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杂草。
在匆忙而过的人群中，只有一人停下步伐，看着眼前场景。
简柚站在那里看着戴眼镜的女孩子，她正在搜集杂草，背后的篮筐看起来像个属于植物的乱葬岗。但是，没有花，没有果实，甚至没有泥土，只有草。简柚全都不认得——就算有认得的，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
她只是在看。
突然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那人显然很忙，丢下一句谢谢就继续往前。简柚整个人的重心改了，一个不稳差些就要压到那个眼镜少女身上。还好她回神及时，但那女孩子却已经注意到了她。
她抱着书，站起身，瞪大眼望着简柚，脸上淡淡的雀斑尤其显眼。两人视线相撞，她仿佛要透露什么惊人的秘密——
然后，她转身跑了。
她背后卖煎饼的小贩正准备收摊，把一堆剩下的口里倒入食人草的口里。食人草愉快地接收了，然后在餐车上绕过一圈，尖尖的刺露了出来，仿佛在保护那辆餐车。
简柚：……
她还什么都没说，一个表情都没做。
好吧，远离陌生人是对的，无论是哪个世界。这也是她不信任任何人的原因，虽然很想像少女时代看过的那些故事主角那样，接受奖励留下，但简柚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好心人。
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糖。
她背着沉重的背包，开始寻找当铺。十五分钟以后，少女驻足在那个空中楼阁前，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岔了。就是一个当铺，但是看起来气场高档得像现代的赌场。嗯，可能两者是有相似性的，进里头的傻瓜通常都认为自己能拿回自己的东西。
她踏上亮白台阶，不必进去都能看到大厅吊灯和地板金碧辉煌，她一身简单打扮被现代最教人向往的俗气与奢靡映照得无比落魄。
“这位小姐，想换什么？”
“……这个。”
简柚掌心躺着记事板，女服务员脸上笑容依旧，拿了东西后拉下挂帘，徒留简柚一人。
不消片刻，帘被拉开。她推来一个水晶瓶，简柚盯着它不解。对方见她不动，于是解释：“十毫升，这个瓶子是附赠的，免费。”
她认得这件东西，是灵液兑换器，小贩拿它来做生意。但是显然不能留在这里了，她拿走瓶子，同时还在左右张望。
右边是一名戴着宝石项链神情倨傲的妇人，她面前的男服务员不停道歉。左边却是个正在勾搭实习生的大叔，十足骗子模样，衬衫十分皱下巴已露出暗青色，只要再把领带往下扯，所有人都会怀疑他出门的目的是找个足够高的天台往下跳。
半响，客人换了，而所有人如果不是将灵液喝下，就是将瓶子收起来。
力的意思——它是元素的化身，只要喝了就能增进法力，而同时也可以用来花。灵液兑换器，只要拉一拉水晶瓶上绳索，它就会向你吸取相对应的灵液数，不能造假，也无法欺骗，在这个世界里，你越强大就越有钱，相对而言你赚的钱越多，你就变得更强。
简柚盯着这个瓶子，然后喝了一口。味道有点像她喝到的水，只是那瓶水是甜的，这瓶则五味杂陈。
然后，就像简柚要求的那样，她指甲上出现了一个蓝色的菱形方块！
她有点想哀悼自己十多年的无谓学业生涯，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简柚继续观察，这个方块就像小小的装饰，上书数字一。简柚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像未成熟的现代，会讲价，但数字与合同的游戏尚未开始。
她仰头将一瓶灵液喝下，数字变成十，分毫不差。
有了钱就做什么都方便，简柚先去找旅馆睡了一觉，收拾行囊，开始赚钱。先前在城里绕了好大一圈，现今她顺利找到杂物售卖点，还买了一本手札。手札的老板娘说她女儿嫁到了机械帝国不知所踪，一把眼泪地将它递给简柚，然而在她依旧面无表情之后，老板娘就换了一副模样，姿态高不可攀，但她还是顺利压低了价钱。
然后，灵液兑换器，餐车，火绒，绯鸢，翼翎，风灵……还有，食人草。
