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相见无言
“皇上，臣知道了。臣想，一个人静一静。”
楚懿与他讲了一通，好不窝火。他也不知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如今就到了这水火不容的境地。
卫容倚着床，目光落在桌上那盏壶上。
原来，楚宵这么多年，竟是喜欢自己的？
那么莫雪柔的事情呢？那么父亲的事情呢？
为什么楚宵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一句解释，哪怕只是一句也好，她都会轻易的原谅他，可惜他从来没有。
她细细想了想这二十年里有关楚宵的一切，十五岁他救了自己，废了一只手，二十三岁，他又救了自己，重伤昏迷。突然发现自己的后知后觉。
卫容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迟钝过，一个深情中意于自己多年的人，自己竟全然不知。
反而每每都与他针锋相对。
若是她自己是楚宵，那颗炙热的心怕是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难为楚宵了，喜欢的是自己这块木头。
呆了十多年，如今才开窍。
如果不是楚懿说的那番话，卫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楚宵的一番情意了。
卫容从内宫中出来，想去看看楚宵的伤势如何，却又因为皇帝的话怯于见他。
“你们听说了吗，三王爷受了伤，正躺在扶桑阁里养着伤。”两名宫婢一人端着一盅粥迎面走过来。
“可不是，这可是太后娘娘特地吩咐熬的补粥，哎，可怜咱们的三王爷，竟受了那么重的伤。”婢女说着，黯然神伤起来。
卫容听到她们这样说着，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想见到楚宵的心思，跟在婢女后头去了扶桑阁。
向来冷清的扶桑阁平日并无人居住，这下反倒因为三王爷的暂住而热闹起来，热闹是热闹，可这气氛却不由得凛冽起来。
进出的宫女太监面无表情的端着药碗，三王爷受了伤可不是小事，何况，此次来的还是东夷死士，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必要追究个水落石出，若是三王爷这里再出了岔子，犯了皇帝的霉头，怕是谁也保不住脑袋。
众人皆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没人注意到悄悄潜进来的卫容，卫容一路跟到楚宵的房间外头，才停住了脚。
她还是有些害怕。
“算了！”
卫容抬起脚，推门便进了屋，屋内两名侍女被她吓了一跳，嘴张开得都快塞下蛋了。
“你们下去吧。”里屋的青幔里飘来卫容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是卫将军来看望本王了。”
婢女冲着卫容行了礼，便安分的关上门出去了，卫容只觉得屋子里剩下他们两个尴尬万分，憋了半天，半句慰问之词都没吐的出来。
“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两人异口同声问出这句话来，屋内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卫容心里不是滋味的很，她现在不知如何与楚宵开口，她又怎么会知道，楚宵何尝不是一样呢。
“我没什么事，太医上过药了。”楚宵答道。
透过青幔，卫容隐约瞧见他倚床头，青丝散下来，齐到半腰，遮住了半边脸，只能看到半边分明的轮廓缩在阴影里。
“多谢你，救了我一命。”卫容千言万语卡在咽喉里，最后只是憋出了这句多谢。“疼吗？”卫容问完便在心里抽了自已一个大耳光，屁话！身体发肤，如何不痛！自己真是木讷的可以了，这种话都能问出来了！
“不疼。辛亏那一刀落在了我身上，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那时我真的以为，我挡不住那刀了，我真怕，若是我没能挡住那刀，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楚宵微微仰起头，后脑贴着床头，他不像是在说给卫容听，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以后别再救我了。”卫容听得心头紧紧颤抖着，眼中通红的血丝一片，泛着亮亮的光，“你救我一次，废了一只手，救我第二次，被砍了一刀，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救第三次。”她何尝不知道那一刀有多痛，战场之上，她从未惧过分毫，可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当楚宵挡在她身前的时候，她慌得几乎刀都提不住了，她是真的怕了。
“那可由不得你。”楚宵呢喃道。
卫容见到他的睫毛似乎在光里动了动，那一刻卫容真的快忍不住了。她好想冲过去，紧紧搂住他，就像那年楚宵护在她身前那样。
“王爷好生休养，臣先行告辞了。”卫容拱手，脊背弯下来，行了礼，转身关上门，出了房间。
鼻息间还萦绕着屋里草药的气息，还有一点血腥味，脸颊还是湿了，卫容在他面前，终究忍住了，可一离开那个有他在的地方，那时的恐惧悲伤一下子涌上心头。
一点一滴的落在地上。
她把这几年来所有的孤独恐惧和绝望都流尽了。
卫容出宫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袭白衣的赵熙。
他憔悴得让人有些心疼，像是彻日彻夜未能入眠。
“卫木头。”赵熙缓步向她走过来，“对不起。”
话音初落，一倒人影倒下来，砸在卫容肩上，卫容无奈的抚了抚额，让人叫来马车，将赵熙运回了府。
“将军，您和赵公子总算回来了。”管家看到卫容到了门前，赶忙接手赵熙。
赵熙，他还没有回来过？这三天，他一直在宫外等我？
晕着的男子嘴唇泛青，脸色苍白如纸，卫容觉得，他好像比自己还傻些。
“宫里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将军可还处置得过来？”
“无碍，先去请个大夫过来吧，这几日，难为他了。”
卫容长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日光刺得睁不开眼，徒觉嘴唇干涩，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唇角。
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让她猝不及防，是楚宵的心意，是赵熙的等候，卫容觉得十几年的光阴都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现在梦渐渐开始苏醒了，逃避不了的一切自己无论怎样都要开始接受了。
一切只是拉开了序幕。
所有的，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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