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迷路
第二天中午，贝拉从角落里探出头去，休息区的外面除了一个坚守在岗位上的警卫，再没有任何一个人。
于是她开心地跑过去找莉娅：“莉娅，莉娅，你在休息吗？”
莉娅听到她的声音，打开门放她进来：“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贝拉冲她眨眨眼：“有个好消息，你猜猜看是什么？”
莉娅开始一本正经地思考：“唔……难道是我们今天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也不知道实验室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
贝拉敲敲莉娅光滑的额头：“不对，今天就到目的地，你可真敢想。虽然我也很想今天就下‘永恒号’，但是这件事情明显不可能嘛！航线都是定好了的，自动巡航，快不了也慢不了。”
莉娅抚开贝拉的手，也去敲对方的额头：“好吧，那我继续猜。但是你好歹给个提示？和你有关？还是和我有关？还是和所有人有关？”
贝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嘴里发出一阵怪声：“诶——咦——不给提示，就要硬猜。看看我们莉娅聪明的小脑袋瓜能不能猜出来到底是什么好事情。”
莉娅撇撇嘴：“行，我硬猜。”
然后她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挨个排除：“要是和你有关系呢，那就是升职加薪，但是鉴于你才升职不久，那更有可能是加薪。和所有人有关……应该不是很有可能？和所有人有关的话，那就是‘辉光’出现重大突破，但是这件事应该是我先知道，而且咱们现在连目的地都还没到，更别提做实验出结论了。”
“最后排除我自己。”莉娅收回手指，“我应该没有什么好事情是要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才能知道的。”
于是莉娅最后得出结论：“所以，你收到加薪通知了，我说的对吗？”
贝拉发出一声爆笑，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我猜对了？”莉娅歪着脑袋看着她，“那恭喜你啦？”
莉娅开始卖力鼓掌。
贝拉笑得更大声了。
笑声混合着莉娅的鼓掌声充斥着整座房间。
莉娅鼓了一阵掌，渐渐有些累了，于是放缓了节拍，掌声逐渐稀薄微弱。
但是贝拉好像还没笑够，嗓子里发出的笑声竟然还有了此起彼伏的节奏感。
“不是吧，贝拉。”莉娅缓缓拍着掌心，“你这是加了多少工资啊？这么开心？人都要笑傻了。你再不停下来，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实在过于激动，脑袋坏掉了。”
贝拉听见了，又爆发出一阵音量惊人的笑声。
莉娅也不鼓掌了，一脸嫌弃地用两只手捂住耳朵。
贝拉肚子都笑痛了，蹲在地上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扑哧、加、加薪……哈哈哈哈……诶呀小莉娅你真可爱。”
“哦。”莉娅坐在一边垂眼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也懒得去纠正自己已经成年好久好久了。
“小莉娅”这个称呼实在太肉麻了，她一听见就想撇嘴。
她亲姐姐艾丽卡都好久没这样叫过她了。
“哈哈哈、哈哈、咳咳。”贝拉好不容易收了笑声，吸了吸鼻子，“借你吉言了，希望我能赶紧加薪，最好是翻倍的那种。”
莉娅斜眼觑她，不说话。
“好吧，既然你实在猜不到究竟是什么好事情，那就我亲自揭晓吧。”
贝拉掐着腰站起来，使劲摆了摆手，手腕上的链子跟着叮铃桄榔地晃。
“掌声，掌声在哪里？”
莉娅用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不过她还是鼓掌了，只不过动作机械，显得格外没有感情。
贝拉也不嫌弃，花里胡哨地给她行了个大多出现在演出开幕时的鞠躬礼：“好消息，好消息！那个三皇子今天终于没有再过来了！”
莉娅露出惊讶的神情。
贝拉一把揽住她的脖子，坐在了她旁边：“他大概是终于学会什么叫做放弃了，这下你应该能放心出门了吧？”
莉娅沉吟了片刻之后，缓缓摇头：“还是不了吧。说不好他只是暂时有事，临时被绊住了手脚，万一等我们在外头的时候正好撞上他怎么办？我可不想和一个莫名其妙贴上来、只见过一面的人叙旧说话。反正等到明天，我们就到目的地了。今天出不出门也无所谓了，等到了地方，有咱们在外头跑的时候。”
贝拉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惜了，因为这么个人，你这次上‘永恒号’都没能四处转一转。”
“这倒没什么可惜的。”莉娅对此没有任何遗憾，“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登上‘永恒号‘了，已经没有当年的新鲜感和激动了。”
六年前她刚加入“辉光”项目组没多久的时候，正巧碰上一次实验室转移，她和老师搭乘的就是这艘大名鼎鼎的“永恒号”。
“永恒号”船身宽大，内部构造精细繁杂，几乎各个房间都有特殊的作用。
莉娅当时就在“永恒号”的这一间房间里居住了一周的时间。
那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乘坐这么大的军用宇宙舰艇，心情分外激动和好奇。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莉娅没事的时候会常常溜出房间去，在允许她活动的范围内到处转悠，有一次还差点迷了路，找不着回房间的方向，好在伊莱将军当时恰好路过，把她送回了房间。
