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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chapter 75

  叶易两家见面,时简最后一天来易茂上班。原谅她胆子太小,还是没有勇气跑到叶珈成面前说出一切。易霈将她品格看得太高,比起担心破坏叶珈成和易碧雅感情,她更怕说出一切之后,叶珈成还是选择了易碧雅,她又该如何自处?最怕因此,她还会像之前那样怀疑叶先生的爱,对叶先生不公平,对叶珈成也不公平。

  当然,也有可能是叶珈成信了她,然后叶珈成就会变成了叶先生了吗?她呢,又能做到心无芥蒂吗?答案很明白,有些事变了就变了。

  易茂最后一天班,也快下班了。时简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天际已经染了霞光。打开抽屉,发现易茂顶楼的钥匙还在她这里,突然想上去看看。

  然后拍张照片,留存。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灵鸟”。好多人和事都改变了,城市会改变吗?有时候想到一些事,时简会有一些愧疚。不过改变不一定是变坏,她又稍稍释怀。

  时简上楼,她对着还没有“灵鸟”的方向拍了一张照片,还没有高楼大厦的前方,视野宽阔。时简眺望了一会,抿出一个笑意来,心里依旧迷惘。

  时简把钥匙还给张恺,张恺收起了钥匙,抬抬头,轻松道别:“再见,我的爱徒。”

  “再见,张恺。”时简嘴角一翘。

  张恺失笑,心里也有些惆怅,指了指易霈的办公室,“需要到里面道个别么?”

  时简神色一滞,然后微笑说:“……已经道过了。”

  张恺:“好!”

  时简和易霈是已经道别过,在昨天她结束易家最后一次弹琴易霈送她回去的时候,然后易霈也说了,今天她不用过去和他道别。

  下班了,时简收拾了一个小箱子零碎带走,里面就是毯子、杯子、便利贴之类的办公用品,她将办公桌收拾得干净,然后和几位相熟同事一块出来,挥了挥手,分别气氛也是轻松的。

  缘聚缘散,人合人散,都是人生常事。

  有些事,张恺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多事了,只是驱车看见时简抱着箱子低头走在前方,还是忍不住问问后面的易霈:“易总,需要载一下小时吗?”

  张恺的问话,易霈过了好一会,才回答:“不需要。”

  张恺立马不再多话,将车缓缓地从时简对面开过,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里。车来车往,尾号06的黑色奔驰车其实不怎么显眼。张恺心里是遗憾的,他都遗憾了,阿霈又怎能没有遗憾?

  一秒,两秒,三秒……

  红灯仿佛有感应的亮起,车子停了下来。易霈还是侧了侧头,回头看了一眼。时简已经走到路口,她似乎往某个方向望了望,仿佛习惯性般,因为那边有叶茂。

  很多次,他坐车里,都可以看着她走在路口的时候往叶茂的方向看,就像那里有她另一个世界。她不是找不到方向的人,踟蹰前行只是背负着一腔情深。不累么?所以昨晚他建议她同叶珈成说出来,她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理由同样是之前他给她的那个:“既然决定走了,还是不要说了。”

  他能明白了她的想法,只是作为观看的旁人,他希望她轻松一些。可是有些感情,大概注定没办法轻松。她比他想得更爱叶珈成,更爱那位只能活在她心里的爱人。

  “如果不打算说了……时简,我有个不情之请。”

  “易总,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考虑结婚了,可以考虑下我。”

  “易总……”

  “我会等你十年,时简。反正你说了,我十年后还没有结婚。”他开着玩笑,为人所难,还强词夺理。

  “易总,如果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不会让你等十年。”

  ……

  她还是拒绝了他。等一个人太辛苦,她连等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她还笑着说:“易总,你看我都不等了。”

  她真的不等了,所以她选择彻底离开。

  每一次他述说心意,她都能将心比心地给他最好的安慰,犹如天边明月,照着人心底明亮……

  易霈收回了视线,如果有一天月亮失去了明亮,作为赶路人的他,最希望还是期待她恢复光芒那天,即使以后只能盈盈如水的挂在他的视野里。

  所以没必要了,最该留她的人,从来不是他。

  ——

  时简回到了杨家,小姨夫居然也知道今晚郭太太要见女婿这件事,还想找她打探事情。小姨夫有些话当着Tim的面说了出来,Tim听得很难过,小姨夫拍拍Tim的肩膀:“我说你这孩子,泪窝怎么那么浅。”

  Tim郁郁,走出去玩了。

  时简也找了理由上楼,然后一个人关了门。她开着一首轻缓的小调,开始整理东西,最后整得快没思绪了,她终于停下来,坐在书桌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现在已经是19点,叶易两家见面了吧。

  有气无力地,时简趴在桌面,默默地没有抬起头。这一刻,她还是难受,以及难以接受。

  君合酒店里。

  这一刻,易碧雅也是恐惧,以及愤恨着。面对叶珈成的坚决和无情。叶父叶母是她最后希望……只是今晚他们都没有来。

  十九楼高级宴会厅,十几盏水晶蜡烛吊灯整齐亮着,仿佛在空中点着一片雪亮又盛大的烛光。叶珈成磊磊落落地立在易碧雅面前。不管易碧雅是被逼的,还是抱着其他心思,她都不应该通过他父母这个途径。他之所以过来,还是要把事情交代清楚,免得他们易家还觉得他们叶家沾了多大的光。

  易家人一共来了四个,郭太太和易碧雅大哥一家。个个衣着光鲜体面。他们看了看他身后,见没有他父母过来,都忍不住问了问。

  “对不住,他们今晚都来不来了。”叶珈成回答,旁边侍者过来要拉椅子,叶珈成同样伸出一只手按住,不需要。

  郭太太脸面有些拉不下来,打圆场是易碧雅大哥:“下次有机会嘛,没事没事。”

  下次,看来他们真不知道。叶珈成扫着几位易家人,郑重其事地开口:“今天碧雅让你们过来一趟,主要说清楚一件事。她不好意思说,所以由我来说……”

  旁边,叶珈成还没有说,易碧雅的脸已经又白又红。“所以你进去说,还是我?”刚刚叶珈成还是给了她选择机会,大大方方地逼着她。

  为什么,他们都逼她?母亲,哥哥……以及现在,叶珈成更是将她逼得无地自容。

  其实,交往刚开始叶珈成已经把话说明白,只是她还是幻想着强大的他能带她站在易家的中心,到时候哥哥们都求她,母亲也更需要她,她永远都是易家最疼爱的女儿。

  她抓不住叶珈成没关系,难道整个易家也抓不住他吗?

  易碧雅真的不甘心。

  就这样,甘心吗?时简也问自己,不甘心又如何?所有事情都是她自己造成,所有的煎熬也是她的选择。时简慢慢坐直,桌面放着一张买好的火车票,明天出发去青林市。她距离出国还有一段时间,打算找个地方走一走,前两天买票的时候不知道要哪儿,然后直接买了青林市。那些曾经叶先生带她去过的地方,她再去一次吧,就当好好告个别。

  心理医生问她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宣泄她的感情,认真想想还是有的。时简拿出了两张信纸,仔细地地将它们摊平,然后拿出一支黑色钢笔,熟练地写上“珈成”两字,冒号……她写叶珈成名字,比写自己的名字还熟练,两人结婚之后,她总有很多机会写到丈夫的名字,有时候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叶珈成,如果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正对婚姻感到失望,那真是太好了,这封信会成为我对你的报复,你知道你曾经错过你美丽的未来妻子么?你绝对想象不到我们有过的婚姻是多么幸福。如果你和易**和和美美,还生了宝宝的话,你就撕了这封信,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谢谢。然后也请你放心,我会很好……”

  署名,时简留了“小狐狸”,爱过叶珈成只有小狐狸,不是时简。

  这封信,时简不知道会不会寄出,如果寄出什么时候寄出的信。洋洋洒洒两页纸,她写得很快,又流畅,仿佛叶珈成坐在她对面。她同他说话一样。

  时简将信装进了信封里,地址写什么呢?时简眼眶泛红,匆匆写上:“A城东区,林溪路192号,天美嘉园……”

  她和叶先生曾经的家庭地址。所以这封信,注定还是寄不出去,就算寄出去了,也寄不到……

  君合酒店十九楼,叶珈成也说完了,彬彬有礼又气场强大。既然易家人都没有话可以说,他先告辞了。叶珈成对着几位易家人,弯了弯腰,直接转身走出了宴会厅。

  酒店暖气太热,叶珈成扯了扯里面的领子,耳边响起小狐狸对他说的话:“叶珈成,你能不能不要和易钦东合作。”“叶珈成,听说你和易家**在一起?”

  以后他真不会和任何易家人存在一点的纠缠和关系。他执迷不悟,自作自受那么久,该醒了。

  叶珈成抿了抿唇角,来到电梯间,伸手按了往下按钮。身后易碧雅追了过来,面色难堪,她拉住了他的胳膊。

  叶珈成回过头,易碧雅说话都吃力了:“珈成……你为什么要怎么对我?”

  叶珈成回答:“我只是将你没说的话说出来。”

  易碧雅本能地想给自己辩解,着急又不甘:“叶阿姨对我好,他们要走了,我想请他们吃个饭,难道这也不行吗?”

  “不是不行,不过你真怎么想吗?”叶珈成问,轻轻落落。

  叶珈成是一个能明白女人心思的男人,可是他真的都明白吗?易碧雅被问地说不出话来。易碧雅的手还没有放开,叶珈成又说:“碧雅,我真以为上次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没错,上次都说清楚了,但是她不想分手。

  “我不接受分手。”易碧雅开口,语气坚决,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意外,“我不接受分手,珈成……你不能这样玩弄我的感情,由你说分就分。”

  易碧雅话音落下,叶珈成一顿,不再出声。

  易碧雅期盼又紧张地看着,继续补上:“珈成,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呵……’叶珈成有了反应,他侧了侧头,看着易碧雅;易碧雅抬着头,神色像她性格一样,看起来谨小而慎微,事实并不这样。

  空气变得僵硬,易碧雅不接受分手,叶珈成很无奈,他低了低头。老实说易碧雅不想分手没有错,不能所有事情都由着他来。只不过后面的话……

  “碧雅,有些话我本不想说,不好听。”叶珈成开口,声音平静。

  易碧雅握了握手,有些猜到叶珈成要说什么。

  “不过我真有些不明白,你每次说爱我不觉得……”叶珈成弯弯嘴角,语气不自觉带着两分自嘲,他没有嘲笑易碧雅,而是嘲笑自己,“我承认我抱着不纯正的心思跟你在一起,你没有吗?”

  “本来我觉得我们两人交往,各有心思,挺公平的;之后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你是我女朋友,我做一些事的时候没有照顾过你心情。你告诉我没关系,我很抱歉,不过你说爱我,我真不知道你爱我什么?上次你前男友回国,大概以为我们还在一起,他给我发了两条短信……”

  “珈成!”易碧雅出声,音质都变了,阻止叶珈成说下去。

  叶珈成顿了顿,停了下来,颔首:“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不是为了之前他的行为,而是刚刚的这番话。不留情面的语言总归是伤人的,当然这也是他最后的道歉了。本来他觉得有些话心知肚明,没必要说出来。

  易碧雅松开了手,叶珈成进了电梯。他同情易碧雅,更同情自己。事情归根到底,错的最离谱的人还是他,错了还选择将错就错,负气选择了易碧雅。

  叶市长前几天对他说了两句话,“珈成,爸爸从小教你忠义仁信,你一直记得很好,很多事也都能做到了七分。爸爸虽然老说你,心里还是很为你骄傲,除了你对男女感情的态度。可能你觉得爸爸思想老旧,有些话不爱听,不过男女感情更讲究忠、信两字,你明不明白……”

  电梯一路往下,心一直往外,叶珈成立在电梯中间,面无表情。明晃晃的电梯光面照着他的面目,样子清晰明净,神色又有些陌生。

  父母已经提前回了青林市,叶太太临走前心情还十分愧疚,只是最后相信她的儿子能处理好。对不起。他真的令他们失望了,他连好好爱一个人的心意都没有。

  酒店外面风刮得厉害,叶珈成的眼睛被吹得生疼生疼。一直以来,他不愿意改变自己,父亲也好,小狐狸也好,所以分手的时候,他才祝小狐狸找一个更好的人。

  路过一家水果店,叶珈成神思恍惚,然后进去挑了一个大榴莲,店员问他要不要取肉,叶珈成摇摇头:“不用,谢谢。”

  “叶珈成,榴莲要这样捧着吃,才够味。”

  “是吗?”

  “你试试……哇塞,这块好大,给你吧。”

  “哦。”

  “嘻嘻嘻,好吃吗?”

  “嗯……”

  “哈哈。”

  “呵……”

  “叶珈成,你刚刚笑什么?”

  “小狐狸,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笑,好吗?我只是看你笑得个不停,配合一下。”

  “噢……”

  “……小狐狸。”

  “干嘛!”“啊,叶珈成,你别乱碰……”“珈成,我爱你。”“珈成,快说你也爱我……”

  “我爱你,小狐狸。”叶珈成上了车,然后,他整个人趴在方向盘有些失控。他失控到窒息,心痛到发抖,他爱她,他爱她……他只爱她。

  一颗心酸涩不已,还发胀着发疼,车子往前开着,不停地往前,速度很快提了上来。

  他要成为更好的人,给她最好的爱,变成她心中那位建筑师爱人,然后完完全全取代“他”,他以后都不会惹她伤心,更不会辜负了她。

  所以她还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相信他一次。

  一次就好。

  第二天,时简出发青林市。

  叶珈成认认真真地想了一夜,不管如何,他都要找时简好好聊一聊,像他父亲之前说的话:首先你要足够认真,第二,你要拿出你的认真,第三,你要坦诚你的认真。你找她好好谈话,最好告诉她你以后的人生规划和理想……

  他给时简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她没有时间,他过去找她。手机无人接听,不在服务区。

  他就这样去找她吗?

  叶茂对面有个商场,外面最中间是醒目的钻石广告,闪耀的钻石戴在女人漂亮的无名指,仿佛幸福是发光的。叶珈成立在落地窗,目不转睛地看着。

  “叶珈成,我撒谎了……其实我很想和你结婚,不止结婚,还想跟你生宝宝……宝宝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点点,繁星点点的点点。”

  点点,其实他也很喜欢这个名字,甚至想象过点点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是他还是拒绝了期待,以不婚族的理由。

  有些事,现在回想起来只剩下好笑。

  叶珈成来到钻石专柜,认真地挑选,然后对着一枚周围镶着星星点点碎钻的钻石戒指对导购**说:“这个帮我拿出来看看。”

  “先生,你眼光很好呢。这款钻戒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繁星。”

  繁星……叶珈成已经决定了:“我就要它了。”

  不远处,有人对着他打招呼,叫着他叶先生。叶珈成转过头,对着一张幸福灿烂的笑脸,记起来了。

  “你好,赖俏。”

  赖俏和程子松一块选钻戒,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叶珈成。她离开A城一年多,有些事情自然还不知道,看到叶珈成在这里选钻戒,热络地过来打招呼了。

  顺便介绍自己准老公:“程子松,我们快要结婚了。”

  导购**将叶珈成的钻戒包装好,赖俏瞧了两眼,忍不住问了问:“你是打算送给……”

  赖俏还没有问完,程子松咳嗽一声,叶珈成已经点头:“是。”

  赖俏吁了一口气,颇埋怨地看了眼程子松,很是感慨地说起来:“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是该结婚了。”

  “那么多年……”

  “不是吗?”赖俏有些疑惑,又怕自己说错话,用力扯着自己准老公的胳膊,快帮她圆话啊,她会不会害了时简?

