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妫熙生疑
妫宁行礼了道：“夫人多虑了，宁儿是昨日上山采药累了，便贪睡了会儿，醒来时已过了隅中之时，就索性不去了。”
“原来如此，才起定没用早膳，刚好本宫叫人把汤端了来，你喝些，是羊肉汤放了些药材，这天气喝了驱寒，熙儿也喝一盅。”
两人谢过，宋夫人道：“你们日益大了，妫熙明年便及笄，是该操心你们嫁人的事了。”
妫熙听闻陈国意欲同他国结盟，这和亲便是结盟的不二之选，如今宋夫人如此说，只怕是打宁儿的主意了，宁儿从小在宋夫人身边长大，一直视她如亲母，从未怀疑过宋夫人的心思，但妫熙知道宋夫人对宁儿只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熙儿往后便是祭师，不允婚嫁，如此宋夫人不必操心，宁儿想来还小，待她长大，至及笄，就算熙儿不请求，我想国君也会为妹妹找一个好的归宿。”
宋夫人知道妫熙虽看着淡薄无害，但也不是个软弱的人，况且以后若继承祭师，陈国几大家族都须忌惮三分，她当然不会惹妫熙，只是没想到妫熙竟然敢拿国君压她。
“那是自然，国君宠宁儿，为她挑选夫君定然是人中龙凤，”宋夫人道，“只是宁儿要婆家认可不是？你做姐姐的，也要知道敦促她学些针线活了。”
妫宁道：“姐姐常有提及，只是宁儿愚钝，不好学，往后宁儿定多花些精力学，不让夫人担忧。”
“如此便好，你身子不适我便不多说，记得汤要喝了。”宋夫人起身离去。
妫熙和妫宁行礼，妫熙总觉着宋夫人突然来并不是送一盅汤那么简单，这长宁殿比她的乐仪殿还大，一直是她心中的刺，从不主动前来，今日来竟然只送了汤再闲话几句。
大殿外，候在门口的乐嬷嬷对宋夫人道：“夫人，外头下了小雨，老奴为您撑伞。”
宋夫人点头，行至园中，宋夫人道：“你带口信给我何事？”
乐嬷嬷低声道：“先国君遗诏，宁公主许是还留着，且遗诏并不是传位于国君。”
宋夫人错愕，但只能压低声音道：“妫宁竟然骗了我们这么多年？她想做什么？”
“夫人，老奴觉得公主并无意拿出遗诏，不然当年也不用骗大家，且她把国君看作父亲，不可能加害国君。”
“哼，乐嬷嬷，你以为我不知道妫宁的真实身份，何必在这事上给我绕弯子，我不说只是想把这作为自己最后一个赌注，若她真做出对不起我们的事，我便告知她，让她一辈子也都心难安。”
“夫人万万不可，您姐姐断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虽让当初为了王位她不得不弃公主而去，但毕竟公主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奴定会好好看着公主不让她做出什么事来，只是怕要动用到夫人娘家在外面的眼线。”
“嗯，乐嬷嬷记着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便好，放心以后有事，如从前一般，你若有何话，在凉亭的石头下留个记号就好。”
乐嬷嬷应下了，又道：“公主昨日去了山中采药，回来时老奴便见她神色不好，并不像是累了的，夫人可派人进山查探一番。”
“嗯，我今日见她神色也不比往常，”两人说着便到了乐仪殿，宋夫人高声道，“还好乐嬷嬷心细，送本宫回乐仪殿，这雨可下得真突然。”
“老奴先退下了。”
“嗯，长宁殿也就你一个年长稳重的，你多留心点，好生照顾好公主。”
“是，老奴谨记在心。”
长宁殿上妫宁喝完汤便推说困了，回屋休息去了。清水进来收拾桌上的碗筷，妫熙本以为是乐嬷嬷，她年长知道得多，还想问下她有什么补身子的方法让宁儿补补，见只清水带着剪儿，便问道：“怎没见着乐嬷嬷？”
清水道：“外头下了些小雨，乐嬷嬷撑伞送夫人回乐仪殿去了。”
妫熙看向窗外，确实下了雨，但宋夫人带了侍女来，给她们伞便是了，为何要送？
“剪儿你先下去吧。”妫熙道。
清水的娘是陈宫的老嬷嬷，清水六岁她娘便安排她进了陈宫，自然懂得看主子脸色，待剪儿出了大殿，她道：“熙公主有何吩咐？”
“你在长宁殿多久了？”
“清水六岁进宫便来了长宁殿，如今第四个年头了。”
“你和宁儿倒是差不多岁数的，你娘也是这宫里的老人，想来把你安排在长宁殿也是知道这里的差事好，本你的资历也是一众侍女中最长的，做宁儿的侍女也合适。”
清水本一直就认为自己是宁公主的侍女，之前虽有黄吉但宁公主在长宁殿都是她服侍的，没想到却来了个连生，到叫她后来居上了，心中不免愤恨，但不能怪宁公主，便只能怪处处提点连生的乐嬷嬷了。
