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章 婉儿
“爷爷，那我走了啊。“
清晨日光裹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女孩动了动鼻子，似乎想要把这泥土香气永远记在脑海中一样。
爷爷面色红润，倒是不显老，和女孩相依为命多年的他，如今听说山上的仙人又要招徒弟了，便亟不可待地跑到村里去，询问道观里的小余道长，确认了这个消息。那个小余道长可厉害了，自己多年前落下的沉疴都让他治好了。现在的自己，可是放牛插秧都不在话下呀。
“小道长说婉儿资质很好，可以修成仙人，那一定是很好了。以后婉儿肯定能成为小余道长那样的仙人。”爷爷开心地想着，觉得仙人就应该是小余道长的模样了，听他们说，小余道长年岁可比自己还大哩，真是驻颜有术的仙人啊。
“婉儿，到村子里，记得听小余道长的话啊。”爷爷捋须向婉儿挥手。
“知道了。放心吧，爷爷。”女孩清脆的声音让爷爷更加开怀了。
他看着婉儿几步一回头，终于消失于视线里，回头收拾了下茅草屋，想着下次婉儿回来应该就见不着自己了，不由有些伤感，但转眼又开心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婉儿修成仙人，我应该高兴才是。”爷爷自言自语道。他走到茅屋里婉儿的床边，找出一块镜子，这是他到村里为婉儿买的，婉儿进了仙门，以后肯定用不上了。仙人可是会用法术的哩。
这应该是婉儿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吧。爷爷红润的脸庞上还是不免有些惆怅，他用手轻轻摩挲着那面镜子。
“这镜子可真耐用，村头老王没唬我，用了这么多年还这么新。”
……
……
婉儿来到村里这座道观时，日头都还没升高。此时正值七月流火时分，天上的金乌正要宣泄今年最后的热量，婉儿脸上挂着汗珠，敲开了这座小道观的门。
“小余道长，小余道长。”声音像小冰球互相敲打。
“来了来了。是婉儿师妹啊。”道观大门打开，走出个面嫩的少年，穿着青底道袍，梳了个简单的道髻，倒是有几分洒脱的感觉，正是小余道长。
婉儿一见到小余道长，脸上就乐开了花，她拉着小余道长的袖子，不停叽叽喳喳着向他说着趣事，什么昨天阿黄又跑到山沟里去了，爷爷花了老大力气才把它找出来啊，什么阿黄昨晚上睡不着，婉儿给它扇蚊子啊。
“阿黄是谁？”
“爷爷养的大牛啊！”
小余道长一脸懵相，想到这孩子资质确实极佳，到了天意宗宗门若是得了真传，自己也算大功一件，也就由着她了。
他将婉儿领进道观，将她安置坐下，用刚烧开的水给婉儿冲了杯茶，随手画了个凉符冷却下来。茶叶也就是普通茶叶，不过这道观地下，倒是导引了个小灵穴，这茶叶经过滋养，普通凡人定是喝不到的。
婉儿瞪大了好奇的眼睛，闻着她从来没有闻过的香气，贪恋般地轻轻啄了一口，顿觉满身清爽，汗渍全消，她向小余道长问道：“小余道长，这是灵茶吗？听爷爷说，仙人喝的灵茶能够延年益寿哩。”
“叫我余辞师兄就行了。以后我们应该就是同门了。”余辞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占了便宜的，这孩子灵气透骨，资质当真极佳，以后说不定被天意宗哪脉的长老收作真传，自己到时候倒是有可能叫她师姐了。
自己在这没名字的小村子也待了不少时间了，以前怎得没发现这块璞玉？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她。
“一定是我修行不到家，贪恋红尘了，该打。”余辞暗暗想道。
他向婉儿细细解释道：“这个倒不是灵茶，也就是凡普通的凉茶而已，只是这道观底下有个小小灵穴，供得修道之人修行，这茶占了点灵气，倒是普通人也确实喝不上。”
“待婉儿师妹上了止虚山，灵茶是肯定不会少的，到时候，只望婉儿师妹莫要忘了余辞师兄。”
余辞资质其实也不算差，只是在不擅人际交往，加之师傅过世，便申请到了这山下一处没名字的村子里修行，也免得碍了别人的眼。
说来也奇，余辞不过是个练气期的小修士而已，为人性情也不错，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在止虚山上颇不受待见，几番折腾下，却是不想再回到止虚山修行了。加之师傅过世，山上也没个念想，遂在这小村子就安定下来。
天意宗不是常说，行走坐卧，皆是修行吗？体验红尘倒是让余辞有了些生气，竟隐隐有些要突破筑基的感觉。未上山之前，余辞也学了些堪舆画符的手法，倒是让他在这村子里找到了个小灵穴，也算聊胜于无吧。
这番余辞这样做，也是想向这个很可能的未来真传套下近乎。虽然不知效果，但机缘因果，终究得自己争取啊。