  “是,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叶珈成意外接下这话。

  赖俏轻松地笑起来,回想起往事,心里更是甜蜜,她望了两眼旁边的程子松,说起来:“当时我和子松在君合酒店第一次见面,时简吃得好好的,突然追你出去,我还奇怪,然后时简后面才告诉我,你是她喜欢的人……”

  赖俏还没有说完,叶珈成作势要走了,整个状态,真是好……突然。

  赖俏:“……”

  叶珈成不忘说一声:“谢谢。”

  他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在君合酒店看到时简,当时时简拦下他要号码;然后在易茂男装店里,她变成导购生俏生生地给他推荐衣服,无比熟悉他的尺寸……她考研故意找机会问他题目,他无聊做好题将答案发给她,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交集,她追求着他,仿佛他是她的爱人;直到她给他过生日,她醉酒哭着叫着他老公……她会说青林话,她常常熟稔亲昵地唤他珈成;他梦想失意,她带他到易茂大楼让他坚持做建筑设计……

  她告诉他,灵鸟会成为举世瞩目的作品,请他一定要不要放弃。

  他原本以为时简爱他,只是因为他同样是建筑师。

  是不是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那些她藏在心里没有说的事,那些她没办法表露的感情,那些被他一次又一次伤害的期盼……

  所以分手那天,她对他说:“不会找了,最多……再等等吧。”

  叶珈成打着时简手机,依旧没打通。然后他直接去了易茂。

  ——

  青林市的豆腐丸店,时简要了一大碗,然后往里面放半勺辣椒,半勺香醋,是叶先生告诉她的独家吃法。老板转过头瞅了瞅她:“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

  老板用青林话问她,时简也回了青林话:“老板你记性真好,我去年来过。”

  老板又有些想不起来,头疼道:“人老了,记忆是越来越糟了。”

  时简望着老板,离开之时,还是转回了身,试探地问了问:“叔叔,你最近是不是常常头疼?这个地方。”

  叶珈成一直很喜欢青林市这家豆腐丸店,后来老板脑溢血去了,儿子手艺又不争气,他每每提起来还有遗憾。

  “姑娘,你是医生吗?这都能看出来。”老板打趣着,慈颜善目。

  时简没有解释自己不是医生,算是默认了。她开口:“叔叔,有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别拖着。”

  时简声音温和,样子认真。豆腐丸店老板真相信了,连连点头:“……哦,好好好。”

  chapter 76

  叶珈成直接来到了易茂总经办,时简的办公桌已经空了。重新上班的Emliy跟他过来,再一次疏离提醒:“叶总,时简真的已经离职了。”

  “她去哪了?”叶珈成声音有些发抖,微微的,难以察觉的。

  “出国。”Emliy回答,语气没有客气。

  叶珈成转了转头,心仿佛撕裂开来。真相是什么,他需要切皮剥肉才能看清楚;心意是什么,非要等到抽筋剥骨才明白。分手那天小狐狸告诉他:“我不会再找了,最多再等等吧。”

  她找了多久,她等了多久?她终于不再等了。叶珈成都为时简庆幸,她终于不再等了,他无法想象时简会有多伤心,从两次分手到现在,被他伤了一次又一次……

  她难过吗?

  叶珈成很难过,一颗心又仿佛被钢绳捆绑住,然后用力地往外拉,阵阵剧痛席卷上来,是真真的挖心掏肺之痛。

  叶珈成现在这个样子太……Emliy原本想为时简抱个不平,看到叶珈成的神色,抿了抿嘴,还是告诉了他:“小时只是出国读书,应该还没走。”

  叶珈成要走了,Emliy忍不住说:“去年时简在公司里工作,原本是好好上着班,因为看到一条短信,她当场昏倒了。”

  叶珈成面色瞬间煞白,像白纸一样。

  张恺出来,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叶珈成。昨晚叶易两家的见面情况郭太太瞒住了,消息还是传了出来,郭太太的脸丢大了。

  有些事,外人只能揣个三分。张恺也不敢多加乱猜了,他走过来,以特助口吻道:“叶总,你还有时间吗?我们易总想见你。”

  易霈在易茂的顶楼。叶珈成过来的时候,张恺打了电话上来通知,他对张恺说:“你请叶珈成上来一趟吧。”

  易茂的顶楼,叶珈成来过两次,没想到他还会在这里和易霈见面说话。易霈沉稳、大气,内敛,所以这个优秀的男人常常被他父亲所称赞。

  他还是小狐狸的上司,小狐狸曾经开玩笑着对他说:“别看我现在只是小助理,以后我成为元老人物分点小股什么,赚钱养家都没问题。”

  “噢,小助理也有大志向啊。”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小狐狸,你说我是燕雀?”

  “没有,你是建筑师,厉害的建筑师……”

  有些事,叶珈成以前自认为聪明。他不只是能成为厉害的建筑师,他同样也能跻身到a城的房地产行业。他想证明什么,他证明了什么?

  叶珈成来了,易霈没有请叶珈成坐下来,自己站了起来。这样的见面形式,易霈原本也没有想过。即使他和她不在一起,他也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他并不想分享。

  叶珈成不信她,他信她,不是吗?

  可是这世上,真没什么公平事;这世上,却存着一定缘分。时简有一次特别无奈地对他说:“易总,你有没有觉得……我和叶珈成这对夫妻,和你们整个易家都很有缘分。”

  格兰城一份报告,他看到了她,她成为了他的助理,他爱上了她;然后叶珈成也成立了叶茂,叶珈成和易碧雅在一起……

  只是这一切,是缘分,还是纠缠?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如果特意安排这样一场提前到来的缘分,这缘分也是属于叶珈成,不是他的。

  易霈立在顶楼前,气度从容。有些男性魅力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蕴藏出一份宽厚。

  叶珈成站在易霈的旁边,随着易霈的话,他心情一直在起伏。他头发长得快,前段时间又长了。风一吹,全部呼啦啦地往后卷。

  一些话,易霈留有余地,并没有说得很明白,反而是叶珈成明白地问了出来。

  “就算不是真的,我也相信,更希望一切是真的。”叶珈成说。

  易霈抿了下唇,后面的话他已经不需要说了,他也不想说什么虚伪的祝福。只是,他不想祝福叶珈成,却要祝福时简。

  “易霈,谢谢。”叶珈成准备走了,临走之词真心又真意。

  易霈:“不用。”

  “呵……”叶珈成扯扯嘴,其实他很吃醋。没想到给他拨开迷雾的人是易霈。易霈对时简的心意,一直很明白,

  “等我和时简结婚,请你吃喜糖。”叶珈成开口,玩笑话又带着真。

  “不用。”易霈拒绝了,他转了下头,停顿了半秒,“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时简会请我,不用你请。”

  叶珈成默,然后微微点头,谦虚地收下这话。

  ——

  时简的手机在火车被偷了,接听了电话,对于她出去玩不带他的行为,Tim说了两句伤心话,不过很快被哄好了。

  “Jane,你还要玩几天?”Tim问她。

  “后天,我后天就回来了。”

  “好吧,祝你旅途愉快。”

  “谢谢……”

  Tim挂了电话,又在时简房间玩电脑。电脑旁边两本书压着一封信,Tim看了看信封,信是写给珈成哥哥的,他很好奇里面写什么。

  可是他再好奇,也不能打开看。

  想到昨晚小姨夫的话,Tim有点沮丧,珈成哥哥要结婚了,没机会成为他的姐夫了。

  结果下午,Tim真看到了珈成哥哥,在家门口。他过来找立在门口抬着头,瞅着叶珈成,一股愤愤之气油然而起骗了她,她从来都是难过的。

  “Tim,我想找你姐姐。”外面,叶珈成开口说,眼色着急。

  Tim摇摇头:“她不在。”

  叶珈成想继续问,Tim已经想关门了,叶珈成低下头:“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Tim不想说,一双像极时简的眼睛转啊转啊,然后他抬起头问:“你要和别的**结婚了吗?”

  “没有……”

  Tim不相信,又问:“从来都是你不要Jane对不对?你令她难过了……是不是?”

  孩子的质问最直接,也最入心。

  叶珈成没有反驳,Tim又开口,认真说:“我不喜欢你了,我和你以后也不是朋友了。”

  上次在飞机上,叶珈成陪了Tim聊美丽的地球聊深奥的宇宙,两人秘密成了朋友。即使Jane和珈成哥哥分了,她每次还是说他的珈成哥哥是很好的人。可是很好的人,为什么不要也是很好的人。

  时小光很伤心,很生气,还是告诉了叶珈成:“Jane去了一个城市旅游,秦……林。后天才能回来,你后天在过来找她吧。”

  Tim说得一字一顿,说不准,叶珈成更是听不准,秦……林,是哪里?秦林,青林……叶珈成,你真是一个笨蛋,混蛋。

  叶珈成心里仿佛落下了石。

  Tim想到了那封信,犹豫之下开口:“你等等,有一封信好像写给你的。”

  Tim中国字认识一半一半,把信拿过来给叶珈成的时候,不放心问了问:“真是给你吗?”

  叶珈成看着地址,和上面的名字,回答:“是。”

  “那你拆开来看看,看完告诉我对你说什么了。”Tim会把信给叶珈成,一方面觉得自己当了小邮递员就不用再寄了,同时信是给珈成哥哥,他很好奇也不能拆了看,只能让珈成哥哥看完告诉他。

  “不好意思……”叶珈成回答Tim,“我不能告诉你。”

  当晚,叶珈成直接回了青林市。他在飞机看了时简的信,看得眼眶发疼。

  叶母以前常说自己儿子没有泪腺,好像生出来就不爱哭,小时候做错事被打了,更不会抹眼泪求饶。“你觉得他需要求饶么,我看他是没有一点悔意。”叶父想法不一样,却更了解儿子。

  是啊,从小到大叶珈成几乎没有后悔过,现在第一次知道尝试后悔滋味,已经是入髓之痛。

  “珈成,见信如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看到这封信,会不会看到。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你相信,我以十二分的真心告诉你后面的话。想想这封信应该是不会到你手里,我就开始说了。还记得我们去年分手吗?我告诉你是我的爱人,你猜我爱人是一位建筑师先生,很抱歉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真的只猜对了一半……

  青林市,时简立在一家古老的玉店。老板问她有没有喜欢,她摇摇头,然后开口问:“老板,你这里有没有镇店之宝啊?”

  叶先生第一次带她逛老街,也是以这样的话问老板。“这是我女朋友,有最好的么?最好是你们的镇店之宝。两人出来,她得意地把活灵活现的小狮子展示给叶先生看,多好看的镇店之宝。

  现在,老板还没有镇店之宝,更没有那只小狮子。

  时简回酒店,又走过了叶珈成背过她的凛湾大桥。夜里八、九点,凛湾大桥很热闹,高高的铁桥下方是波光粼粼的大江,她拢了拢身上穿着的大衣,走过一半,停下来,抬头看了看上空的星光。“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她伏在叶先生的后背,忽然提出一个建议,“以后我们的孩子叫点点怎么样?”

  叶珈成从飞机下来,连夜赶回了青林市。他上了一辆蓝色出租车,然后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只要人在青林市,他一定能找到她。时简的信,他看完认真折叠好,将它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珈成,我很遗憾,因为不能跟你在一起。不知道我说了那么多,你会不会有一些遗憾呢?或者一点的难过。不过都不重要了,我爱过你,盼过你,等过你……够了。

  可能两人在一起,适当的时间真的很重要吧,不然怎么会说对的时间对的人。所以如果你看了信心里有了遗憾,希望请不要遗憾,也不要难过,这世上会有很多“对的人”出现,对你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好吧,虽然我不想承认,易**很好很温柔对不对?

  时简第二天去了青林市一个叫“海角”的地方。在她和叶先生结婚之后,海角作为旅游区已经被开发得很成熟,当时怕人太多,叶珈成是夜里带她过来玩。

  夜里两人平躺在沙滩看星星,宇宙很大,人心很小,叶先生突然站起来:“时简,你敢不敢这样喊。”

  “怎么喊?”

  “就这样。”叶珈成对着前方海水,大声喊出,“时简,我爱你!时简,我爱你……”

  她没有喊,第一次见到了叶先生幼稚的一面,哭笑不得。可是叶先生喊了,她没喊,叶先生说不公平,她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踮着脚尖,轻轻说:“叶珈成,我也爱你。”

  时简坐在石岸,久久没有动。周围很安静,几乎没有人,她差不多呆了一个下午,夕阳快落了。她终于要走了,以后所有美好的回忆都会留在她心里。她不会忘了,也不会丢了,也不会去否定它。她会将它们全部珍藏,然后好好生活。

  如果有什么需要放下,只有遗憾。

  耳边,不断地响起叶珈成清朗又好听的告白声,“时简,我爱你。”一声又一声,像是这个世界最好听的呐喊声。

  “时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时简流泪了,仿佛叶先生站在她的对面,她看到他好看的眉眼,挺拔的身姿,快活的模样,他不停地对她喊着“时简,我爱你。”

  她感受着那份不羁、温柔,以及珍重。

  “对不起……”时简终于将话轻声说出口,因为她要回应的是,“叶先生,再见。”

  叶先生,再见。

  点点,再见。

  说出真正再见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像是海水一样席卷上来,几乎可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如果一切不能弥补的遗憾成为一种束缚,那就挣脱束缚;如果那些深情誓言都成为她坚定不倒的信念,那就摧毁信念。

  时简坐在岸边,将最后的那份压抑说了出来:“叶先生,再见。”

  叶先生,再见!

  点点,再见!

  叶珈成,再见……

  告别总是痛的。时简哭了,泪流不止。同样哭了,还有站在后面的人。他穿着高领大衣,短发,面目俊雅。

  这一刻,叶珈成完完全全感受到小狐狸的深情,她的痛苦,明白她之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眼里流露的爱意,以及她不知从而来的底气和她的小心翼翼。

  叶珈成哭了,哭得不能自己,然后他伸出一只手狠狠咬住,没有任何形象。

  对不起,时简;对不起,小狐狸。

  对不起,他混沌太久,来得太晚。

  77、

  夜晚降临,游人反而多了,尤其是海鲜烧烤店快速热闹起来。青林海湾两边的海鲜烧烤店,错落有致,每家都闪烁着霓虹彩灯,亮着各色各样招牌,吸引着游客。

  约好的出租车迟迟不来,时简低下头,看了看手腕的表,苦恼地扯了下笑,心情意外很平和。回过头夜色已经沉了,前方海水满盈盈,海的波浪一道又一道,哗啦啦来,哗啦啦去。

  行人来来往往,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时简靠在海岸边的铁栏杆,索性听了一会对面流浪歌手的吉他弹奏。

  快乐是可以感染的,一首快乐的歌,留下了很多脚步。时简听着歌,心也跟着轻轻地哼唱。两人异国度蜜月的时候,她对叶先生说起一个有趣的设想,“等我们老了,我们也可以到街头这样唱歌,说不准还能赚几张船票。”

  “你唱?”

