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老病死
她有些无力地趴在他怀里，好一会儿过后她才起身，抹了把泪，语气却是平静到了极点，“接着说吧，我能承受的住。”
“婷……”他有些心疼的开口。
“说吧，我没事，爸爸需要我，我会挺过去的。”
朔希文的手摸着她的脸，替她擦去残留的泪水，“我们从巴黎回来一个星期后我就知道了，但是爸不想你担心难过，不想你不开心，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我们一直瞒着你。”
朱碧婷本不想哭的，可眼泪却不听使唤，一直往外流，朔希文边帮她擦泪边告诉她这一切，“再后来，我想让你和爸多点时间相处，哪怕，只是一起吃饭也好，所以才会每晚都带你回去陪爸爸吃饭。这半年，爸一直都在接受我从美国请来的专家的诊治，但只能坚持保守药疗，而且，我知道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做手术的最佳时期，他不告诉你只是怕你伤心，不想你难过。”
她哭的越来越凶，自己什么都没做，可他和老爸却处处为自己着想，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所有的事都让老爸和他担着。
朔希文见她哭的愈发厉害，只能把她抱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膀，想给她一些安慰和力量。
“婷，爸这些日子来真的很坚强也很乐观，他并没有因为病情就消极厌世，所以，现在，你不可以把负面情绪带给他，婷，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陪他，让他知道你很好，不要让他担心你，你要让他放心地离开知道吗？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但是，你必须挺过去。”
朱碧婷并没有立刻回应他，她在消化他刚刚告诉她的一切，十几年前她就已经没有了妈妈，现在又面临即将失去最爱的老爸，这个世界上，以后，她最亲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了。
“嗯。”过了好半天，她应了他一声，虽简单，但很坚定。
“不管怎样，你还有我，婷，你还有我。”他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朱碧婷再没说话，只紧了紧在他腰上的手。
折腾了这么久，也将近凌晨了，朔希文带着朱碧婷去了朱广华的病房。
她松开朔希文的手慢慢地走到病床前，轻轻坐到床边，握住朱广华被感应夹夹住的手，看着病床上的老爸，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白的渗人，曾经那样高大的身躯，现在看起来却是那样的瘦弱不堪，那个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人，现在却只能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爸，你好好养病，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她带着重重的鼻音对昏迷的朱广华自言自语。
朔希文就在她身后陪着她，静静地听着她对岳父说的话。
赵续就在这时候闯了进来。
“二婷……”
她的话还没说完，朔希文就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带她出了病房。
“大半夜的，你怎么跑来了？”
“我本来是想找你问杨延的行踪的，去了你家没有人，后来又去了叔叔家，佣人说来医院了，我就又往医院赶，可是B市堵的太厉害，所以现在才到。”
她说完才觉得自己说了一堆废话，连忙问：“叔叔怎么样了？”
朔希文紧拧着眉，“很不好，肝癌晚期。”
赵续红了眼，微微颤抖着问：“二婷知道了？”
朔希文点点头。
“你怎么能让她知道呢？她很脆弱的，肯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赵续强忍着泪，不让自己哭，二婷怎么接受的了。
他叹了一口气，“瞒不下去了，就算不出今天这个意外，我也有告诉她的打算，最后一段时间，我希望她能好好地陪岳父走完。”
瞒不下去？赵续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你很早就知道了？”
“是。但是怕她接受不了，一直没告诉她。”
朔希文说完两人都没再出声，又加上朱广华住的贵宾病房又是重症监护室，本就偏静，夜晚更是出奇地安静，刚刚走廊就只有他俩的声音，这会儿不说话了，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朔希文打破了平静，“赵续，这两天不要找延了，他不会见任何人。”
赵续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开口说起杨延，“为什么？”
“他去找小爱了。”
“小爱？”赵续皱了眉，“是他喜欢的人吗？”语气有些失落。
“嗯。”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今天是小爱的忌日。”
赵续惊讶地张大嘴巴看向朔希文，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还以为，杨延和那女孩是异地恋，可结果，竟是天人永隔。
朔希文就知道会惊到赵续，但他不得不说，延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赵续也是个有毅力的女孩子，坚持久了，他就不信延不动心。
“赵续，我只能对你说这些，其他的，等他明天回来你自己问吧。不早了，我找人送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婷就够了。”