简柚盯着门口试图卖萌的植物，不由得抓紧了餐车。她的餐车基本上是无遮挡，不过看起来太奇怪，所以不至于有人上来抢。不，该注意的不是这个，该注意的是这棵萌度为负值却在咧嘴对她笑的食人草。
它张着它的血盆大口在笑，缭绕上来的杂草像是长长的眼睫毛但却有虫子围绕，散发着一种异常难闻的味道，摆在门口不像在揽客像是在赶客……食人草名牌上凶狼二字解释了一切。
简柚退后一步，它试图追上，奈何盆子制止了它，凶狼无奈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店员探头：“小姐可要进来看看？”
简柚僵硬地将车子停在安全区，走进店里时几乎同手同脚，在看到店里的植物都有玻璃罩时，才稍微放松了下来。店里环境安宁许多，如果是相对刚刚那棵凶残的植物的话。
店员见她不说话，退后一步，任她静静地看。她逐行看，最后停在了餐车区。餐车区里的植物要多一些，有些食人草的原型简柚认得，可以拿来做菜，另外一些则不然。她开口问了一句：“结界。”
店员一时没听懂：“哈？”
她重复：“最安全的是什么。”
小伙子这才恍然大悟，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这边。”
简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边零零星星，只有几棵食人草可选。落星、米卡、艾珞、火心。
这简直是在挑选武器——落星可以大范围防护，米卡可以修补餐车上的不足，艾珞颜值赛高，火心能散发烟雾，除了价格高昂，几乎没有缺点。
简柚思考片刻，随后说了两个字。“灵液。”
店员照样一愣，是的，正常人的反应一般就是这样的。然后他看到简柚指着‘附加技能’四字，才开始解释。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
……
听完解释的简柚木着一张脸，视线很死。
所以，落星的大范围防护，一次要耗半盒药粉，而一盒的价钱是十毫升灵液。
而米卡，修补是可以，但是要充电，会发放一块充电宝，而充电宝要定期更换，每次的更换费是三毫升灵液。
接着，艾珞颜值高能吸引客人，但是化妆也要钱，而这里的化妆品，显然和现代的化妆品是一个意思，都价值不菲而且还要买主一样一样试。
最后，火心，它有一个伙伴一定要和它呆在一块，那个伙伴是一块黑不溜秋的陨石，陨石的价钱超过以上提到的总和。
简柚想起当年装流氓软件后，看着电脑里出现一堆乱七八糟捷径而且它当场卡机的自己。
小伙子不安，盯着眼前的客人，看样子这单生意是做不成了。他试图弥补：“不然，你过来这边看看？”
她跟着他走到店里的角落，那里是一棵已经有蓝色花蕾的食人草。它十分安静，比起刚刚的吵闹，简柚差些以为自己回到了家里的厨房。那蓝色花蕾很小，长在草上，与其说它是焦点，不如说是点缀。
“它啊，叫沉香，到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价钱也便宜，只要两毫升就够了。”
安静。
话少。
它的花不起眼，但却很别致。
简柚抬眼望向店员时，眼睛像有星光沉淀其中。她说：“我要它。”
当简柚出门时，餐车还是原先那样，店员将它安在餐车的把手上，沉香的根立刻缠绕了上去。它靠人的剩余物资过活，相对而言，则会保护主人。她看看指甲上的数字五，推着车子往远处走去。
这辆车看起来更奇怪了。
下层是火绒和绯鸢，嗯，这两者一向是一起用的，所以也不奇怪。接着在上层是风灵，一个能转的转盘。灵液转换器不出奇，但为什么旁边停着一架小型翼翎？翼翎只是用来传送物资的吧？
推着它的女孩子，一身黑白冒险者装束，旁边是已经立起身的沉香，这草不像草，发出的味道让人感觉安宁。这样奇怪的搭配，可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居然还挺和谐的。
简柚盯着餐车上的翼翎，它很像简柚小时候玩的竹蜻蜓，但它伸出来的长长枝叶，却可以拎起重物。她摸了一下它，继续往前。不能拖下去了，她要是偷懒，只会饿死在这里。
就这样，她开启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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