  笑嘻嘻的,“当然是你唱我收钱嘛,正所谓夫唱妇随。”

  “可以。”叶先生爽快同意,“不过为什么要等老了?”

  “天哪,珈成,你别冲动……因为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

  时简嘴角带着笑,一个人有很多办法让自己快乐起来,不努力永远不知道。她失去了叶珈成,但是她可以将叶先生当成心中的宝贝永远珍藏起来啊。

  她的叶先生,她连告别也舍不得的叶先生,只属于她的叶先生,这个世界只有她认识的叶先生……其实,她也不想将叶珈成和叶先生分开,甚至她很长时间以为只要叶珈成爱她了,叶先生就能回来。她分不清他们,也分不清心中的爱意,直到叶珈成离开了她。

  其实她的爱人,早在她出事的那天已经失去了,是她一直不想明白。叶先生以前老说她死脑经,幸好找了他这个脑经活络的老公在她身边帮她指点迷津。然后她特别不服气,她哪有死脑经?

  事实,他不在了她真这样犯糊涂……

  一首结束,时简后知后觉地跟着大家鼓掌。掌声朗朗,心境也逐渐豁然开朗。

  时简听得投入,后面的叶珈成看得也很投入。小狐狸盈盈伫立在他视线里面,面庞静好,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不敢上前,仿佛是一种近情情怯。心却被什么被填充,占有,以及桎梏着。

  这一路叶珈成感受到了太多的情绪,陌生的、温柔的,缠绵的,前所未有的……他快被逼疯了,恨不得上前用力抱住时简。

  又怕自己,会伤害到她。

  时简在一家纪念品店用收费电话给杨家打电话,然后一边挑选着礼品,对礼物兴趣不大的样子,支支吾吾地告诉她一件事:“jane……珈成哥哥找过你。”

  话机质量不好,带着电流哧哧的杂音。

  tim又说:“……然后我帮你把信给了他,就是你放在书桌的那封信。”

  时简没有声音了,耳朵有些疼,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大脑也忘了反应。直到tim懊恼出声:“jane,对不起,我是不是帮错忙了?”

  “没有。”时简回tim,“,谢谢你。”

  叶珈成拿到了信?时简一时间真有些哭笑不得,叶珈成看到那封信会有什么反应。好像也没什么……反应啊。哦,她手机丢了。如果他看到信,应该会给她打个电话吧。

  “老板,多少钱?”时简挂上电话,问不远处的女老板。

  女老板正向游客们推荐纪念品,时简等在一旁,见女老板有空了,又用青林话问了一遍。女老板笑吟吟走过来,忙得停不下来,刚查询好话费又抬起头招呼她后面的人:“先生,进来看看吧。买个风铃回去送女朋友……”

  女老板话音落下,身后脚步也停了下来。没有缘由的,时简下意识心一缩。

  身后人说话了,回答女老板也是地道的青林话,声线清晰又熟悉,仿佛一下子隔开了外面闹哄哄的所有杂声。

  时简回过头,怔怔然。叶珈成正立在她身后,唇角微抿,抱歉地笑着。

  放在电话机的手猛地地移开,像是触电一样。女老板提醒了两句,时简连忙把零钱给女老板,视线一时不知道放哪儿,然后低头一会,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她真丢了很多东西,底气、自信、勇气……只要面对叶珈成。抬起头,时简神色尽量正常。

  “时简,我找你。”叶珈成开口,目光足足,“想跟你谈谈。”

  时简立在叶珈成面前,点头答应:“好啊。”

  感谢tim在电话里提前告诉了她,让她不至于太措手不及。

  ——

  叶珈成朋友在青林市海湾这边有一套闲置别墅,难得一个安静的好地方,落地窗正对着无边无际的海域。

  夜里海天一色,黑茫茫里亮着灯塔,远远看过去像是星光坠入了海里。

  时简坐在沙发,她对这套房子并不陌生。她和叶先生结婚的时候,叶先生就从朋友这里买了过来,半卖半送的形式。连同别墅里的藏酒。

  这是叶市长都不知道的秘密,房子便宜只是叶先生和朋友交换了业务,不过市长公子哥身份着实烦人,就算正大光明的交易也要顾及着一些。后来房子的事被叶市长知道了,叶市长果然发了大脾气。

  时简坐在靠窗客厅的沙发,叶珈成立在斗柜旁,他身后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放着的的假花花团簇簇,样子逼真。有些事情,真真假假,眼睛是会骗人的。

  “那封信,tim说给你了……”时简主动提了这件事。她不知道叶珈成和易碧雅怎么样了,既然叶珈成已经看到信了,还不如说明白。“我本来……我真没想到,不过你应该看到了吧。”话有些乱,时简思绪更乱,她还是不敢问叶珈成,相信她吗?即使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时简,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很惊喜。”叶珈成开口,他一开口,语速有些失控,样子抱歉又带着喜悦。

  叶珈成惊喜什么?他不止相信,还惊喜吗?时简心里摇摇头,她不是很相信。

  “那你和易**呢?”时简说起这件事,声音淡淡反问,“你和她都要结婚了,你怎么会惊喜,你应该苦恼才对,即使你相信我是你……”

  时简没说下去,垂下眸光。之前她放不下过去,心里藏着自己是叶珈成的妻子身份,然后无措地看着叶珈成要和她分手,看着他和易碧雅在一起,听着他们如何金童玉女的佳谣。现在叶珈成告诉她,他很惊喜。

  她真的不相信。

  “我和易碧雅没有要结婚,我和她早分了……”叶珈成开始交代。

  叶珈成说起自己和易碧雅的事,颇自嘲地笑了下,连个理由都找不到。他腿摔折了那段时间,他真悠悠然地想过,如果小狐狸和易霈在一起了,他就和易碧雅在一起,让小狐狸天天叫他小姑夫。小狐狸不是说爱他吗?她能做到吗……

  有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可笑,当时他不是腿摔折了,是脑子摔坏了。他曾经仗着资本伤害了一些女孩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然后他同样以这种姿态伤害了小狐狸,轻车又熟道。

  叶珈成说了很多话,都是那晚他想了一夜的话。他不想为自己一些行为做太多解释,像是给自己找理由。只是他必须坦诚地告诉小狐狸他心里的一些想法,包括他之前的幼稚、他的自私,以及他现在的爱意、心意,和决心。

  知道了时简心里那个建筑师先生是自己,他真的很开心,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纯粹喜悦,然后看到了小狐狸那封信,他才深刻明白他之前的那些行为对时简是种种怎样的伤害。他恨不得杀了自己,因为他伤害的不是别人,是抱着十二分期待来爱他的小狐狸……

  时简听着叶珈成说话,心有着缓缓的动摇。叶珈成还提到了他遇见赖俏,然后和易霈的谈话。她没有一点诧异是不可能的,只是很快她像是本能地否定了所有。

  她自以为是太多了,真的没有什么底气去相信叶珈成的话。他一定是骗她……

  叶珈成转了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时简,我真的……很高兴。”叶珈成想用话来表达自己知道一切的心情,迷雾散尽的清晰心意,又觉得语言匮乏。他这个幸运又失败的男人。

  “小狐狸,我觉得这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安排你又回到我身边,很长时间里我怕你不会都理我了,我还告诉自己你在我这里不重要。”吊灯之下,叶珈成指了指自己心胸的位置,“事实我错了,你很重要,比我想象得更重要。”

  叶珈成眼睛微微闪着光。时简望着叶珈成,没有出声。

  叶珈成同样静静地看着她,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叶珈成这双迷人的眼睛,她曾经非常迷恋,她喜欢和它玩睫毛打睫毛的游戏,也非常喜欢亲吻它,表达恋人和爱人的喜爱和迷恋。

  “真的,小狐狸,我说的都是真的……”叶珈成一开口,胸臆间全是无法抑制的激动,他压了好一会情绪,怕吓到时简。

  真的,真的是真的吗?

  时简终于听到了以前做梦也想着的话,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激动,她应该高兴得手舞足蹈啊!只是此时此刻,她不仅没有想象的欢喜,反而有些迷茫。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要被叶珈成带进去了。

  她还有些害怕。

  时简之前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一天叶珈成知道了一切过来她,她会怎么办?很多次她只要想到心里都是气鼓鼓的。她一定好好骂叶珈成一顿,不管他说多少声对不起,她都不要原谅他,直到气消了。

  只是现在……她没有生气,甚至有些尴尬,她都不知道自己尴尬什么,然后她看见叶珈成好像也有些尴尬。不管如何,她还是很开心叶珈成相信了一切,叶珈成没有怀疑她,比她之前想象的最糟糕结果,已经好很多。所以真的不要再郁郁了。她郁郁那么久,还不够吗?

  叶珈成是有些尴尬,明明表现糟糕,还妄想着让时简知道他的情意。心又乱又麻,有些话或许放松下来说更好。叶珈成抿了抿唇角,转身从酒柜里拿了两只酒杯和一瓶酒,温柔地询问:“一起喝点,可以吗?”

  时简点点头,接受了叶珈成的提议。她也想喝两杯,喝两杯庆祝叶珈成知道了一切并相信了她。说不准等她喝醉了,她会很雀跃呢。

  毕竟,得偿所愿的人是她。

  只是这场迟迟而来的庆祝,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迎来,反而变得像是告别会。

  落地窗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两人像叶珈成生日那天面对面地坐着,外面的海浪时而平静时而随风起来。

  世间万事,真是没有定数,有时候还会开玩笑。

  “时简,可以说说我和你是怎么在一起的吗?……我很想知道。”叶珈成望着她问,目光期待又忐忑。

  酒还没有喝多少,先醉了吗?“你忘了吗?”时简开口说,“君和酒店我主动拦下你要号码,当时还要高彦斐他们……”

  “不是这个。”叶珈成摇摇头,指着自己脑袋,“你这里的记忆。”

  可那是叶先生的啊……时简触碰到叶珈成的眼睛,叶珈成秀气的长睫毛仿佛打在她心里,一下又一下。她想了很久,像是在犹豫,像是在回忆。

  “原来是你追的我……”时简说。

  有些事情一说出口,带着记忆纷至沓来。时简喝了两口酒,大脑畅快了不少,恨不得长醉不复醒。

  叶珈成又问了一些事情,以当事人的身份。

  时简说得断断续续,尽量不带太多个人情绪,不过喝了酒,她顾不上太多。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把叶先生的记忆告诉叶珈成好不好。

  “小狐狸,真的很奇妙。”叶珈成靠在窗角,又感慨了一句。面容雅致,又英气逼人。

  叶珈成又倒酒,时简拿起来碰了碰,也问了一遍:“叶珈成,你真的相信吗?”

  “相信,小狐狸,我相信……”叶珈成眼里带着温柔的光,“就算不是真的,我也希望是真的。”

  “真的吗……”时简靠着窗,白瓷一样的皮肤,脸颊透着红,又黑又亮的眼睛轻轻眨着,然后她苦恼地皱着眉,好像醉了也不相信真假。

  叶珈成目不转睛地看着,有些苦笑,又觉得很美好。

  “小狐狸……”

  “嗯?”时简抬着头,眼睛里照进了叶珈成忽然局促的神色。他又想问什么?

  叶珈成已经开口:“可以说下……点点吗?”

  “点点……”时简突然没有了反应,右手放在高脚杯松开,里面红酒轻轻震荡,泛出涟漪。然后,她抬起头回答:“没有点点。”

  叶珈成面色已经红了,发问:“点点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叶珈成,你想多了。”时简歪过头,提醒叶珈成也提醒自己,“我们没有孩子。”

  叶珈成没有被问住了,反而更加认真问:“小狐狸,能不能都告诉我?”

  时简更加认真地回答:“叶珈成,真的没有点点。”

  叶珈成垂下眸,良久没有出声。

  “我不会生,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孩子。”时简坦然地说,大脑清醒了不少。其实她已经对叶珈成说过,不过那晚叶珈成可能没有听进去。这样的话她在叶先生对她求婚的时候也坦白过,当时并没觉得什么难以启齿的,大大方方地把事情告诉了叶先生,她受孕困难。叶先生继续求婚了,亲吻她的手说:“时简,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其实我一直不是很喜欢小孩,以前还想着怎么跟我以后的妻子商量一起过丁克生活,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之后是她想要孩子了,导致回来之后将点点的遗憾当成了执念。这样的执念放下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自以为是,即使她可以吃多年的药要孩子,叶珈成不是叶先生,她也不是以前的时简了……

  浑浑噩噩地想着事,叶珈成突然说,“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那我们可以当时髦的丁克夫妻……小狐狸。”叶珈成笑笑,转着头,对她这样说。

  时简愣住。如果叶珈成没有这声小狐狸,她差点以为叶先生回来了。

  78、

  叶珈成双手放在桌面,手指握了握。他想了想,用一种郑重的口吻说:“小狐狸,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就努力生一个,或者领养几个都没问题;当然我觉得两个人生活也很好,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没有孩子也不会无聊,比如我们可以……周游世界,有空了就到处玩,国内国外,上天下海。”

  国内国外,上天下海。时简不自觉听笑起来。

  她和叶先生真去了不少地方,一起自驾游,一起潜水,一起翱翔,如果她没有出事,叶先生的飞行执照都要考出来……

  “珈成,你喜欢孩子吗?”时简打住了叶珈成的话,发问。

  叶珈成望着她,随后摇头,回答说:“……不喜欢,太吵了。”

  叶先生骗她,叶珈成也这样骗她。时简眼眶酸酸的,然后她看到叶珈成变魔术似地拿出了一枚钻戒。今晚真是一个神奇的夜晚,叶珈成不仅突然出现,还突然求婚。

  不可思议到,无法相信。

  叶珈成拿出钻戒的时候也觉得很突然,他不小心碰到一块带来的钻戒,然后想也没想就拿了出来。没彩排,没经验,也没想过这辈子会跟谁求婚,甚至以前还觉得求婚是傻子做的事……各种原因以至于叶珈成发挥特别不好,但是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心实意的表述。

  “……小狐狸,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叶珈成深深吸了吸气,说着保证的话,真切万分地请求相信。请求时简相信他的认真,相信他会成为更好的人,相信他不会再让她难过。

  时简忽然很紧张,紧张得不知所措,更多是落泪的冲动。

  “时简,相信我一次。”叶先生求婚的时候,也对她这样说。当时她心里保留哼哼唧唧的怀疑,还是将求婚钻戒美滋滋地戴在了手里,因为叶先生说,她是他喜欢的想要的那个对的人。女人收下了求婚的钻戒那刻,都是抱着“两个人头发到老牙齿掉光也要在一起”的庸俗期待。

  现在,叶珈成也说这样话,他递出的钻戒一样闪着迷人的光亮,像星星那么漂亮。时简看了很久,没有接过这枚钻石戒指。她喝醉了么?一定是喝醉了,不真切的感觉叶珈成像是在过家家。

  时简低下头,然后按了按额头。快清醒回来吧!叶珈成终于向你求婚了,快答应啊,答应他……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期待吗?

  只是期待,她的期待呢?

