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不，是我们家乱步添了麻烦才对。”福泽谕吉看向面前这位“家长”，他年纪也不大，看起来应该和乱步是同龄人。
但这一上来的客套话，和不管发生什么率先开口以退为进、为自家小孩开脱的语气——完完全全是个成熟的监护人呢。
而且——也是那[万事屋]的店主啊。
有相当的知名度的[万事屋]，以高效的委托完成率、广泛的委托类型、以及较低的委托门槛在横滨民众中宣传开。
奇特的是，万事屋上门的员工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一个少年。偶尔，则是加上了一个年纪更小的男孩、气质不凡的青年这样的三人组合。
成立侦探事务所后，福泽谕吉也从委托人嘴里听到过[万事屋]这个地方。
而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他还记得。
两位初次见面的店长、同时也都是带着一个孩子的家长，正在礼貌又客气地说着话。
“破案如有神助的武装侦探社……您就是社长吧，久仰。”织田作之助道。
福泽谕吉面容严肃，对方这样官方的问候语，一时间竟让他想起了从前在政府时见到的两个官员的对话，他回答道，“哪里，万事屋也很不错。”
旁边的江户川乱步看不过去了，“……无聊的大人！”
完全没注意这两位“大人”中的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呢。
他才不管这两个人扯来扯去说些什么呢，他只在乎自己的好朋友还能不能成为自己的助手了。
少年侦探一把拉住了男孩的袖子，张开口。
“你真的不想当我的助手吗？”他的语气居然有点紧张。
羽渊透犹豫了。
织田作之助替他回答了，“如果你需要一个助手的话，很抱歉，透是不会过去的。”
他语气平淡，却有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江户川乱步生气了，“可是你也不想让透跟着你出任务，难不成让他一直待在家里？还不如跟我走呢！”
仿佛被戳破似的，织田作之助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但瞬息间又自然接上，没让任何人发现。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又在言语间给对面这个少年下了套，“所以你是一定要他过去了。”
“名侦探才不会勉强自己的助手！”江户川乱步怎么会没发现。
两人的争执让羽渊透都插不上话。
“好了！”福泽谕吉皱眉训斥，“乱步，不要再惹事了，回去吧。”
江户川乱步依依不舍地放开小朋友的手，姑且妥协道，“……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侦探二人组终于准备转身离去。
有着碧绿色瞳孔、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年冲羽渊透远远地招招手。
“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到时候再告诉我你的选择吧？”
羽渊透一怔，也冲他露出了一个笑。男孩握住了织田作之助的手，仰头笑眯眯地看过去，好似不经意地感叹。
“他真好，对不对？哥哥？”
织田作之助曾经拿枪时稳得不能再稳的手此时竟微微一颤，他不由自主地收紧，感受到男孩细嫩的指尖在掌心动了动。
他呆呆的脸硬生生透出了一些沮丧，红发的少年好一会没说话，许久，才低低地应道，“……嗯。”
哎呀，这么看，作之助哥哥也像那种委屈地说不出话、耳朵还可怜兮兮地耷拉下来的小狗狗呢。
和乱步是两个风格。
眉眼低落的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透、我不是……那个、不想让你……助手、”
他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
习惯了沉稳得如同老父亲的作之助哥哥，羽渊透不过是突发奇想去逗一逗他，没想到哥哥居然当真了？
“嗯嗯。”男孩连忙安慰，“我知道，哥哥。是因为横滨现在很危险，待在家里安全一些，我知道的。”
提到这个，羽渊透就忍不住担忧，而且越想越气。
横滨现在实在是太混乱了，老首领大抵是寿命将近，在身体每况愈下的同时，脑子也跟着糊涂起来，做出了不少让人恐惧的事情。
而且，因为人手短缺，港口黑手党还开始搜寻一切能用到的人才——尤其是异能力者。
在这种情况下，织田作之助将羽渊透安放在家里，还让那位三日月宗近作为保护的选择确实情有可原。
可是羽渊透一直以来在意、或者说生气的并不是这个。
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下，织田作之助仍旧以[万事屋]的名义接着委托，明明能够将男孩保护的很好，却一次一次将自己置入险境。
[横滨的民众也陷入了困境，也许某一次的委托就是他们的求助呢？我无法忽视。]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坚定又温柔。
[而且，横滨总是会有很多神奇的事情，说不定能遇到与你相关的事呢？]织田作之助说道。
自那件事情过后，羽渊透和他交代了所有的过去，哪怕织田作之助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异世界”、“发光的纸”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也从那天起，织田作之助开始寻找有关的线索。但到底是想要帮助男孩回家、还是为了防止意外羽渊透被从身边带走，他自己……也说不清。
所以织田作之助这样告诉男孩。
[我很感谢那个带你来的存在，但——也不允许任何可能的未知因素影响到你。]
羽渊透记得作之助哥哥对自己的好，又怎么生他的气呢？
男孩气的不过是他自己——气自己无能为力、气自己如此弱小、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在外奔波。
小孩子的脾气变得这样快，越想越气，羽渊透本来好好的心情变得一团糟。