“奴婢不敢，能在长宁殿已是福分，两位公主都是主子。”
“难得你有这份心，我虽妾侍所生，但好歹也是个公主，你若跟我，日后我成为祭师出宫之前必然给你先安排个好的人家。”
清水本就乖张，熙公主都如此说了，她自然明白意思，欣喜道：“清水谢公主垂怜，日后清水必将全力侍候公主，忠心不二。”
妫熙取下腰间的一块玉道：“这块玉赏你，往后办事得力，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你忠心与否我自然会慢慢观察。”
清水双手接下玉道：“谢公主赏赐，公主日后便会明白清水的忠心，现下有句话，事关乐嬷嬷，清水讲来，公主可别责备清水多嘴。”
“你说的必然是与我和宁儿有关的，我怎会责备你，说吧。”
“几月前，宁公主的师父回来当日，宁公主去军营了，奴婢在宣政殿遇见了乐嬷嬷，乐嬷嬷听说公主出宫了，神色便恍惚，她吩咐奴婢办事，奴婢便走了，回到长宁殿，奴婢去膳房经过宁公主屋外，看到乐嬷嬷在公主的衣柜出寻什么物件，可她出公主屋的时候手上什么都没拿。”
乐嬷嬷会到宁儿房间找什么？妫熙想难道是乐嬷嬷知道了宁儿骗她先国君遗诏的事情？
“此事有些蹊跷，你且先莫跟她人说，宁儿这几日身子不适，切莫让她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清水走后，妫熙在大殿徘徊许久，她听说自从先陈庄公夫人难产去世后，便是夫人的陪嫁丫头乐嬷嬷侍候宁儿，宁儿对乐嬷嬷的感情之深比宋夫人更甚，宁儿对宋夫人的尚且如此亲厚，只怕知道乐嬷嬷之事会伤心更甚。只是乐嬷嬷真是宋夫人的人吗？她在宁儿房间寻什么？
妫熙便决定了先不将乐嬷嬷的事告知妫宁，还好清水盯着乐嬷嬷，且她也没做什么不利于妫宁的事，妫熙便慢慢放下了，只希望自己多想了。
宋夫人这边也没查出什么，宋阳派人告知她，宋家派去山中的人只说查到了一处猎户家，外面的人说是早年前搬进去的，无可疑之处，宋夫人才稍放下心，告知乐嬷嬷静观其变。
妫宁照旧在军营和陈宫之间来回，偶尔去山中采药，绕道去看旧哥哥，慢慢的她接受了事实，而旧哥哥熟悉了自己的名字，不再叫自己狗儿，也同妫宁熟了，每每妫宁去，他都十分欢喜。
很快便入冬了，这个冬日雪下了一月之久，地上的积雪能没过孩童的膝盖，冬日山中无草药，妫宁再找不到借口进山，已经一月多没去山中了，妫宁这几日都寝食难安，如此寒冷，山中的那几间小屋只怕不能御寒。
因雪大且宫中年节事情多，陈宣公不许妫宁再去军营，妫宁知道叔叔是怕她骑马受伤，前几日到军营便让师父找个可靠的人去山中看一下，不知道如何了？师父也没派人捎个话进宫。
今日早晨，妫宁便叫连生去军营将她放在军医帐中的银针取回来，实则是叫连生去打探消息。午时连生回长宁殿，便直奔大殿，妫宁果然在大殿上，她左右看去大殿上似乎没有其他人。
妫宁见连生急匆匆的样子，想定是旧哥哥出了什么事，便道：“姐姐回屋午睡了，你有话便说。”
“公主，先生说前日旧公子跟猎户上山拾柴，摔断了腿。”
妫宁惊讶道：“伤势如何？师父可给他医治了？”
“先生说那日去得匆忙没带什么药材，只止了血，裹住了脚，这两日再去为其上药疗伤。”
“我便知道要出事，过两日再去，猎户家没有草药，猎户和老妪年纪也大了，只怕都不能顾旧哥哥周全。”妫宁从未如此惊慌失措，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好的法子，能让旧哥哥快些治好，又不让他人知道，如今她要强行出宫，只怕第一个惊动的就是叔叔。
大殿外，刚至门口的乐嬷嬷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长宁殿。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站在长宁殿门口之时，清水已经在她身后。
行至园中凉亭，乐嬷嬷左右瞧去无人，便用黑石在竹简上写了字，将竹简放在凉亭边的石头下，然后离开。待乐嬷嬷走远，清水本想前去看一下她在石头下放了什么，却见到一个小侍女在石头边逗留随后拿了什么离开了，清水认得那名侍女是夫人身边的。
清水想该是乐嬷嬷放了什么在石头下给宋夫人，她得赶紧回去将此事告知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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