  怎么办,她失去的不只是底气,慢慢消磨的还有期待和信心。她真的很想相信叶珈成这一次,她宁愿不相信自己也想相信他。只是这一刻她真的不相信,更多的她已经不知道怎么相信自己,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爱叶珈成,她还病了,不知道两个人以后要怎么走下去……刚刚对面叶珈成的求婚的时候,她多么希望两个人能回到最初,或者再早一点就好了,她一定会高兴疯了,而不是这样忐忑不安,像是心理病在作怪。

  “对不起,珈成……”时简开口,“我就要出国了,下个月。”

  ……

  如果两个人不能在一起,时简是最难过的那个,只是她该难过的都难过了,心境是会变的。时简是趴在羊毛地毯上的矮桌睡着的,叶珈成将时简抱上了二楼的床,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外面是海浪拍打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叶珈成站起来关了窗户。

  冒然求婚被拒,叶珈成心里涩涩的,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时简要出国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也希望她出国读书,怎么开心怎么来。她已经辛苦了那么久,以后换他来追她爱她。

  叶珈成扯笑,心情还是很好,未来一定会美好的那种好。

  他国内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叶茂那些楼房不能烂尾,还有易钦东的事,都要解决。相信他,一定很快能处理好。然后他就完完全全变成“叶先生”,好不好?

  不,他要比“叶先生”更好。

  叶珈成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时简的唇,浅尝辄止。她和叶先生的一切,他其实很吃醋,不过他很感谢叶先生。

  即使叶先生是他自己。

  叶珈成将自己代入叶先生的身份,是一种亲密又排斥的体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谢。真神奇,他都会感恩老天了。叶珈成想起了小狐狸之前梦里无意间叫出的那几声“老公”,低低失笑……记得生日那晚他还气得离开了,觉得小狐狸不知好歹。明明不知好歹的人是他。

  今夜叶珈成是睡不着了,一夜未眠,第二天照样神清气爽。

  时简酒量不好,反而借着酒意睡了很长的一觉,梦里光怪陆离,醒来的时候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她下了床,叶珈成已经在楼下,她立在楼上的玻璃房刚看到了他。

  叶珈成抬起头,也看到了她,他朝着她漾了一个笑意,道早。

  时简下楼,叶珈成回到厨房继续手忙脚乱,像是在弄早饭。时简恍恍惚惚到不行,叶珈成先开口说:“……牛奶热好了,粥还要等会,炖熟一些。”

  小火上方炖着海鲜粥,已经咕噜噜地响着,仿佛隔着时空回到了两人的有过的婚姻生活。时简继续杵在移门旁,默不作声,样子呆呆的。

  叶珈成弯着腰,有模有样地先尝了一口,不小心差点烫了嘴。幸好味道还可以。他转过头,眼神期待地问:“好像差不多了,要不要尝下?”

  时简:“……”

  叶珈成盛了小半碗,吹了吹热气递过来。时简接了过来,用汤勺舀了一口,口感香浓。粥里还有一些干贝和鲜虾。

  这些东西,叶珈成上哪儿找的?

  所有食材叶珈成都是上附近的农家买来的,然后大清早打电话给叶家的阿姨咨询海鲜粥做法。他不是特意想表现什么,他真的想好好疼小狐狸,那个笑起来嘴角眉角眼梢都带着可爱尖的小狐狸,被他丢了,他要找回来。

  至于机会嘛,都是自己找的。昨晚求婚被拒,醒来继续做一条不要脸的好汉。

  叶珈成心满意足地看着,时简以为他要表扬,轻声点评一句:“味道不错。”

  “哦哦……那就多吃点。”叶珈成自得地笑着,穿着套头毛衣黑棕长裤,模样有着说不出的俊雅好看,然后他打开另一边的小蒸笼,“对了,还有小包子和小馒头……小狐狸,你要吃豆沙馅的小馒头,还是肉馅的小包子?”

  小馒头和小包子,叶珈成自然是买来的,连老板的小蒸笼也一块买了过来。

  时简看了看蒸笼,一个个小馒头小包子,白白乎乎,还冒着热气,心底也软了好几分。

  叶珈成挑了几个好看的,提前当了“已婚”好男人,叶珈成不小心又问了一个病句:“小狐狸,我们以前过日子的时候,是你做饭多,还是我做饭多?”

  时简先坐下来,回答说:“……出去吃比较多。”

  “哦。”原来他娶了一个败家娘们啊,叶珈成连连点头,以当事人的口吻说,“和我自己想得差不多。”

  时简不再吭声了。

  ——

  a城。

  易霈出席了易茂的股东大会。易家人都是股东,所以除了他母亲之外全部都出席了,另外还有赵家。赵、易两家相互持股,赵雯雯替父亲出席会议,穿着一件桃红色连衣裙,搭配时尚的皮草,很惹眼。

  赵雯雯时不时将视线落向易霈,易霈不想注意也难。

  易茂目前还是属于家族模式,股本结构也不复杂。大股东们基本都是易家自己人,和一些元老,以及林家几位叔叔。林易原本是一家,不过对他外公来说都是外人,比不上郭太太生的三儿一女。

  这是一个低气压会议,易霈没有任何发言。董事长位子坐着的人依旧是他外公。外公身子已经很差劲了,出席会议时候,陪同除了律师还有医生。

  易家越来越有一种土崩瓦解的兆头。易霈对面坐着是郭太太的三儿一女。律师的消息让郭太太吁了一口气。易霈靠着椅子,无聊地想着几个问题,他明明不喜欢当易家人,为什么要参与这场争斗?真是为了所谓的易茂服饰?恐怕不全是,没有人不渴望着名利,只是他更擅长遮掩自己的渴望。他对易家是这样,对时简也这样。

  难怪外公一直不喜欢他。

  律师宣布了一件事,易老先生将旗下易茂服饰百分之三十股份转给小女易碧雅。从易碧雅回国进入易茂服饰,这是一个有预兆的决定。易霈一点也不意外。

  易霈前段时间还是问了时简一件事情,易家后面会不会乱。其实答案不用问也能预料,或许他外公心里也清楚着,所以要这样努力地维持易家的平衡。

  外公这样的用心良苦,易霈很能明白,只是易家早已经失衡了,就像一幢高楼都已经要倾斜倒塌,暂时的补救措施只能让高楼看起来不那么岌岌可危罢了。

  ……

  会议结束之后,易霈坐在休息室接了一个电话,门被推开,赵雯雯若无其人地走了起来,还是那一贯的姿态。张恺用眼神询问他,得到示意之后立马站起来。

  “嗨喽,张恺,我们也好久不见了。”赵雯雯问候张恺。

  张恺连忙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态,然后快速离开了休息室。

  易霈面前,放着一杯泡开的金骏眉,还没有尝一口。赵雯雯坐在了易霈面前,看着这个西装笔挺、气质坚硬的男人,觉得易霈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很大,即使他多次毫不留情地拒绝过她。

  人都是得不到才有新鲜感。赵雯雯握着涂着朱红色指甲油的手,易家现在如此紧张,难得易霈还可以这样处变不惊。难道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要易家吗?易霈向来是一个不会表露野心的男人,即使两家之前联姻对他来说可能更是顺应他母亲的意思。不过赵雯雯知道易霈的野心比易家任何人都大。当然有能力的男人,更有资格拥有野心。

  “阿霈,如果你需要,我还是会帮你。”赵雯雯甜甜地笑着,开口说:“易阿姨和我父亲安排我们在一起,也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

  ……

  “小狐狸,以后我多学几样早餐,换着花样给你做。”叶珈成自顾地说起,温柔又死皮赖脸地示好着。

  “叶珈成。”时简思绪纷乱,轻轻落落地叫了叶珈成名字,整了一会开口说:“你没必要这样做。”

  小狐狸还是不相信,他爱她。

  “怎么没必要?”叶珈成口吻带笑且认真地说,“我是你的……丈夫。”

  时简目光直直:“你真这样认为吗?”

  “小狐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珈成端着早餐慢慢坐下来,然后循循善诱地说:“你觉得我和那位叶先生不一样,的确,我们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他比我好,比我更早清楚心意,不像我让你伤心了。可是我们还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就是你,而且只爱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管,什么事情都交给我,我会让你知道,一切都可以回来。”

  时简突然觉得烦,特别不想理叶珈成。

  叶珈成好脾气地笑着,他还有他的好理由:“时简,你看老天爷都要安排我们在一起……我们应该在一起,这叫顺应天命。”

  时简眼睛微闪了两下。

  “好了,我不逼你。小狐狸,我会给你时间,很多时间。”叶珈成说完,咳嗽两下,然后又拿出了昨晚被拒的那枚钻戒。

  时简撇过头,刚刚谁说不逼她的。

  “昨晚你不是没答应我的求婚吗?”叶珈成笑了笑,“小狐狸,我要告诉你昨晚只是练习啊。以后你不答应我就当练习,你想我练习几次都没事,钻戒我会一直带着。”

  叶珈成当惯了风度翩翩的骄傲公子哥,其实特别不适应自己突然没脸没皮的样子,只是现在面对时简,他就自发变成了这样。

  他还十分乐此不疲,觉得这才是爱一个人的美妙,莫非是所谓的truelove?

  叶珈成像一条大尾巴狼,厚着脸皮跟着时简回了a城。这次回青林市,叶珈成连家门也没回,同样没有提前购票,只能买到最后一张头等舱。不过没关系,叶珈成来到经济舱,对时简右边的一位男士,彬彬有礼地提出了换座位的请求。

  “我靠窗,太麻烦了,你让过道的人跟你换吧。”一个靠窗的好座位,旁边还有漂亮的姑娘,靠窗而坐的叔叔不想换哦。

  过道的阿姨很热情,已经站起来:“年轻人,阿姨和你换。”

  “谢谢,不用。”叶珈成继续和靠窗的大叔商量,告诉他自己的座位在哪儿。

  叶珈成这样烦,这样博存在感,绷不住是时简。这样的叶珈成,和曾经追着她的叶先生几乎一模一样。

  座位终于换成功了。没想到对方是以头等舱交换,大叔坚持了两秒就答应了。叶珈成顺利坐在时简旁边,有一种小团圆的感觉。

  有情人终成眷属,叶珈成开口说:“小狐狸,我们终于坐在一起了。”

  时简没理人,也不是拿乔,她真的不知道要以什么态度对叶珈成,又要以什么态度思考两个人的以后,心不是一点烦。

  叶珈成当然知道时简烦什么,她烦他说明她还爱他,这个“他”可不是指叶先生,而是他叶珈成,不过又有什么区别,他很乐意替叶先生享受小狐狸的那份爱,毕竟都是他自己嘛,总之叶珈成想明白了之后,真的将时简当成了自己小媳妇。

  然后,

  小狐狸不理他,叶珈成就自己看着,小狐狸闭上了眼睛。叶珈成还是忍不住地看啊看,瞅啊瞅,看着小狐狸米分米分白白的脸,胸臆间噌噌噌地冒出一股股情难自禁的爱意,心疼的,澎湃的、温柔的……

  这些感情叶珈成差不多压抑了一年多了。一个控制不住,叶珈成望着时简的脸,直接在时简的右脸颊,绅士地来了一下……

  “啾”地一声,时简醒了,难以置信地捂着脸,感觉像是被幼稚园小朋友非礼了。

  叶珈成不是故意耍流氓,被发现后还很无辜……难以想象且震惊的还有同排的阿姨,立马热心肠地问时简:“姑娘,我们要不要换个座位?”

  ——

  叶珈成回a城立马处理叶茂的事情,心情依旧有些飘,以及高昂。忙了大半天,趁着晌午眯眼了一会,感觉自己做梦都要笑出来。

  只要想到小狐狸。

  这是一种豁然明白的畅快,人是不能失去了追求,他和小狐狸分手之后将叶茂当成了一时理想追求,发展再顺风顺水还觉得有些差劲。

  叶珈成挂了一个电话,准备找个时间见易钦东,处理两人的解约后续。

  他上次为了逼易钦东签署合同,的确存在恶意逼迫性质,不过他该给易钦东的也不会少。他卖掉了自己手头大部分叶茂股份,背后卖家很神秘,不过叶珈成还是猜到是谁。

  小狐狸的事,叶珈成挺感激易霈的,他不是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好人,不过也不喜欢欠人情,所以他想准备一份大礼送给易霈。既然易霈对叶茂感兴趣,他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易家那阵势,易霈现在正需要资本,他愿意助易霈一臂之力。

  叶珈成要解决他和易钦东两人纠纷,自然要见见易钦东。不过易钦东暂时没办法见叶珈成,是真的没办法。

  易钦东是易家晚饭的时候被带走的。

  今天易霈难得回易家用餐,长形的大餐桌旁,立着两位家佣,都是郭太太自家的偏远亲戚,一桌子菜系也是郭太太那边的偏辣口味。这样的饭菜易霈吃了很多年还是吃不惯。要说血缘基因没有一点影响,是不可能的。

  外头雨声啪啦,雨下得很大。偌大的餐间暖气横流,照样化不开气氛里的阴霾。

  易家人很久没有这样齐全地吃饭了,可惜易老先生胃口不好也没吃两口,他先对着沉默不语的易碧雅说:“小君,你今天怎么吃得那么少啊?”

  易碧雅抬起脸,小声地:“爸……”

  易老先生这才想起小君已经离开了这个家。易老先生感觉自己真的老了,他叹叹气,又对易霈说:“阿霈,你什么时候去趟香港,将你母亲接回来吧。”

  易霈转过头,微微迟疑了下,没有立马答应易老先生。

  谁都有无法触及的原则。易霈这样的态度不能令易老先生满意,易老先生咳嗽起来,笑的人是易钦东,“好心好意”地劝起来。

  易霈没有回应,他吃得差不多了,放下了筷子。

  随之而至,是一道道警笛声。易家外面传来的警笛声,令易家人面面相觑,不慌不乱的只有易霈,还有绷着的易老先生。易家的保安先进来,易钦东已经如惊弓之鸟一样动弹不得,面如死灰。不好的预感强烈地冲击着他。

  老实说,那晚被叶珈成恐吓教训了之后,易钦东这段时间真的安分守己了很多,他的把柄被叶珈成拿着,也不知道叶珈成知道多少。所以这两天易钦东最多动点心思约会约会赵雯雯,然后见见赵家的人。赵家人对易霈现在很生气,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

  只是赵家的心思还没有打好,易钦东先涉嫌一项故人伤人罪被带走。

  79、

  如果提前知道一切,结局会改变吗?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周六,时简接到了emliy的电话,emliy借着关心她的感情情况,问起她和叶珈成的事。有些事情时简没办法一五一十交代,还是和emliy聊了起来。

  emliy笑着问她:“时简,看得出完美先生要回头了,那个,你会……原谅他吗?”