船舱里的通道四通八达，莉娅当时呆呆地站在交叉路口不知所措。
她十指交叉抵在玫瑰色的柔软下唇上，扭头四处寻找着可以被当作路牌使用的东西。
“永恒号”上有很强的型号屏蔽装置，不是特定的型号和区域，许多设备的功能是无法正常使用的。
比如光脑的方向指针。
在信号屏蔽的作用下，光脑的方向指针颤抖着到处乱窜，上下左右全给它指了个遍。
莉娅的光脑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此刻她不在休息区，光脑甚至连信息都发不出去。
——毕竟信号屏蔽。
信号屏蔽、信号屏蔽……
莉娅一边急得团团转，一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埋怨起自己来。
明明知道有信号屏蔽，怎么出门还不带上军用通讯仪。
就算开始只准备外出走一小段路，但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自己能够顺利返回休息区呢？
莉娅慢吞吞地在迷宫一样的通道里穿行，思考着离开的方法。
最好的结果是她一转身就能看到自己房间的大门——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另外的可能选择应该是……
找人？
可是，除了最开始在休息区周围还能见到几个警卫，她走了这么久的路，也再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了。
——甚至不说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就连个机器人都没有。
莉娅看了一眼光脑，距离她离开房间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奥斯顿老师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失踪的情况，应该很快会有人来找她。
理论上来说，她这时候应该留在原地等人来接。
但是莉娅还有另外一层担心的事情。
船上的人究竟要怎么找到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莉娅看着周围光滑的金属板，情绪逐渐焦躁起来。
会在军舰上使用的摄像头，在大多数情况下会有三种类型。
第一种摄像头，它的外貌特别显眼，个头大，还带警示灯，一靠近就会嗡嗡响，除开监控，还有警告驱逐靠近者的作用。
第二种就非常普通，个头不大不小，各个地方都能镶嵌，痕迹也算明显，但是没有警示功能。
第三种摄像头就非常特别了。
它的价格相较于前两种要高得多，功能也很是特别——隐形监控。
这种摄像头可以被安装在各种场所，天花板上、门窗后……
所有你想得倒想不到的地方。
而且绝对不会被肉眼发现，只能用专门的仪器探测其大概位置。
根据莉娅的了解，这第三种摄像头，只专门供给军部、皇室、科学院这三处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永恒号”上，这三种摄像头都有装备。
现在，问题来了。
这周围这么长的通道，全部都是由亮银色的金属板搭建而成，看不到任何安装了以上任意一种摄像头的痕迹。
那么这里究竟有没有安装第三种隐形监控？
其实安装与不安装，两种可能各占一半。
毕竟有些隐秘场所是会专门空出来，不安装任何监控的。
莉娅不确定自己所在的这个区域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地方。
如果有隐形监控自然好，但是如果没有的话，那她还是尽力找个有监控的地方呆着吧。
她到时候一直站在摄像头底下，不怕别人找不着她。
这样想着，莉娅搓搓已经有些冰冷的指尖，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而等到伊莱接到奥斯顿关于莉娅失踪的消息，匆匆忙忙去主控室调取监控，查找到莉娅的踪影，再赶到她所在的地方的时候，莉娅正抱膝蹲在地上看光脑。
小小的一只靠着墙缩在角落里，渐变色的红裙子如同花朵一般盛开。
看上去弱小、无辜、可怜，又伤心。
他刚要靠近，就听见莉娅低呼一声。
“通了！”
莉娅其实后来还是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到一扇看起来就很沉重严密的灰黑色大门前。
这扇门里大概存放着很重要的东西，她刚刚靠近，门上的信号灯就开始闪烁红光，硕大的监控摄像头从门钉处伸展开来对准了她，冰冷的机械音开始在走廊中回响。
“靠近请及时出示权限卡。无关人员请勿靠近。”
“就选在这里吧。”莉娅打定了主意。
这地方看上去很不错，只要不靠得太近，就是个既有监控又有防护的好地方。
于是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跳起来对着那两个硕大的摄像头挥了挥手。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找她的人一定会查监控，看到她这么明显的举动，一定不会错过去。
等做完了这些事情，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走廊里等人来接她。
也许是今天走得太久了的缘故，她没站多一会就觉得腿酸得慌。
要不干脆就在走廊上坐一会？