赵续愣愣地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说完就转身向外走去。
朔希文也跟上去，这么晚了，他要看着赵续上了计程车才放心，不仅仅因为她是婷的姐妹，更因为他也把她当做朋友，就算是普通同事，作为男人也应该为女孩子的安全着想，他这样做，也只是处于男人最基本的礼貌而已。
他帮赵续叫了计程车，上车前又叫住她，“回到家给我们报个平安，还有，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退缩的，反而，我想你和延能在一起，当然，我不否认我有私心，我觉得你能把他带出来。但是，我希望他好，也希望你好。赵续，不要轻易放弃他。”
赵续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微微笑着应了他一声，并说了一句：“我赵小续看上的人，不会轻易放走的。”说完就上车离开了。
朔希文再回到病房时，朱碧婷就只握着朱广华的手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他走过去从后面拍了拍她肩膀，轻声道：“婷，去休息会儿吧，我守着爸。”
她摇摇头，“我不累。”
“爸醒了我叫你，你先睡会儿好不好？”
“希文，别再劝我了，我想守着爸爸，等他醒来。”
朱碧婷头也不回地说完这句话，心里酸酸涩涩的，这些年她从来没这样仔细地观察过老爸，他何时不再那样强大了呢？从何时开始，慢慢消瘦了，而她却没发现呢？
爸，这辈子做您的女儿真的很愧疚，从来都不曾真的关心过你，从来不曾真的懂你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来，都是你把我照顾的好好的，让我一直过着优越的生活。
朔希文在她旁边随她一起坐下，他要陪着她，他要让她知道，他会在她身边。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就有短信进来，是赵续。
“小续到家了？”她问。
“嗯，说刚刚到家，叫我们放心。”
“嗯。”
再无话，她现在的心思都在朱广华身上，朔希文也知道她心里很难受，但是除了陪着她，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安慰她。
朱碧婷整晚都握着朱广华的手没松开，当凌晨五点多，病床上人的手微微动时，朱碧婷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她有些急切又欣喜地轻轻唤他：“爸？爸你醒了么？”
朔希文一听她说话也立即看向了病床上的人，但此时的朱广华并没有睁开眼，朔希文还以为朱碧婷太劳累了，出现了幻觉，“婷，你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希文，爸的手刚刚真的有动。”她转头看向他，有些激动地开口，眼里晶光闪闪。
正在这时，朱广华的手又动了下，这次的幅度明显比刚才大，就连一旁的朔希文也看的一清二楚，更别说握着他手的朱碧婷了。
“爸，爸……”
两个人唤了好一会儿，朱广华才缓缓睁开有些混浊的眼。
朱广华稍稍侧了头看向床边的两人，虽然此时他的身体极不舒服，疼痛难忍，可还是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让你们担心了。”
朱碧婷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控制不住自己，她也想坚强的，可看到老爸忍着疼痛还要安慰她，她就更加难受。
朱广华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有些气虚地开口：“傻女儿，不哭，爸爸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你慢慢长大的同时，爸爸也在慢慢变老啊。”
朱碧婷一直摇头，不停地摇头，她懂，她都懂，可是，就是接受不了，她也知道老爸不会陪她一辈子，可她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她一直以为还有好多年可以陪老爸，可现在的一切让她猝不及防，无法接受。
她的泪滴落在朱广华的手背上，湿湿麻麻的，让朱广华更加心疼他这宝贝了二十三年的女儿，可是，我的乖女儿，你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爸爸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朔希文在一旁也红了眼，一个大男人，在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遭受如此痛苦时，怎么会不心疼，不仅仅是心疼，还心痛。因为她痛，所以他也痛。
只是，婷，这种痛，我没办法替代你，也无法帮你分担，你只能自己扛，而我，现在才发现，男人，有的时候真的很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女人饱受痛苦的煎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个人再神通广大，也有办不到的事，比如，生老病死。
他朔希文，这些年来，除了从小无父无母这一缺憾，也算是生活的优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人，总是在生老病死前束手无策。
比如，当年被那场火灾夺去生命的他的父母，比如，现在虚弱不堪即将离世的他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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