  完美先生,emliy已经很久没叫叶珈成这个称呼了,时简听到了莫名一笑。叶珈成哪是什么完美先生,只是在她心里瞎完美罢了。

  就像这世上没多少十全十美的好事,想开了,就是十全十美。

  emliy又和她讨论叶珈成到底值不值得原谅,时简尽量把事情说得轻松以及简单一些:“看他表现喽……”

  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说的,她已经不怪叶珈成,她还很爱他,也只爱他。只是失去信心之后,她心里还存着一些怀疑吧,更不想带着悲观的情绪和叶珈成在一起,对两个人都不合适。

  她真的想两个人能开开心心在一起,继续好好地爱叶珈成,像以前的小狐狸那样。只是如果连这点她都做不到,还不如再等等,不要像之前那样着急地在一起,觉得两人在一起就不会分开了。

  emliy明白她的意思,大概觉得她早晚还是会和叶珈成复合,调笑地说起:“哎,放弃易总这个钻石王老五,时简,我都替你可惜。”

  时简笑笑,她对易霈只有尊敬之情,从来没想过要在一起,哪有什么放弃的可惜。时简不聊烦人的感情问题,然后emliy说起了易茂的股东大会。

  接着实心实意地感慨一句:“认真想想,你不选择易总也是明智之举,易家太乱了。”

  易茂要乱,大局未定,y刚刚的话时简明白,她找了一个理由挂电话。她不选择易霈只有一个理由,没有其他的。

  时简送tim去机场飞回英国,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出去。杨家人一块来到国际机场出发平台……然后小姨夫杨建涛还是小姨,神色里都带着轻微的别扭。

  叶珈成跟在后面,主动上前帮忙办理好了登机手续,然后叮嘱tim,语气很“姐夫”,接着又将自己带来的一份小礼物放到了tim的行李包里,妥帖地放好。

  “下次见,tim.”叶珈成摸摸tim的脑袋,然后“自觉”地回到时简旁边。

  时简注意到小姨夫飘来的视线,她真没有叫叶珈成过来,相反这些天她心里烦,特别不想见叶珈成。至于叶珈成怎么会知道tim今天要走,他肯定有他的打探途径,时简看向tim,没有别人了。

  tim转转眼珠子,要登机了,临走前还是问了自己关心的事:“jane,你还会来英国吗?”

  “会啊。”回答的是过来偷听的叶珈成,“放心,你姐姐会来英国陪你的。”

  时简:“……”

  时简跟着小姨小姨夫来到停车区。一路心里琢磨不停的人是杨建涛,然后突然听到叶珈成叫了他一声……小姨夫。

  “小姨夫,等会一起吃个饭吧?”叶珈成开口说。

  小姨夫……真是好自然啊!

  叶珈成这声称呼,是随时简叫的,他微微抿着唇,同样含笑地叫了时简的小姨一声:“小姨。”

  人长得帅是可以刷脸的,小姨方柔一不留神真应了下来:“可以……”

  杨建涛撇过头,时简也没了话。

  叶珈成第一次见她家人,好像也是直接随她叫了,熟稔得讨人喜欢,然后也是这样小姨一不留神应了下来。

  看着叶珈成抱着妮妮往前走,时简心里没有触动是不可能。

  ——

  时简要上好几节培训课,几节课里她的同桌都是叶珈成。叶同学是一个只要上课就偷看女同桌的坏分子,还时不时打扰自己的女同桌。时简若埋怨叶珈成影响自己听课,叶珈成就将她记好的笔记给她,笑着说:“亏你以前已经上过了。”

  叶珈成太轻车熟道了,时简从来不是对手。

  “小狐狸……”叶童鞋又开始打扰自己女同桌了,“问个事。”

  时简回过头,叶珈成拿着一只钢笔,咳嗽了两声问:“林溪路192号的天美嘉园是不是我们的家?”

  午休时间,时简没有离开座位,叶珈成坐在她旁边在两张草稿画房子,他笔尖流畅地走在白纸,发出沙沙沙的好听声音,午后的阳光也从明净地窗户抖落下来。

  轻轻浅浅的。

  叶珈成真画起了天美嘉园,他画几句,问时简几句。有些事即使没办法回到最初,他也愿意努力试一试。

  叶珈成画着,时简就看着。叶珈成画不对了,她也告诉他。比如这里有一个湖,湖后面是一片天然湿地,所以她和他饭后出门常常可以看到小松鼠。

  “有小狐狸吗?”叶珈成开着玩笑。

  “好像没有……”时简摇摇头。

  叶珈成轻轻几笔,画了两只小松鼠出来,像狐狸的两只小松鼠。时简小小地逗笑了,叶珈成很久没有看到时简这样笑了,也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叶珈成继续画“天美嘉园”的景观,环环相扣,搭配张弛有度。他没有全部问时简,更多是他心里的想法……这是一个默契到不可思议地配合,原本天美嘉园也是叶珈成自己的作品,后来成为a城开盘之后最轰动一时的住宅小区。

  一张设计图不可能那么快完成,叶珈成停下笔的时候,时简慢慢转过头。叶珈成支着头,乐悠悠地想一件事:等他将她和他两人的家画回来,小狐狸大概能原谅了他吧。

  只有用心,只要努力,一切还是能回来的,是不是?

  叶珈成接到了叶母的电话,先站起来,离开了培训教室。他前段时间回青林没有过家门,他打电话给家里阿姨咨询海鲜粥做法还是被自己母亲知道了。

  结果叶母还没有开始问,叶珈成先自己笑了起来。

  叶母真奇怪了,这是有好事吗?

  叶珈成立在教室外面的窗户前,中午的阳光还是有两分灼眼,斜斜地晕着叶珈成的侧脸。叶珈成视线偶尔飘向里面的时简,不止没有隐瞒,还愉快地说起来:“……妈,我努力把时简娶回来,给你当儿媳妇可以吗?”

  什么!叶母差点没反应过来,她的儿子不是说五年内不结婚么?仔细想想又明白了。做母亲的哪不了解儿子,丈夫住院那段时间,时**将手镯摔了儿子就不正常了。不过想起儿子之前说的那些铁板钉钉的话,叶母也哼哼了起来,挤兑起来:“成成,妈妈现在不急了,你也不用急啊。”

  叶珈成笑呵呵,随便说。

  人的性子是会变的,叶母很久之前就指望着有女孩出现收收儿子性子。聊了两句,叶母笑得合不拢嘴地说:“成成,小时是好女孩。你既然明白了心意,就好好加油追回小时,不要让小时伤心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就打电话问问家里人,爸爸妈妈都帮你出出主意。”

  叶珈成谦虚地笑着,答应下来:“好。”

  叶珈成回到了座位,时简正翻开叶珈成的两张设计草图。叶珈成坐下来,时简又缩回手,扭过头。

  小狐狸的那股气性慢慢回来了。叶珈成心里偷乐。

  不知道是不是叶珈成最近都在画天美嘉园的关系,时简好几次做梦到天美嘉园那个房子,整洁科技的厨房设计、挑高宽阔的跃层客厅,浪漫怀旧的花园露台……她陌生又熟悉地走着,看着房子里的每一角,温暖欣喜的感觉快速回归,她几乎跑到了书房,又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叶珈成真的在里面画房子。画累了,他靠在旋转椅背望着她,然后扬着笑地朝她伸出了手,开口却是:“小狐狸,来抱抱。”

  梦里不知身是客,晌午睡到傍晚,时简醒来的时候,叶珈成的声音真飘入了耳里。她下楼,叶珈成已经坐在杨家客厅和杨建涛聊着天。

  前两天杨建涛这样说叶珈成:“时**,这个吃回头草的男人肯定对你上心了,记得还是你甩的叶珈成吧……没想到他分了易家**回来找你,你们方家女人魅力就是大。”

  小姨不满意小姨夫这样说话:“瞎说什么。”

  叶珈成是过来约她出门,斯文又礼貌地坐在沙发等她,还剪了头发。前段时间叶珈成头发应该好久没修剪了,头发稍长的样子特别像港式电影里那种复古帅哥。今天他剪了个头发,看起来干净雅致许多。

  叶珈成头发一直长得快,以前每次剪发都需要她提醒。

  时简跟着叶珈成出门了,不管如何她都应该和叶珈成说说她最近的想法。现在和之前不一样,叶珈成已经知道了一切,她也知道了他和易碧雅交往事情。有些烦忧,她真不用藏在心里。她和他变成这样,除了最初她的心急,不是没有阴差阳错的误会,两个人最遗憾又最常见的分开,就是误会了。

  她也不是不爱了,她只是需要时间,不知道叶珈成愿不愿意等等她。如果他愿意,她会非常努力地调整好自己,为两个人的幸福努力……

  就像失去点点时候她得了抑郁,叶先生对她说:“时简,加油好起来,就算是为我们的以后加油一次,好不好?”

  ——

  时简没想到叶珈成居然又开车带她去了天明山看看星星,叶先生求婚的地方,不,是他自己求婚过的地方。

  他还故技重施,车子没油了。叶珈成将车停在山顶,转过头对她说:“小狐狸,我们今晚可能要住在山顶了,怎么办。”而记忆里求婚成功之后是叶先生自己有一次说漏了嘴:“宝贝,那次我可是放了不少油。”

  然后,叶珈成还在装:“不过没事,我带了一些吃的,热水也有。”

  时简突然好气又好笑,咬牙切齿地瞪着叶珈成,叶珈成还在装无辜,走到后备箱把他准备的东西给她看,告诉她就算夜里住在山顶也没事。

  时简撇了撇头,冷哼了一声,面上是快要发作的坏脾气。

  叶珈成有些发愣,不是因为时简是突然生气,不,就是因为时简突然生气,她这样生气的样子和前段时间完全不一样。

  的确,好像是不一样。身体里各种情绪强烈地冲撞着,在她身体里反复激荡,不停地冲击,给她最真切的感受,

  曾经悲伤的、痛苦的、遗憾的、愤怒的……全部都冒了出来。女人果然是最记仇的,尤其是面对爱人给予的伤心。她前面太平静了,根本不正常的。

  “叶珈成,你是不是故意放油了!”时简愤怒地质问,然后眼泪跟着出来了。

  “哦……”叶珈成点了点头,连忙握着时简的手。

  时简甩开,不出气,接着狠狠踢了下叶珈成的小腿,毫不留情。见过心思多的,没见过心思像叶珈成那么多的,可是这样的人,偏偏是她的爱人。

  叶珈成任由被踢着一脚,反而踢着身心都畅快。他握住时简的双手,低着头放在嘴里吻了吻:“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

  顿了下,又笑着说:“我还想着等会在这里,再练习求个婚。”

  求婚……时简更生气了,叶珈成也笑得更灿烂了。他多久没看到这样的小狐狸,看着时简这样真实的模样,感受如此饱满的气愤,油然而起是阵阵欣慰。

  然后,叶珈成伸手给时简擦拭眼泪,疼爱着,轻哄着,然后拥入怀里。“小狐狸,原谅我好不好?”

  “不原谅!”时简赌气说,抽噎了两下,反问叶珈成,“你还想求婚……”

  “当然想啊。”叶珈成点头,又拿出了他随身携带的求婚钻戒,“你看,我都带着。”

  夜里的山顶,风声走动。时简撇过头,继续红着眼发问:“求什么婚啊,你不是不婚族么?!”

  时简问完,眼泪已经哗哗,当时受的委屈……简直记忆犹新!

  “不婚族是一个混蛋说的扯淡话……”叶珈成抿了抿地唇,低低回答。他眼眶也微微冒出了红,“小狐狸,你能不能原谅那个混蛋?”

  时简不回答,顺着叶珈成的话骂:“混蛋!”

  “对,混蛋。”叶珈成连连点头,承认着。

  “你还和易碧雅交往……”时简翻着所有压在心里的旧账,只要想到这件事,还能难过得心脏抽痛,然后一股脑的委屈全部出来了。

  “叶珈成,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和易碧雅在一起,我有多难过……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这辈子都没办法在一起了,你要去当别人的老公了,你知不知道……你骗了我,你说过你这辈子只爱我的,你只娶那个独一无二的人……结果你甩了我一次又一次,你还和易碧雅在一起了!你这个混蛋,骗子!”

  时简哭着,骂着,发泄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问叶珈成,还是问叶先生,因为这一刻,她觉得他们只是一个人,就是她的爱人啊。

  叶珈成也揽着时简入怀,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小狐狸,对不起,小狐狸……”

  时简将面埋在叶珈成胸前,还在哽咽,双手愤愤地握着拳,微微发抖着:“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对,我这个骗子。”叶珈成将双手放在时简的头,继续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他的确是一个大骗子,他骗了小狐狸,也骗了自己。

  这样的夜,叶珈成觉得意外的完美,他感恩着这一切。

  时简终于停了下来,自己擦了擦眼泪,眼睛赤红地瞅着他。叶珈成低下头,顿了一会,温柔问:“……还有么?

  还有吗?当然还有!时简直接朝叶珈成的这辆惹眼的车踢了一脚,“你还开着破车来气我,几百万的车,你一定很得意对不对?!”

  “当时还真有点得意……还想跟你显摆显摆来着。”叶珈成回答,他满足又短促地笑了下,眼睛不知不觉地有些湿润。

  混蛋!时简也笑了下,即使仍然愤着眼,心也不知不觉下来,柔软地仿佛回到了最初……

  头顶,星光漫天,仿佛幸福在坠落。

  ——

  还有一个星期,时简就要去英国了。时简最后回了一趟易茂,她出国需要带走一张易茂的推荐信。她提前给张恺打了电话,张恺让她直接回来拿。

  时简来到张恺的办公室,张恺结束了好几个电话才腾出时间。再次回到易茂,时简多多少少愧疚着,易茂现在兵荒马乱。她却走了,像个逃兵。

  不过人和人,人和公司的缘分大概也有定数吧。

  她上辈子和易茂没缘,这辈子原本是打算好好在易茂工作,结果缘分好像差不多也到了……

  张恺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两张夹在文件案里的推荐信,递给了她。时简看了两眼推荐信,没想到还是易霈亲自写的。

  时简不知道要不要进去道谢一下易霈。张恺先说了:“直接拿着吧,易总不在办公室……”张恺还想说,又停了下来。

  时简点头:“替我谢谢易总。”

  “明白。”张恺笑了笑,也看了两眼这封推荐信,开着玩笑说:“我原本还想着你可能不需要它了,还是决定走吗?”

  张恺借着话打探消息,时简笑着点点头,没多说。

  既然已经决定出国读书也不需要特意更改,她和叶珈成也说好了,等她读完硕士回国,时间刚好不早不晚,两人再结婚。

  有些事不用提前去做。

  时简离开易茂总经办,总经理办公室门紧紧地关着,易霈不在。她没有太多的停留,只是临走前,还是回过头看了看她的办公桌。没想到空了,还放在那里。

  易霈是不在总经办,人在易茂的顶楼。时简走着过楼下大道的时候,他站在顶楼想着易家的以后,刚好巧合地目送了时简两眼。

  收起了视线,心情不是一点无奈。他没有特意送别,还是送了她;他甚至挺不想见到她,还是让他看到了她。

  那就再看几眼吧,缘分散了,心思也要散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他和她一起聊过天,交过心,但是算起来他只是她的一位上司。

  以后真没有什么见面的理由。

  他不是叶珈成,是她的爱人,即使她和叶珈成缘分还没有到,她也会提前找他。时简和叶珈成,他们应该是一对命定的爱人吧。就像这个世间存在命定的情缘,算起来他也算是时简和叶珈成的见证人。

  真羡慕,羡慕那个比他幸运许多男人。

  只是这样的羡慕,是求之不得的。名和利都可以用来争,不属于他的爱怎么争?