织田作之助自然不知道他的心路转变，男孩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出声打扰，于是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回到了事务所。
还未陷入沉睡的三日月宗近出来迎接，一打眼，就看到这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
古怪在男孩一个人鼓着脸生着气，另一个少年则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接受到织田作之助求助的目光的三日月宗近：“……”
嘛，到知心老爷爷上场的时候了。
刀剑付丧神带着自己的主殿慢悠悠晃到隔壁的小房间，徒留织田作之助在后头眼巴巴看着，却不敢靠近。
当他温温柔柔地靠近，眼里带笑、目光温和，羽渊透很难架得住他这样的攻势，所以全盘托出。
“……”
“……原来如此。”三日月宗近一脸恍然大悟。
他顺手揉了揉男孩的脑袋，“虽说我也想为小主殿排忧解难，但看样子，你已经有解决办法了呢。”
“嗯。”刚刚还绷着脸像个气鼓鼓的小皮球、又像个浑身带刺一碰就扎手的小刺猬的羽渊透，此时就如同被人拿针放了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他垂着眼睑，乖乖地靠在三日月身上，语气轻松地说道，“本来是很气的，如果哥哥哪天真的出事了，我要怎么办呢？好在，今天遇到了一个新朋友，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嗯～嗯～”三日月宗近点点头，突然语气一转，“但是，这一次，还是要和他去聊一聊哦。”
“你的作之助哥哥可是很着急的，”他道，“你也不想看他整天垂头丧气没有精神吧。”
羽渊透反驳，“哥哥才不会这样。”
“真的吗？”刀剑付丧神反问。
“……”男孩仔细回忆，想起他像做错事的小狗狗的沮丧模样，顿时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
第二天，羽渊透在事务所附近的公园又见到了江户川乱步。
“嗯——乱步，这就是你说的再见面吗？”男孩忍不住笑。
黑发的侦探少年一身灰扑扑的，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我迷路了啦！我跟社长说了，本来是想跑过来找你的，但是！”他瞪着那边玩沙堆的几个小孩，“那几个小鬼头嘲笑我！说我穿得奇奇怪怪在这边晃悠，是什么坏人。”
“我就是找不着路而已！”江户川乱步嘟嘟囔囔。
羽渊透“噗”地笑了，他拉住乱步，使劲将他从地上拉起，也不嫌弃他身上被沾上的灰，贴过去伸手就是一抱，非常熟练地安抚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才是坏孩子，乱步有什么错呢？只不过是找不到路而已。”男孩居然还坏心眼地重复一遍，牵着他往公园外走去。
江户川乱步正忙着和那些小孩做鬼脸，闻言转过头来说道，“哼哼，我可是看出来了哦。你今天会特地出来，是为了找我吧。”
“我只需要在公园里等着就好了。不愧是乱步大人！”他得意地大笑，鼻子翘的老高。
“对对。”早就知道自己的小伙伴有多聪明的羽渊透也不奇怪，他双手合十，仰头眼神亮晶晶地请求道，“那么世界第一厉害的乱步大人，可以带我去你们的侦探社看一看吗？”
“当然！跟我走吧？”江户川乱步高兴了，第二天就能带着自己的理想助手回到侦探社，他兴致勃勃地带路，又勉强想到。
那个……织田作之助、我才不想管呢，不过要是小助手的请求，还愿意每天提供零食的话……就勉勉强强帮一把吧！
他喜滋滋地冲在前头，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零食、助手环绕的美好景象——
“乱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路过了旁边这眼熟的楼房，羽渊透拉住侦探的袖子，疑惑道，“真的是这条路吗？”
真、真的有这样的路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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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乱步也走不动了，“不知道……要不还是等社长来接吧。”
“可是，”羽渊透提醒，“你不是已经和社长说要来找我吗？他不会这么早来吧。”
“……”江户川乱步诡异地沉默了。
糟糕，忘记了！
此时远方的社长坐在侦探社里，安稳地喝了口热茶，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乱步去找那个孩子了……晚点再去接吧。
羽渊透无法，只能一路问一路走，身后跟着江户川乱步，现在又成了他带路了。
所以、作之助哥哥带着自己就是这种感觉吗？！
真不容易啊，他真心实意地感叹。
……不，从某种情况来说，带你可能省心一点呢。
——
“社长！我们回来了！”江户川乱步一把推开门。
“嗯？”社长听到动静，从隔间出来。
自己回来了……等等、我们？
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旁边的——不就是昨天那个有着金色眼眸、小小一只的男孩吗？
他一惊，出声问道：“你们家的……织田作之助、知道你过来了吗？”
啊？羽渊透迷惑点头，“我和哥哥说过了。”
哦，还好。社长松下一口气，他还以为乱步真把别人家孩子拐过来了呢。
“我怎么会这么做？是透想要过来的看看，顺便……”江户川乱步嚷嚷。
顺便？
主要是乱步昨天的表现——令他想多了，至于其他的……既然不是偷偷拐来的孩子，都好办。
社长掏掏口袋，摸出之前没收的少年的零食，弯腰递过去。
“……要吃吗？”可能是怕吓到这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小孩，他语调生疏地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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