丝质礼服很好的展现了她修长的体态。脸上的妆容没能盖住皱纹但优雅的举止，轻快的步伐让人忘记了她的年龄。
周毓脱下毛呢大衣，露出的依旧是白天的衣服，只是在肩上搭了条同色系的长款大丝巾，用花瓣形水晶胸针卡在肩上，随意的梳了小髻，清丽的脸庞，更显清逸出尘。
屋里的名画和陈设古董让人咂舌，眼光淡淡的扫过，周毓并不过多的去关注免得被高傲的法国人视为没见过世面。
“昨晚我听他们饶有兴致的谈了一整个晚上，今天见到了周小姐，果然明艳照人。”Ｆ夫人热情的拥抱周毓。让周她突然生出好感。
“谢谢夫人，你很优雅，只有夫人才能诠释这件礼服的精髓。”周毓忍不住赞叹。夫人亲切的拉着周毓的手不放，温柔的说：“谢谢，这是我奶奶的，有四十多年的历史。”
“喔！是么！太棒了！”
周毓注意到昨晚的Ｃｈｒｉｓｔｉｎａ没有前来。看着一排的刀，叉，匙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想起来自己没吃过正宗的西餐，连刀叉都不会用，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顿时感觉有些囧。
夫人率先拿起了叉子带动大家吃晚餐，和颜悦色的说着俏皮话，周毓开始生涩的现学现用，加入大家的谈话，不理会旁边的荣徵。他端起酒杯掩饰，用中文低声的对周毓说：“第一道菜上来，先和左边的夫人说话，第二道菜上来，先对右边的我说话，以此类推，显得礼貌而周到，不太过热情又不至于冷落旁人。”
“不明白！”
荣徵微笑的低声说：“你缠着人家说话很没礼貌！而不跟我说话让人误会我们有矛盾！”
“你．．．．．．”周毓皱着眉头。
“记住，要时刻保持微笑！”荣徵把脸朝向对面，微微笑着说。
周毓在心里骂了一句，真是虚伪．把脸朝向荣徵干笑了几下，硬生生的挤出几个字：“社交礼仪？”
“学着点！别让人笑话！看上去像个乡巴佬！”荣徵拿着酒杯碰了一下周毓的杯子，优越感十足，笑得不着痕迹，周毓恨不得把酒泼在他脸上，微笑露出一口白牙：“没有乡巴佬哪来粮食！”
他没想到她会将他一军，云淡风轻的说：“现在是高科技！你应该学会以长远的眼光看问题。”
周毓笑着的脸僵在那。
端上来的大龙虾看着挺好吃的，各位专注于聊天，谈笑风生，她却一直考虑怎么处理这龙虾。见没人开动，心里不免着急。看着有个男的生猛的把它大卸八块，犹豫不决是否要动手！弄不好就会弄脏衣服和手，还会贻笑大方。突然看到有位男士帮着旁边的女士用钳子夹碎龙虾的硬壳，处理好递到女士的碟子里。周毓恍然大悟，难怪这些贵妇都不动刀叉原来是等着旁边的男的伺候。她理所应当的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荣徵，又看看大龙虾，他会意，照做不误，指挥老板伺候自己的感觉真不错。
突然脚被夫人触到，趁别人不留意，她轻轻的抬起桌布。看着举止文雅的荣徵和她谈的正欢，夫人用脚尖不断的往荣徵脚上蹭，那暧昧的眼神不禁令人作呕，刚才肯定是她不小心把脚伸到自己这边来了，喝着汤的周毓差点没喷出来。
一表人才的荣徵原来是个老少通吃，荤素不忌的人。想起那晚的性感女郎，对于自己原来那么崇拜，需要仰视，完美的荣徵，好感开始瓦解，这两天难过的心情有点释然了。
表面的光鲜掩盖了桌布底下的不堪，周毓对于满桌的美食顿时没了食欲，刚才积攒对夫人的好印象顿时失之殆尽。时不时凑过来的脚让她躲避不及，更可恶的是荣徵也觉察到了什么，好像很享受，大倒胃口。
看着她那迷离的双眼，餐桌底下的小动作，跟表面的雍容截然相反，周毓一片恶寒。
小Ｆ热情的送荣徵和周毓到大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说：“周小姐，明天早上签完合约，我会驾着直升机带周小姐领略不一样法国美景。而且，周小姐一定有兴趣参观酒堡，我会带你全程了解葡萄酒的整个酿造过程，您还可以亲自动手体验，请一定不要推辞。”
听上去非常的诱人。
这是小Ｆ泡妞的惯用伎俩，这小子屡试不爽，荣徵看着周毓满眼放光。心想，女孩子真好骗。荣徵转过头问了周毓一句：“你要去？”