  认输么?

  是认命!

  时简要走的那天,易霈最后还见到了叶珈成一面,那个幸运的男人,满面春风地笑着,风度卓然,看起来谦逊又自得。

  仿佛在说,他运气真好。

  叶珈成是一个非常幸运的男人。

  叶珈成是一个非常幸运的男人。

  叶珈成真是一个非常幸运的男人,易霈曾经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叶珈成死讯,城出了一起大车祸,易霈怎么会想到这个消息的当事人,是叶珈成和时简。

  那天夜里还下了大雨,第二天出了很大的太阳,晒着人出了汗。

  那天,易霈脱掉外套回到办公桌,然后接到了电话。

  人会有预感么?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电话也还没有接听,感觉响着的电话铃声就像是魔鬼的响铃,他压着烦躁,然后接了电话。铃声还在耳边不停绕着,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他得到了消息:

  昨天发生的重大交通事故,是叶珈成和时简。驾驶座的叶珈成几乎当场死亡,副驾驶的时简陷入重度昏迷。

  易霈挂了电话,人一时没站稳,整个人往办公桌靠了靠……

  80、

  叶珈成死了,在他要成为更好叶先生的时候,死在送时简出国的高速公路。

  时简办理好了出国的各种事宜,叶珈成这边叶茂要处理的后续还很多。他按照自己一贯的行事风格快准狠地收拾自己整出来的摊子,大小破事一大堆。不过叶珈成一直是一个不怕事的男人,不怕事多,也不怕事大。这是很好的优点,却一度让叶市长非常头疼,因为这样的性子同样擅长惹事,尤其儿子年轻又气盛。

  如果叶市长知道这些天叶珈成已经将他很多教诲记在心里,凡事都留有三分情面应该是会感到欣慰的。最近叶珈成脾气也很好,尤其对比过去一年里,像是换了一个人。只要想到小狐狸,立马变得不急不躁,整个人犹如春风拂面。

  不用着急,小狐狸说她会等他,她只爱他。

  当然这些话都是叶珈成自己扯出来的,逼着时简点头,然后就变成时简对他说的话了。有些幸福就这样,一来二去,少一分计较,多一分自我满足,就是完美了。

  同样人生在世,有时候少一些牵扯,也少一份纠缠。

  时简出国的前一天,叶珈成还是见了三位易家人,易霈、易碧雅,和前段时间刚出来的易钦东。

  下午,叶珈成早早开车来到杨家,等着吃晚饭。

  时简的小姨已经非常喜欢叶珈成了,晚饭八个菜里有一半是特意为叶珈成准备的,惹得时简都有些吃醋;妮妮也被叶珈成收拢了心……不过杨建涛还是不表态,打算再观察一阵子再下定论,叶珈成有没有存着不良居心。

  毕竟叶珈成长着一张会骗人的脸,笑着眨个眼,杨建涛都觉得叶珈成在使用美男计。

  明天就要走了,时简收拾好的行李又多了一半,都是叶珈成买过来的东西。有人觉得麻烦,叶珈成负责整理好,终于弄得差不多了,叶珈成坐在椅子瞅着人。

  一双长腿悠悠伸着,很是勾人。

  时简莫名有些脸红,开口说:“好了,叶珈成,你可以回去了……”

  叶珈成看看表,“还早着呢。”

  卧室的门已经关了太久了,太久真的不合适了。楼下还有小姨和小姨夫他们,时简直接告诉叶珈成呆太久不好,叶珈成更是胆大妄为地过来亲她。

  叶珈成愈来愈过分了,时简想起他和易碧雅的吻,又狠狠揪了叶珈成一下。叶珈成还真的变过分了,不仅不求饶还反咬一口:“……那天明明是你先让易霈牵你的手。”

  时简:“……”

  那天她在易家弹琴结束,的确是易霈上来请她下来。

  然后,时间都变得慢悠悠,甜滋滋。

  时简和叶珈成双双躺在白色的床,望着天花板。时简放在中间的手又被覆盖,她转过头,干嘛!

  “……老婆。”叶珈成突然厚着脸皮叫了声。

  老婆……什么鬼……时简没有应。她才不应他,她现在未婚姑娘,不要当已婚妇女。

  叶珈成自己叫了老婆,心里还想着时简能叫他几声老公听听,他很想听。

  “不要……”时简就是不想让叶珈成如愿,叶珈成缠地讨厌,她也有她的“虚与委蛇”问叶珈成,“我现在就叫了,以后叫什么?”

  好吧,那就以后再叫……叶珈成爽快同意了。顿了下,叶珈成又开口说,“小狐狸,等你出国了,我出来找你吧。”

  时简以为叶珈成只是偶尔出来看她,点点头:“嗯。”

  叶珈成笑:“最近事有点多,对不起……”不能陪她一块出去了,不然他一定送她去英国,然后拜见岳父岳母。

  时简侧过头,忍不住关心地问:“事情麻烦吗?”

  “不麻烦,很简单。”叶珈成突然又想起时简没原谅自己这事,凑过脸问:“小狐狸,你到底原谅我了吗?”

  时简扭过头,懒得搭理……她没有原谅他,她还跟这样躺在一张床,冒着被家人逼问的风险。

  时简送叶珈成下楼,两人一块走出了杨家大门。然后时简立在大门的理石台阶,叶珈成依依不舍地走下了台阶,一步,两步。大门台阶前的两盏照明灯将叶珈成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仿佛拖着他不走。

  的确舍不得啊……叶珈成回过头,还想要一个福利。还没有开口,仿佛是爱人之间的心有灵犀,时简已经快速亲吻了叶珈成,左脸,以及右脸。然后开始说:“快走吧,路上小心。”

  叶珈成立马变得乐不可支。他学着时简,也迅速地在时简左右脸各来两下:“小狐狸,明天见。”

  亲脸颊是一个小秘密,叶珈成还不知道。时简打算明天登机之前,把这个秘密告诉叶珈成。她早已经原谅他这个混蛋了,所以以后他不要再问她有没有原不原谅他。

  好像,她很小气一样。

  ……

  这个世上,存着太多来不及说的话,来不及做的事,还有来不得回应的感情。

  第二天时简去机场,叶珈成送她。

  临走前,叶珈成还偷偷地,将一张卡放进了时简背包里的米色钱包里,他特意办的卡。小狐狸是他提前遇到的“老婆”,他来养她天经地义。

  半路,时简剥了一个橘子吃,叶珈成开着车,她喂了叶珈成一瓣,像她曾经喂他一样,动作很熟悉,又亲昵。

  夜里天气不好,下着大雨,雨刮器快速地刮着。时简喂好了叶珈成,还拿过了叶珈成的手机,将他的手机屏幕换成了她的照片。

  雨天路滑,安全驾驶。

  叶珈成一直将车速控制很好,他开得很稳,真的非常稳。

  他开的还是这辆讨厌的车,v12的发动机引擎,马力600多匹,还搭配着六速手排变速箱,扭力可以达到了80kgm……那天小狐狸说这辆车很可恶之后,他也想换车,换辆小狐狸喜欢的。

  ……可恶的车,这辆车如此可恶,最后出事的时候,叶珈成还是感谢这辆车,因为它还是保住了他的小狐狸。

  医生开的死亡证明,叶珈成几乎在车祸里当场死亡的。

  几乎,还是有几分钟的时间差,叶珈成还是醒了那么几分钟,仿佛是老天给他最后的一点时间。

  最后的一点怜悯。

  夜里外面下着大雨,冲刷着严重变形的车头,车玻璃剧烈震碎,有雨水流了进来。雨水冲淡了车里血液的腥味,依然浓浓地压着叶珈成的气息。

  然后雨水里带着血,血里又混着雨水,分不清了。

  叶珈成很快开始喘不过气,呼气都困难,肺腑严重被挫伤,身体里血液流失太快,他无能为力着。

  同时,无力清醒着。

  叶珈成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聪明人,总能清醒地面对各种情况,不管是人还是事,他都能保持着从容的冷静。此时此刻,他同样清醒自己可能要面对什么了。

  他清醒地感受着死亡逼近的绝望,以及恐惧。

  太强烈的绝望,叶珈成自己慌张,他睁着眼第一件事,看向自己旁边小狐狸,检查她情况,还好她应该不太严重。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意外”,叶珈成已经没时间追究了。愤怒?悔恨?不甘,还是嘲弄……这些情绪通通变得无足轻重,他只有害怕。

  叶珈成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习惯了。现在,他真的很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小狐狸已经原谅他了,他要和她幸福快乐地过一生啊。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没有成为更好的儿子、更好的叶先生,没有将小狐狸娶回家,没有带小狐狸国内国外、上天下海地玩……甚至,他都没有将小狐狸平安送到机场。

  时简是被叶珈成叫醒的,她被安全气囊压着,动不了。

  叶珈成看着时简慌乱流着泪,像是在找什么,她想找手机叫救护车么?叶珈成望着时简的情况,说的话却是:“时简,你不要动……”

  时简呜呜地哭着,叫着他名字,珈成,珈成,她问他怎么样,怎么样了?

  叶珈成没办法回答,他不好。

  小狐狸这样地担心着他……他更担心她,担心她以后。叶珈成真的很担心她,小狐狸那么死脑筋,她特意回来找他,他却要离开她,她以后要怎么办啊。

  “别担心,会没事……”叶珈成快说不出话来了,疼痛的感觉反而不强烈了,清醒的知觉也慢慢身体里抽离,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无力,反抗。

  叶珈成说着最后的话,第一句是:“……时简,记得出国。”他没办法护她了。

  第二句话,意外和去年分手几乎一样的话,叶珈成说的断断续续,时简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要等了……找个更好的。”更好的叶先生真的没办法回来了,所以不要再等了。

  第三句:“时简,告诉我爸妈,给我领养一个妹妹……”他们的儿子,还是让他们失望了,养个女儿省省心。

  叶珈成多么希望他有个信仰什么也好了,祈祷老天多给他几分钟,他都感激不尽。

  叶珈成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是一句请求:“小狐狸,叫我一声老公吧……”

  原谅他的自私,他这个时候还是想满足自己的美梦。人活着为了美梦,但愿也能死在美梦里。

  结果一声老公都来不及听了,叶珈成已经吃力地闭上了眼睛。多么希望一切只是一个梦……好羡慕去年他从高楼坠楼下来的时候,他还可以轻松地对自己开玩笑,真好。

  然后小狐狸怎么还没有叫他老公……真是一只坏狐狸!

  最后一颗眼泪从叶珈成闭合的眼角滚落下来,或者他再叫她一声小狐狸也是好的……无能为力。

  他连最后一声小狐狸,都没办法叫出来。

  “不……”不要,时简失控地叫着,她不要现在叫叶珈成老公,她还要等他再次娶她,她还要等他天天叫她大宝贝。时简痛哭着,眼泪惨痛地流着,她看着叶珈成慢慢地闭上眼睛,几乎绝望喊着出来:“老公……”

  时简不管不顾地挣扎,抓住叶珈成,一声声地喊着老公:“老公……珈成……珈成……老公,老公……”

  叶珈成眼皮突然轻轻动了下眼皮,仿佛是奇迹出现。只是轻轻的一下,轻轻一下,然后,是完完全全的安静。

  然后时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越来越吵,只是救护车还没有来……最后时简一动不动地看着叶珈成,绝望地没了声息。她看着叶珈成平整修长的眉毛,又长又秀气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又如同蚊子般地讷讷发出声音,继续叫着一声又一声的老公。

  叫了多少声老公已经不知道,还是没能将叶珈成叫醒。

  她叫不醒叶珈成,永远都叫不醒他了。她都还没有告诉叶珈成,亲脸颊的秘密。

  左脸表示原谅,右脸表示今天比昨天更爱你了。她真的一点也不气他,她还很爱他,以后只会越来越爱他。

  珈成,不要离开她……不要离开她,不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她。

  求求你。

  ……

  她宁愿这辈子都不出现,也不要过来打扰他。

  她到底知道什么?

  时简都知道,时间都知道……时简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里。飞机失事的时候,她曾经从恐惧的深渊里醒来,因为她要醒来找回她的爱人。

  现在,她多么希望回到那个无边无际的深渊里,再也不要醒来了。

  真的,再也不要醒来了……

  81、

  无底洞一样的深渊,不停地坠落,仿佛时间在耳边快速随风呼啸,宛如白驹过隙。时间可以追回来么,可以吗?时间不是为她倒退了十年,她不是知道很多事情么?她不要十年,她只想早知道一会,一会就好了。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能不能再给她一个奇迹,她一定不会提前出现在叶珈成面前,一定不会,分秒都不敢相差……

  时简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里,又陷入一片耀眼的日光里。时简抬起头……热烈的大太阳,晒得人头晕又胀热。她从露台取下衣服,回到清凉的房间折叠衣服,准时收拾行李的时候,门铃响了,一份快递需要她签收。她一边签收医院寄来快递,一边接起叶珈成打来电话。

  时简接听了手机,叶珈成带笑的声音立马从听筒里传来:“宝贝,中午吃了吗?”

  真烦人,她正忙着。时简回答:“吃了。”

  “吃什么?”

  时简不想交代,还是说了:“……阿姨昨天留好的饺子。”

  “真省事……我就知道。”叶珈成口吻纵容又无奈,“要出发了吗?”

  “行李还没收拾好。”

  “磨蹭。”

  “叶珈成,我有我的时间概念……”时简给自己辩解,走到两人的衣帽间,问了问电话那边的叶珈成,“明晚的宴会,你有正式的西装礼服吗?我要不要帮你带上一件……好的,你要黑色,深蓝,还是灰银?”

  “都差不多,老婆决定。”

  叶珈成长了一副谦谦君子好面相,不过穿衣方式向来随意,没有太多的要求。时简愉快地挑选着西装,同时对着手机开着语音,语气悠悠地说起甜蜜话:“真烦,老公穿什么都好看,好难决定啊。”

  叶珈成接受她的吹捧,然后替她解决难题:“那就搭配你的裙子颜色。”

  这是2016年,时简去日本的当天。

  ……

  耳边,呼啸而过各种声音,然后变成了救护车的呼叫声,急切又慌乱;以及医生的死亡确认声音:“记下死亡时间,死者叶珈成,男……”

  “女方情况应该还好……抢救室!”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时简一下子感觉回到了以后,一下子又回到现在,最后回了无声无息的深渊里。

  “什么时候醒过来很难说,病人求生意识很弱,手术成功还需要配合……”医生的声音再次隐隐飘入脑里。

  人陷入深渊里都祈祷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只是现在时简真的不想有人将她拉上来,她希望自己能一直沉睡,永远不要醒来。

  她的世界变得安静,然后有一点声音她都觉得很吵,很反感,反感得快要失心疯。

  她不要醒来,不想醒来,宁愿一直活在自己世界里。病房里来来往往很多人,大家都没有提叶珈成,好像都在刻意帮她逃避,直到有一道声音传入她无望的世界里。

  所有人都不提叶珈成,只有易霈在她耳边说了,易霈以逼迫地口吻告诉她:“时简,如果你还想见叶珈成最后一面,那醒过来。”

  最后一面,最后一面……

  易霈以最无情的方式逼她,明明他最清楚她和叶珈成的夫妻关系。某一刻,时简反感着易霈,同时又产生了一点点希望,渺茫的希望。

  易霈那么厉害,他能不能将叶珈成救回来,他不是喜欢她么?她跟他好,只要他能将叶珈成救回来……

  人绝望到一定时候,是没有心智的,何况是衍生在心智里的善意和清醒。时简救了回来,但是失去了心智。

  然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什么时候能好起来,都成为了未知数。

  时简还能回到之前那个幽默又乐观的时简吗?张恺真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时简清醒之后,要怎么面对以后。

  是啊,以后。叶珈成没有以后了,她还有那么长的以后。

  张恺觉得自己这个大老爷们,一时间都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生离死别面前,再强大的人都无力回天,比如易霈,比如叶珈成他自己。

  那匹来自南方的狼,张恺讨厌、又不得不佩服的男人。

  张恺一直不喜欢叶珈成这个人,不只因为叶珈成和易钦东合作,叶珈成身上那股子劲看不顺眼的人会特别不顺眼。之后,他知道时简还和叶珈成复合了,张恺连时简都讨厌了,这个世界只有叶珈成一个男人了吗?叶珈成让她伤心伤肺,她还一往情深。

  有些感情,外人看不懂后就看不顺眼了。不过,叶珈成的确是男人里的真绝色没有错,人帅聪明有风度,面善心冷有手段。只是到底是无情似有情,还是有情似无情?