婉儿有些懵懂，不知世故，也不知道为什么余辞道长会这么说，她倒是点了点头，向余辞问道：“余辞师兄……仙人都像是余辞师兄这样的吗？”
余辞一愣，这小家伙的想法和自己可走不到一块去，他总觉得有不妙的预感，反问道：“像余辞师兄哪样？”
“都是长得这么奇怪吗？”
余辞一口茶喷了出来，他自忖自己算不上玉树凌风，但和奇怪古怪之类的词也沾不上啊，待理顺了气，余辞赶忙问道：“余辞师兄哪里长得古怪？”
婉儿咧嘴一笑，指着余辞脑袋：“脑袋上长了根木棍。”
余辞一惊，脑袋上的木棍？是泥丸内观想的剑符吧。余辞上止虚山前流浪四方，也得了一番奇遇，听师傅说，是天意宗以前的分支上清派留下的符篆之法，也称得上妙用无穷，也没让自己更换观想之法。
余辞在山上莫名其妙与人争端不少，这观想中的剑符倒是派上不少用处。虽说不是什么秘密，但一个从未接触过修行的女孩一眼就瞧出来……
“婉儿师妹，你能见到剑符？”余辞问道。
“剑符是什么？”
余辞知道这样说天黑之前都说不完，连忙换了种说法：“婉儿师妹能够看见我脑中的长棍事物？”
婉儿点了点头。
余辞有些惊奇，他放松心绪，收敛全身气息，问道：“现在呢？”
“看不见了。余辞师兄长得还是很好看嘛，就像……”婉儿本待说就像大黄一样，但想到爷爷说，不能把大黄和人比，也就住了嘴，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明明大黄确实长得很好看啊。
余辞不知婉儿心中所想，权当孩童心性，又未见过世面，比喻无从说起了。要让他知道婉儿将他比作黄牛，又不知他会作何表情了。
他只是放下了心，感叹婉儿资质之佳，似乎有佛家所说“天眼通”的异能，真是前所未有，怕是本届弟子大会的头名了。余辞自己应该也能受个举荐之功，到时候，应该能得上几枚筑基丹，虽说他性情坚韧，自不会用筑基丹筑基自毁根基，但也能换点材料，好让他符篆之术有所精进。
他向婉儿叮嘱了一番，就算看见了，也不能随便说别人脑中的事物云云，顺便解释每个人观想都可能不同，也算结个善缘。至于观想是什么，余辞也就含糊过去，到时候天意宗自有长辈教导。
余辞这时候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孩子了，这样的赤子心性，天资又是极佳，虽说眉眼还没长开，模样只能算小巧可爱而已，但确实挺讨人欢喜。
他开始问一些例行公事，也好上报天意宗注册名单。
“婉儿师妹，你姓什么？都听大家叫你婉儿，倒是没听说过你的姓名。”
婉儿脸上露出异样，有些不情愿地说道：“爷爷说，婉儿是他十年前在地里捡到的，他不会起名，却福至心灵，就换婉儿叫做婉儿了。婉儿也没的姓的，爷爷姓周，却不让婉儿跟着他姓，说婉儿以后会有大出息的，不能跟他姓。不过婉儿还是想姓周，婉儿也不知道除了周还能姓什么。要不，跟余辞师兄姓余？”
余辞大摇其头，这锅他可不能背，他掏出一个本子，随手记下“周婉儿”三个字，想了想还是把“周”字划掉，一个村里老头起不出“婉儿”这样的名字，冥冥中又不让她姓周，婉儿说不得大有来头，自己也没必要犯那个忌讳。
反正“婉儿”这种名字，到了天意宗，自会有长辈给她起道号，无论她有什么来头，道号这种事总嫌不到人。至于忌讳，笑话，天意宗会怕忌讳？
方一写罢，余辞再问：“上山前住所……”还没问完，自己就想到这村子本就无名，遂填上“止虚山西首无名村”，又添了一笔，“天意宗内门弟子余辞所驻”。想他好歹也是个内门弟子，这番写明，举荐有功，除了筑基丹，到时候上山也能得几部术法。
他又问道：“婉儿师妹多大了啊？”
“爷爷说，以捡到婉儿那年算，婉儿刚满十岁。”
听得这话，余辞上下打量了婉儿几眼，见婉儿模样周正，发育也是极好，就是大户人家，也像是十二三模样的了。况且婉儿虽一身粗布短打装扮，脸上身上都看得出有些肉感，混不像个农家少女一般。余辞只得一边啧啧称奇，感叹天赋异禀，一边用笔记下“十岁”。
待记完婉儿资料，余辞大手微颤，转眼间那本记录推荐弟子名单的册子烧成飞灰，这是送往天意宗的法门，以做传讯之用，看得婉儿小脸兴奋不已。
余辞拍拍手，向婉儿说道：“好了，此番你便随我去止虚山吧。路上我也好与你说说天意宗收徒的一些规矩。”
在临走的瞬间，余辞匆匆一瞥，竟然觉得婉儿那张能算周正的脸蛋，眼角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媚意。余辞定神一看，又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总感觉今天碰上了许多奇怪的事一样。”余辞暗暗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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