莉娅看看自己身上渐变的红色花苞裙。
这件衣服是前些日子姐姐艾丽卡给她新买的，今天第一次穿，弄脏了就不好了。
虽然这一段路上地面都极为光滑洁净，看不见不点灰尘，莉娅还是觉得地上有点脏，过不去她心里那一关，于是干脆背部抵着金属板制成的墙面，抱膝蹲在了地上。
这姿势舒服又稳当，丝毫不用担心重心不稳会摔倒的问题。
干等着又无聊得慌，莉娅就点开半废的光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平时被她忽视了的有趣功能。
最后的结果是，之前不受关注的有趣的小功能没找着几个，不知道多少年前姐姐艾丽卡给她下载的几部不用联接星网就能玩的单机小游戏还存在光脑里面还没有被删除。
莉娅随机点开一个。
是个迷宫游戏。
这可不就是巧了吗？
现实里她在迷宫里迷了路出不去，游戏里还能做不到大杀四方？
怎么可能呢？
莉娅轻蔑一笑，戳动游戏人物在迷宫中奔跑了起来。
等伊莱找过来的时候，她刚好走完三张大地图，不由地发出一声喜悦的欢呼：“通了！”
“什么通了？”
清冽的男性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提神醒脑的青草汁味信息素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将她几乎完全包裹在其中。
莉娅抬起头，照旧一身黑色军装制服的伊莱将军大步朝她走来。
她赶忙撑着墙壁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蹲了太久，血液不通畅，站起来居然觉得小腿肚子又酸又麻，重心极其不稳。
等伊莱靠近了，她也终于不再晃悠了，抬手把光脑的游戏界面给他看：“游戏，游戏通关了。”
伊莱不动声色地收回原本想要搀扶她的手，只和她说：“奥斯顿先生很担心你。”
莉娅又赶忙向他鞠躬道歉：“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带通讯器就到处乱跑，让老师担心了，也麻烦伊莱将军专门过来找我。”
伊莱微微错开身，没有接受她的鞠躬：“没关系，你没出事就好。”
莉娅跟在伊莱身后往前走：“怎么会出事呢？这可是‘永恒号’啊，是将军你的船，只要我不无视警报到处乱闯，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做的很对。”伊莱称赞她，“就好像你没有靠近那扇门，而是专门和它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很好。”
莉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侧脸。
虽然知道伊莱将军只是看在奥斯顿的面子上礼貌性地夸奖她，莉娅也觉得很开心了。
得到恩人的肯定，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之后伊莱似乎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和她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在前方给她带路。
莉娅就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
走了一段路，莉娅就发现了一件事。
伊莱其实有刻意调整自己的步伐，让腿比他短、步子迈得比他小的莉娅不至于落后太多。
莉娅看着面前这个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心中更加感动。
虽然大家都说伊莱将军铁面无私不近人情，但是他本质上就是个温和热心的好人啊！
伊莱最后带着莉娅来到了奥斯顿的房间门口：“奥斯顿先生在里面等你，我就……先回去了。如果以后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联系我，你应该有我的通讯号码。”
“还有。”伊莱临走时候转身向她望过来，钴蓝色的眼瞳专注地看着她，“以后再迷路的话，可以就呆在原地，不用专门去找那些明显的摄像头。”
伊莱想起自己在监控前看到的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眼神里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笑意。
莉娅自觉让恩人看了自己的笑话，不好意思地小声问他：“您是说……那些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走廊里，实际上是安装了隐形监控吗？”
那要是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跑那么远了。
伊莱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但是很快就会有了。”
在莉娅下一次迷路之前，他一定会把所有摄像头都安装好。
然后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找到她，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让她等待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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