  叶珈成性情爷们,最后关头也用最爷们的方式保住了时简的性命。

  唏嘘么?感慨么?感动吗?

  有些感情旁人大多都是品个滋味,然后发个感慨。他们不是当事人,难过遗憾一下,也就过去了。医院几个护士,知道事情真相都全部无限感慨,好几个偷偷抹了抹眼泪,她们的难过遗憾是真的,但是她们下班结束还是可以甜蜜地等待男朋友约会。

  然后想到医院里的时简,她们心里更加珍惜自己当下的幸福,即使她们男朋友不帅也不有钱,甚至也没有那么爱她们,但是这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她们和男朋友还在一起啊。他们还可以牵手亲吻看电影,甚至是吵架拌嘴生气,以及分手。

  她们私下还代入地讨论,如果自己男朋友用这样的方式救了自己,她们会怎么办?讨论之后都庆幸不已,谁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证明爱情的伟大。

  旁人再叹息,生活都是照常进行,医院的医生护士是这样,普通的亲朋好友是这样,张恺当然也这样。

  时简出事之后,张恺的生活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只是还更忙了。每天上班下班开会接电话,陪阿霈处理各种商务。易家愈来愈乱,很多事情都要提前准备。

  偶尔有个时间他还会到酒吧跳个舞喝个酒。想起时简的时候,只能无奈叹叹气,真是一个可怜的人。作为朋友,如果能让她好一点,他很愿意帮她。

  只是怎么帮,安慰陪伴吗?她都不需要……真的什么都帮不了啊。所以他只能释怀,收起怜悯之心。

  张恺觉得自己是这样,阿霈应该也是吧。

  时简出事之后,阿霈去过医院一次,后面也没有去了。一方面应该身份顾忌,另一方面,不再关心过问,是最好的方式。

  没有人能成为别人的救世主,何况阿霈当下的事情还很多。

  叶珈成不在了,易钦东重新回到了叶茂,打算改名。原本叶茂股份里,叶珈成占了大头,后来叶珈成手头的大部分股份转进了易茂置业。当时叶珈成急卖自己的股份,原因不明,也没有公开消息。不过易茂是卖家,张恺当然知道叶珈成售出股份要和易钦东分道扬镳,至于具体为什么。不清楚。

  同样车祸事故还在调查,没有结果。

  然后先打经济纠纷的官司吗?不过,叶父叶母不想打这样的官司。

  叶茂这摊子,叶家不管了,张恺也没有办法。用叶市长的话来说:只要他儿子还活着,惹出多大的摊子他都帮忙收拾,现在死了,他叶清德不愿意再操心儿子任何事。

  不愿意,是真的不愿意。叶珈成死了,叶市长反而恨着自己儿子。是的,恨。

  张恺见过叶市长两面,一次陪易霈慰问,一次征求股份转让的事。叶珈成剩下的股份他们这边想全部买走。叶市长排斥处理这样的事,连律师都不愿意委托。

  他们不需要叶珈成留下的钱,一点也不需要。

  不处理这件事,儿子在他们心里都是好好的。不用面对了,也不用记起他们失去的儿子这件事。

  叶父叶母这样,时简也这样,甚至更过。

  常常来陪时简的,反而是叶母。叶珈成生命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生他的母亲,一个是他愿意付出生命的女人。张恺最后一次去医院,看到叶母和时简不说话地相互坐着,都怯步了,不敢进去。

  人都是抗拒着悲伤,谁喜欢流泪啊。

  张恺不敢进去,高彦斐也差不多。高彦斐是叶珈成的死党,也是人模狗样的有钱公子哥一枚,学的也是建筑设计。

  两人交了个朋友,一块喝了酒。喝得差不多了,高彦斐笑呵呵地说起来:“小狐狸出国的时候,我还想着追着她出去,继续挖我好兄弟的墙角,哎,你说我兄弟怎么不在了,他倒是拦着我啊……”

  张恺同样笑呵呵,问了问:“你还会喜欢时简吗?男人对女人那种喜欢。”

  高彦斐没说话,要打人了。

  的确是无聊无趣,又刻薄的一句问话。不过张恺真只是好奇而已,因为他现在无法揣摩阿霈的心思。

  一个男人想拥有一个女人,因为她美丽聪明大方善良等等各种令人心动的原因。如果一个女人突然失去了所有光彩,甚至她所有的爱都随着爱人逝去而枯竭。

  这个男人还会继续心动吗?渴望她吗?

  张恺觉得不会,男人渴望一个女人源于心动,如果心动的要素都没了,还会渴望吗?

  用现实的话来说,人是会思考的,即使不权衡利弊,也知道知难而退,即使心里还有一些爱意,但是不会心动了,还不如回归朋友。然后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多不少。

  有时候,心疼是一回事,心动又是一回事。

  五个月了,时简还是那个样子。张恺很心疼时简,也庆幸阿霈终于收起了心思。

  晚上,张恺陪易霈出席一个慈善晚宴。易霈最近需要在很多媒体露面,即使不喜欢还要亮相参加这样那样的公益活动。

  今晚的慈善晚宴来了很多女明星。张恺看着宴会的衣香鬓影,大饱眼福,女明星就是女明星,个个都有着光鲜亮丽的美,巧笑倩兮,仪态万方。

  坐在易霈旁边是一位公众形象很好的财经女主播,漂亮又谈吐幽默,眼底捎着一份似曾相识的矜骄之气。

  张恺想到了时简,曾经的时简。

  这个世界不缺美人,也不缺迷人吸引人的性格,两者合二为一的美女,同样还很多,只是少了时简一个。

  “易总,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女明星递了一根笔和本子过来,“我超级崇拜你的。”

  别人都找女明星,女朋友又找男企业家签名,果然各行各业出偶像。

  易霈望了望女明星,拿过了笔和本子,礼貌地地在翻开第二页签了自己名字。

  这个世界不缺一个时简,也不缺一个叶珈成。只是什么是独一无二,其他人再好,时简也只缺一个叶珈成。

  时简是自己清醒过来的,她一个人在病房靠窗的地方坐了很久,然后询问进来的护士,她需要办理出院手续。

  chapter 82

  病房里的窗户已经全部封死,外头是一个艳阳天,还起了风,枝叶纷披。

  时简说要出院,时家请的专业心理护士先是一愣,然后笑眯眯走过来,开始耐心地哄着她。还认为她在发病么?时简转过头,尽量把话表达得正常,以及意思明确——她要出院,她可以出院了。

  心理护士连忙给方女士打电话。

  时简出事之后,时父时母立马都从英国回来,然后方女士一直留在国内陪着女儿。昨天方女士问女儿想不想吃小时候给她常常做的汤面炸糕,女儿意外点头。所以今天方太太特意到杨家亲自下厨了,人不在病房里。

  女儿好的时候她不在身边,出事了开始弥补欠下的母爱……方女士前两天和丈夫说过了,他们下个月就将女儿带出国,好好照顾着。简儿即使这辈子都这样他们也能接受,痴痴傻傻活着,总比没了好。想起叶父叶母,他们更是愧疚万分。然后叶市长反过来安慰他们说:“珈成除了是我儿子,他还是一个男人。我很骄傲他最后时候保护了自己心爱的女孩,我很骄傲!不然我会对他更失望……”

  惨剧已经落幕,留下的悲痛要怎么面对,时间还能平复一切吗?有些伤痛是没办法平复,除非时间能再倒退一次。

  时简没想到自己能清醒过来,她坐在关闭的窗户旁看着外面的日头,思考着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为什么一切全然不同了?

  再一次真真切切地回想着车祸所有的场景、叶珈成最后对她说的话……时简忍不住,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

  她的右手已经惨不忍睹,还包扎着白色绷带。人连疯了,也逃不开绝望。

  记忆一幕幕重回大脑,组成了半年来她知道的所有事,耳边是他们每个人对她说的所有话,叶父叶母、她自己父母、小姨小姨夫、张恺高彦斐易碧雅……还有易霈。

  ——

  时简出院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青林市,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勇气走进那个家。她害叶父叶母、她的公公婆婆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他们居然还请她进门,高兴她能好起来。叶母煮了茶水给她,时简道歉,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小时,是车子出意外啊……我们不怪你,也不应该怪你……”叶母哽咽着,话里不应该,心里怪还是怪过,但是时简同样是她儿子用命救回来的女孩……用丈夫的话来说,她要尊重儿子的选择。叶母忍不住,还是问了问时简当时场景。丈夫告诉她车祸事故调查结果是车子出意外,只是好好的车子,怎么会出意外?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害我们成成?”叶母着急地拉着自己丈夫。

  “怎么害,谁敢害他?他不去害别人就谢天谢地了!”叶市长打住了叶母的话,有意阻止,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小时,珈成的案子已经结了,的的确确是车子意外故障导致的车祸……我们叶家也不追究汽车公司赔偿,我们不需要任何赔偿,只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提及,我还能当我儿子活在我心里。”

  叶市长这样说,就是不希望时简介入车祸调查。他儿子到底为什么会出事,叶市长不是不会查清楚,只是比起结果儿子是自作自受,他宁愿儿子是被老天爷带走,是他没有将儿子教育好。他从小教到大的儿子,永远不听他的话,非要去捣鼓房地产!

  “小时,你原先不是要出国读书吗?”叶市长接着说,“忘了这事,出国吧。跟着你父母出去,让他们都有个盼望。你还很年轻,要开始新的人生。”

  叶珈成希望她出国,她公公也希望她出去,时简不吭声地地坐着,当了叶家五年媳妇,她不会听不出公公的心意。公公继续说:“出国之后好好读书,多交朋友,忘了这个事,也忘了珈成……你看他之前不仅不负责任,还三心二意……”

  叶市长眼眶红了,一个父亲这样说自己儿子,哪有不痛心。

  时简只是摇着头,不停地否定着叶市长的话。三心二意,不负责任,她心里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怪过叶珈成……眼泪轻轻落了下来。她也没办法忘,他们不知道,叶珈成不只是她遇上的一个惹她开心惹她生气过的帅气男人;他还是她亲密无间的丈夫,家人,以及心里永远的爱人。

  叶市长还在生气,生叶珈成的气,捶胸顿足也无法消气。以前叶珈成同她说过,他和父亲是天生的不合拍,不过在父亲手术之后改变了很多,毕竟他要学会让老啊!叶珈成心里觉得父亲不理解他,也清楚叶市长对他是爱之深恨之切。

  时简说了叶珈成交给她的那句话,也是他对爸妈最后的一个请求,给他领养一个妹妹。时简说出话之后,叶母失声大哭,原则强硬的叶市长也哭了。时简情绪一块失控,同样悲痛得不能自己。她没有办法地安慰着,直接失声叫了两声爸妈,像“曾经”她叫着他们爸妈一样,以儿媳妇的身份陪在他们身边。

  对啊,儿媳妇!时简把戴在无名指的钻戒给自己公公婆婆看,对他们说:“……我已经答应了珈成的求婚了。”

  所以能不能让她这辈子继续当叶家的儿媳妇,能不能让她代替珈成照顾他们,爱他们……

  时简在青林市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去了英国。

  兜兜转转还是出去了,只是心境对比之前已经完全不同。时简跟着方女士一块等在候机室,等着时教授办理好登机手续,她戴着方女士买给她的新帽子,将帽檐压得低低的。

  病了大半年,时简面色和样子都非常不好看,尤其是体重,整整轻了十多斤。

  张恺跟着易霈一块从贵宾通道出来,他是先看到时父时母,然后看到时母旁边的时简。时简是要出去了吗?或者这对她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安排。

  视线远处,时简一直低着头,头顶戴着一顶帽子,身上穿着一套干净整齐的白色运动装,但是面容不佳,对着栏杆箱呆呆地坐着。

  面容怎么会好,她病了那么久。她看起来是那么瘦,又那么安静。

  张恺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两下,望了望走在他前面的阿霈。要不要对阿霈说下,过去道个别?

  这段时间太忙,张恺好一阵子没去医院了。既然阿霈不再提及时简,他每次去医院回来也不好对阿霈多说时简的情况。真的不好再多提了,他对时简,阿霈对时简的感情不一样。他可以一直心疼时简,但是阿霈不能。所以,有些心思刚好可以适可而止了。

  张恺叹气,原来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啊。他之前想撮合阿霈和时简,觉得时简那股子气质明亮的劲儿,特别适合阿霈。后来发现阿霈也中意时简,更希望两人能走在一起……后来时简和那匹来自南方的狼在一起,两人应该也是真爱吧,结果半年多前又出了那样的事。

  哎!时简能好起来他当然高兴,不过张恺真的不希望阿霈还对时简存着什么心思,爱一个心里有了太多烙印的女人,太辛苦。

  所以,有些事可能他更偏向阿霈吧。时简毕竟只是他一个喜欢的朋友和下属,甚至有段时间他还挺烦她,死心眼,眼光更是差劲儿。

  张恺远远地看到,易霈当然也看到了,脚步停了下来,看向那个方向,眼神沉静地看着,似乎……并不想上前。

  张恺吸了吸气,说:“阿霈,我过去一下……”

  时简已经站了起来,她要拿自己随身行李,被时教授阻止,然后一家三口往安检方向走去。张恺打算上前道个别,易霈叫住了他,“张恺,不用。”

  现在的时简,不会想见什么熟人。

  机场公路,张恺想着一个问题,时简还会回来吗?

  还会回来吗?真的不知道。

  易霈同样想着,他望了望车窗外,眼前浮现时简失去心智时微弱希冀的乞求模样:“易霈,你那么厉害,你能不能将叶珈成救回来,求求你……”

  他厉害吗?他现在只是一个身在局势利益缠身的男人,就算以后他成为那个她在商业名人传记里看到的易霈,他也没有办法。他可以给她爱,她需要吗?