“这主意太棒了，但是，我明天还得帮我朋友买点东西，时间上安排不过来。太可惜了，谢谢你。”周毓笑着说了一句外交辞令。
他们一行人这才上车回酒店。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抬眼向外看去，窗外的美景美不胜收，那样的炫目．．．．．．
刚到酒店，走出电梯就看见李志和张琦琦笑盈盈的站在对面朝他们招手。琦琦飞奔过来搂着荣徵的脖子撒娇，他一脸诧异，急忙掰开她的手臂。
周毓实在没有心情理会别人的甜蜜时刻，微笑着走上前和李志打了声招呼。李志拉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出去领略寒夜中不一样的巴黎。荣徵酸溜溜的看着他们快速走开的背影，眼里暗了暗。
“我们也出去逛逛吧！”
“有什么好逛的，你来法国干嘛？”
“想你了。”
“你还是多想想别人。”
“可我就喜欢你！”
“我有点累了，阿民，安排她的房间，晚安！”
“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去吃饭！”
“我没胃口！”
她连拉带拽把荣徵拉着去楼下的西餐厅。绚丽华贵的水晶灯折射出昏暗的灯火，星星点点点缀着浪漫的气息，桌上的烛光摇曳，耳边流淌着NorahJones的低吟浅唱，几对爱侣边吃边低声的交谈，时不时迸发出嗤嗤的笑声，脸上洋溢的幸福真是感染人。
荣徵拿着酒杯独酌，朝窗外看去，灯火璀璨，火树银花，点亮了夜巴黎。要是能和喜欢的女孩温馨的置身于其中，感受这份美好该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看来李志对周毓自是不一样的，自己又当如何？回过头看见琦琦托着腮深深的凝视着自己，突然有股跳脱的感觉。景色再美，对面坐的不是对的人，也就少了温情，多了乏味。
星光点点把夜晚的巴黎点缀得更加的梦幻迷人。周毓和李志一路说说笑笑的走在一溜名牌汇集的香榭丽舍，琳琅满目精明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路过香水专卖店，周毓对那奇形怪状，或优雅，或粗犷的瓶子爱不释手。李志看她闪耀着光芒的眼神，一时兴起叫店员打开几种香水混合后喷洒在空气中，店里顿时飘散着清雅的幽香，整个人浸润在香气的包裹中，周毓觉得空气都浪漫和性感起来，一脸灿烂。两人走走停停，几个老外看见漂亮的东方女子异常的兴奋跃跃欲试想过来搭讪，李志紧紧的拉着她的手生怕她被人拐走，惹得周毓一直笑他神经过敏。
夜游塞纳河，别有一番情趣。两岸的美景犹如一幅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潺潺的流水声，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的绚烂光芒，邮轮穿过一座座古老的拱桥，彼处的热闹和此时的恬静有种时光交错的感觉，此情此景心中升腾起的莫可名状的绝妙情怀。李志柔情眷眷的看着她，不知从何时起她就那样毫无预示的撞进了自己的心里，每每想到她，脸上就会不自觉的浮现笑意。他打开自己的大衣把她轻轻的包裹在怀里。周毓一愣，微微一回眸，晚风吹乱了彼此的发丝，看着他温情的目光，莫名的情愫幽然而生，淡淡的，是那样的温馨。美景无边，无忧无虑的笑脸，她这几天心里的郁闷一点点的消散．．．．．．
依依不舍的上了岸已是细雨蒙蒙，两人肩并肩沿塞纳河往回走。皮鞋敲在地板上，节奏轻快，铿锵有力。快到酒店时，雨越下越大了，李志把大衣脱下来挡在两人的头上，一起在街上狂奔，多少欢声笑语落在了清冷的街道。回到酒店大门，李志笑着帮周毓拨去发丝上的雨水，那甜蜜温馨的样子落在荣徵的眼里竟有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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