  叶珈成出事那天和他的见面内容,他已经全部告诉了她,后面她还会不会回来,只能由她自己来决定。

  因为他也存着他的私心。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写到现在发现思路出了问题,时间后续部门内容,没办法按照最初设定写,需要重新整理情节,所以后面暂时没办法更新。大珠全部写好之后,直接更新大结局。

  真的,很对不起追这文的童鞋,由于我尝试所谓“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结局”双结构,一直和自己较劲,能力不够,这三个月我出错太多问题,我唯一能弥补你们,就是你们全部可以截图订阅微博私信和支付宝,大珠会全款退款你们。不过需要大珠完结后处理。

  对不起。

  下面是大珠设定好的结局,大家先看个吧。这个扯淡的灵感原本是来自《空难日》

  ……

  八年之后,时简买了一张去日本的机票,即使那里已经没有叶先生在等自己,结果出乎意料还是一样的登机牌。时简坐回了原来那架出事的飞机,她不知道的是,易霈在她登机之后,也坐上了飞机。

  原来,时简第一次飞机失事时,巧合地易霈也在那架飞机上。一个经济舱,一个头等舱。

  然后,两人还是那架失事飞机里获救的两位幸存者。

  易霈带着记忆醒来,易茂股票重新涨停。他问张恺认识时简吗?张恺摇摇头。时间似乎都回来了,只是所有一切都成为浮华吗?十年浮华,他认识了一个叫时简的女人。

  一个可以赢得时间的女人。

  时简第一次输给了时间,第二次战胜了时间,她用八年时间等来了一个奇迹。带着爱过来,带着爱回去。

  时简和叶珈成隔着病床玻璃相互流泪,多少纠缠的时光只化成一句:珈成,她回来了。和叶珈成的:“小狐狸,谢谢你能回来。”

  原本大珠想过,倒数最后一章,飞机出事一个结局,没有出事一个结局,留给易党。

  后来越写越偏向了时简回去这个结局。然后叶珈成和叶先生重合,变成了三个人坚持完成一个奇迹。

  后面基本还是用这个结局,写完之后一起放上来。这次篓子出太大,大珠心态一直奔溃着,下篇文大珠一定会全文存稿好。

  chapter 83

  两年后的又一个深秋。

  “近日易茂服饰增资配股人民币4.68亿元,加速易茂品牌男装多元化计划实施,形成核心品牌结构……这也是易茂集团易霈继今年6月份担任执行主席之后,针对易茂服饰做出的第一个经营决定。据易茂集团2009年上半年财务报表显示,易茂集团目前已经完成股制改革,确立以房地产、品牌男装、金融投资为核心主体多元化发展,旗下全资关联公司36家,房地产依旧作为核心业务……”

  “a城本月一次性挂牌4宗地总起始价逾6.24亿元。”

  “易茂置业即将启动林溪计划,天美嘉园预计是a城2011年最受瞩目的住宅项目,天美嘉园……”

  时简浏览着一条条房地产新闻,身子靠着椅背,突然肩膀轻轻被拍了下,她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同事。同事约她吃饭,时简站了起来,带上了笑脸。

  中午两人各点了一份商务套餐。同事好奇地问她:“jane,你为什么不面试一下易茂置业,今年易茂招不少人。”

  时简抬起头,没有任何遮掩:“被刷了……”

  “哦哦哦……”同事理解地点点头,继续说,“现在易茂是越来越难进了,不过没什么,易茂工作强度也很大。我有个朋友在易茂上班,天天找我诉苦,工资和福利倒是都很好。’

  时简点点头,表示遗憾。

  易茂的确很忙,忙起来常常加班加点,比如易茂大名鼎鼎的张特助,忙得都没时间解决终身大事了。

  张恺趁着午休时间见了一个家人安排的海龟女孩,相亲市场里张恺完全是一枚妥妥的黄金单身汉,每次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人都络绎不绝。然后下午会议结束,易霈临时安排他出席一个商务宴会,张恺有些为难地说:“易总,我好像跟你说了……我晚上还要……”

  张恺这小媳妇模样,易霈点了下头,作罢。

  张恺无奈,他也是被家里人催得太急没办法,年龄到了总要解决人生大事。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年他跟着阿霈赢了易茂这一仗,是要考虑个人问题了,生活和工作总要转变转变。这两年易家变动也大,易老先生已经去世,郭太太这边会做事的儿子几乎没有,然后易钦东又倒了大霉,像是被人故意整了,所有的行径都被挖了出来被判了重刑。只是关于两年前时简和叶珈成那场车祸,明明事有蹊跷,叶家不仅没有追责,反而平静地接受了是车子故障导致的车祸意外。

  叶家为什么会这样做,张恺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解释叶家希望时简安心出国,或者不希望时简知道叶珈成和易钦东为什么闹矛盾。

  如果是这样,叶家也算用心良苦,或者叶父为儿子用心良苦。

  易茂置业在青林市的分公司发展很好。张恺每次去青林市都会看看叶市长和叶夫人,然后才知道,这两年时简几乎每隔几个月都会回青林市一次。

  时简每几个月都回国一次,张恺真是一点不知道。时简出国之后和他们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明明之前还说她到英国读书会请他吃饭。没良心的女人……怪她么?

  他怎么可能会怪一个被命运那样伤害的女人。

  时简出国之后,张恺和她没有任何联系,也没碰面一次,自然不知道她在国外情况如何,倒是有一次他和阿霈到叶家拜访,看到了一张时简和叶父叶母出游的合照。照片里时简笑盈盈地将手分别放在叶父叶母的肩膀,阳光下笑容清浅,气色看起来不错。

  至少比上次在机场看到的样子好很多,比起她住院那半年,更是好太多了。

  这张像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不,原本应该一家四口……总之张恺看到的时候心里特别唏嘘,又感慨无比。

  阿霈看到了照片的时候,嘴角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

  张恺又一次相亲回来,被Emliy拦住问情况,张恺乐悠悠地交代。今天这个他挺喜欢的,性格大大方方,谈吐可爱。不过具体如何还要进一步接触。

  张恺已经不那么喜欢大胸长腿女人,夜店也去得少,用他狐朋狗友的话来说,性格越来越无聊……越来越像他老板了。所以有时候性格无聊的人,遇上一个能让自己不那么无聊又舒服的人,那种感觉像是看到光一样。

  易宅重新翻修了一次,住着依旧是郭太太那房人,郭太太总是想着办法从易茂这边拿钱。令人感到意外的,易碧雅嫁人了,嫁在易老先生去世之前,为了多要一份子钱。男方姓方,也算是a城世家有钱男人,一直和离异的前妻分分合合玩相爱想杀,三天两头上娱乐小报让八卦好事者津津乐道调侃,然后前妻找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男朋友之后,易碧雅成为了方太太。

  有人将日子过得折腾,有人将日子过得平稳,各人有各人的过法,彼此看不顺眼。同样的,有人对生活宁死不屈,有人选择委曲求全。

  这两种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只是相对这两种更令人可惜的:明明是聪明人,偏偏做着不聪明的事,为情所伤,为情所困。

  张恺今天下班难得有空闲,一个老朋友过生日约他到酒吧聚一场。然后他人一到场,几个朋友立马吹捧揶揄:“现在不是一般人都见不上张总了,我们哥几个还算有面子。”

  张恺乐得不行,瞅着场面说:“这不是过生日么,怎么连个蛋糕都没有?”

  “谁上酒吧吃蛋糕……”朋友受不了,拉扯他坐下来,倒了一杯酒,“先罚一杯!”

  张恺跟着易霈做事之后,尤其是这两年已经很少有自己私人生活,不过做人做事都有孰轻孰重,张恺现在也越来越喜欢忙于工作的生活。偶尔还能这样放松,不错!至少比阿霈好,阿霈那日子过得才无聊……当然这只是张恺偶尔的瞎操心,一个忙于家族事业和人生奋斗的男人,他有太多的事情和责任要完成,即使一时缺少一些别的颜色点缀人生,他的人生依旧是强大,以及不可撼动。不然阿霈也不是阿霈了,也赢不了易家。

  这两年,阿霈身边不是没有女人出现,想要嫁给阿霈当易太太的女人更是海去了,不管是名媛女明星还是女强人……当然男人对婚姻有时候不那么急,阿霈现在又没了催他的家人,不像他。如果家里人不催他,张恺也不想那么早结婚。

  张恺有一次相亲结束,以朋友口吻问阿霈:“易家是不是缺个女主人了?”易霈先是愣了愣,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口吻淡淡地回答了他:“我不能因为易家缺个女主人,选择结婚……张恺,我不想让我婚姻也变成一种家族责任。”张恺明白了。他很久之前还觉得阿霈不仅没有性取向也不会渴望爱情,因为那种东西对阿霈来说没有意义。事实好像变得正相反。只是一个男人一旦越成功越有钱,有些纯粹的感情反而成为了一种求之不得的渴望。如果那个能让阿霈心动愿意结婚的女人一直没出现,阿霈难道要放弃每天忙碌的事业,变成悠闲公子哥像偶像剧那样追逐所谓的真爱吗?

  然后问题又回来了,阿霈遇上过那么多女人,心动过多少次?这个问题,张恺已经不敢问了。事实这两年出现在阿霈身边的女人,不说阿霈,张恺也觉得不适合。

  酒喝得差不多了,一个朋友突然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女人,开口:“诶,哪个怎么样?”

  “哪个?”张恺反应过来,原来朋友在问他对面坐着的女人感觉如何。

  现在酒吧越来越流行文艺系静吧,少了劲歌热舞那股子嗨,更多成为上班族休闲放松的场所。所以酒吧不缺大胸长腿夜店女,也不缺干练知性的女白领……前方坐在旁边同一个男人说话的女人,依然很快抓人眼球,仿佛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是不是气质特别好?不过这种气质安静的女人,怎么会来酒吧?”朋友说个不停,“还有她对面的男人真是不咋的,老混混……”

  “长得像老混混的人,这家酒吧的老板。”另一个人提醒。

  “哦……”

  张恺眯着眼,还在打量着。他没有戴眼镜,两百多近视没有朋友那么火眼金睛。他看好了好一会,然后觉得这个女人真熟悉,好像头发短了的的时简。

  不可能啊。张恺下意识否定自己,时简怎么会在a城,即使在a城,她怎么会在酒吧,还同一个男人在说话。

  朋友不管不顾,已经拿出手机,对着方向,笑嘻嘻地拍了两张。

  不道德!

  张恺回去之后优哉游哉地洗完澡,继续工作,做完所有事情之后刷新社交网,发现朋友已经上传了今晚偷拍的照片。两张照片光线模糊,角度同样抓到糟糕,一张正面,一张背影,然后搭配一句调笑的话。

  “偶遇心中女神一枚,嘻嘻嘻,求问如何要号码?”

  装!还是语文不及格的水平。张恺看着照片,再次怔了怔,真觉得照片的人很像时简啊!不过这个世上存在相像的人很正常……张恺盗了照片发给y同样感受一番。

  然后Emliy直接打来电话,开头就问:“……时简回来了?”

  张恺没想到时简真回a城了。

  第二天,张恺就在a城的华粤食府看到时简。他陪着阿霈宴请易茂的几个董事。阿霈刚成为执行主席,该维持的关系要维持好,该绑定的利益更是不能少。

  途中张恺接一个电话,对面包厢出来一个女人,穿着职业套装,助理模样,皮肤白得惹眼,短发及耳……张恺放下手机,他上次在酒吧看到的女人是时简,没有错。

  时简真的回国了,她还重新做事了?!真是一个令人惊喜的发现……他以为她……张恺即使在叶家看到时简和叶家人合照,他对时简更深刻的印象,还是两年前在机场看到的样子,戴着帽子低着头,样子苍白得仿佛将周围背景都染成了灰色。

  张恺直直地看着,时简也看到了他,同样轻轻愣神了一下。

  这样的意外碰面,激动的人是张恺;主动打招呼的人,是时简,她朝他走了过来,开口:“张恺……好久不见了。”

  张恺眨眼,惊喜了好几下,确认地问:“……时简,真是你啊!”

  时简笑,问:“我变化很大吗?”

  张恺说不出话来,他心情起伏很大,都快要哭了。看到时简这样职场打扮,他自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工作了?哪家公司……”

  张恺无法淡定,一下子问出了三个问题,时简顿了顿,先回答了前面两个问题:“前阵子刚回来,先找了一份事情做着,做的还是老本行……”

  张恺还想问,为什么不回易茂工作,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时简说她做老本行,那就是助理工作了,张恺有些好奇哪位老板了?曾经易茂总经办最得力的女助理,被谁捡了一个大便宜。

  张恺望了望包厢,时简主动回答:“天华。”

  天华?!张恺自然知道天华,a城最大的一家承建商,易茂要开发林溪那块地,天华是承建商。前阵子张恺还和天华的老板王总见面,居然一点不知道时简在天华做事。

  时简解释了下:“刚工作两天。”

  原来这样,张恺还是不明白,时简为什么不回易茂?难道是对易家人……不应该啊,阿霈虽然是易家人,张恺觉得时简不是这个原因,她也不是那种人。何况叶珈成出事到底和易钦东有没有关系,叶家没有追查也不好断定。他只知道,叶珈成出事之后,易钦东立马出国了,后来叶家认定了车子意外故障,易钦东才回来。结果好日子没过多久,所有行径全部被挖出来,还是进去了。

  就在这时,时简所在的包厢推开了,走出来一拨人,为首的男人顶着一个会发光的脑袋,土帅土帅的。

  他就是天华的老板,王文。

  很快,王总惊喜的声音飘了过来,两手伸得更快:“这不是张特助吗?你好你好……好巧在这里遇上……”

  张恺回应王文的热情,原来这个捡了大便宜的人是王总啊!张恺望了望后面的主包厢,王文忙不迭问了:“易总在里面吗?”

  “易总在里面。”张恺知道王总意思,阿霈的确在里面,不过里面是易茂的董事,不好见面。张恺先将意思说到位,“易总在里面宴请。”

  易霈宴请,王文明白张恺话里意思,不方便见面。

  时简和天华这边人先告辞了,临走前天华老板又握了握张恺的手:“替我向易总问好。”张恺:“一定。”

  张恺回到包厢的,心里特别纠结难耐,他收到了易霈的眼神,稍稍低下头。这两年阿霈几乎没怎么提时简,时简就像一个出现在阿霈一板一眼人生里的插曲,意义到底如何,不得而知啊。

  张恺陪易霈回汤泉公馆路上,憋不住,还是提了时简,“阿霈,时简回来了……”

  易霈回张恺的话:“我知道。”

  张恺:“……”阿霈知道?

  然后,易霈没有多说,张恺也没有多问。这两年,阿霈越来越沉稳,本来年少老成,现在更有一种稳如泰山的气度。张恺跟了易霈七、八年,原本特外放的性格都收敛了不少,变成了一枚成熟气的男特助。

  前面又开始造高架,司机需要绕路前行。黄金年代里,城市建设似乎每天都在瞬息万变着,国际大厦一幢幢竣工,高架桥越来越四通八达,数据呈现在GDP里,每年以百分之20增长着……同样持续规模增长,还有易茂总产业。

  易霈静静靠着车背,她还是回来了,为了天美嘉园。天美嘉园是叶茂未启动的项目,叶茂股份在他这里,他有权启动林溪计划,正大光明。

  只是,问心无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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