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苏妈妈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把苏爸爸抓起来。“你觉不觉得岱行那孩子有些不对劲……”

　　苏爸爸睡得正香，被突然弄醒脑袋还晕着呢，一时也没明白苏妈妈的意思，只含糊着回道：“有什么不对劲啊，你想多了吧，岱行一向不用我们操心的。”

　　说完翻个身又睡着了，苏妈妈张着嘴有些埋怨的看了老公一眼，可回应她的，只是男人呼呼的鼾声。她关灯又躺下来，可仍然是睡不着啊，越想起苏岱行的反应越觉得忧心。

　　儿子十年的时间不在身边，就算回来之后那两年她和苏父有心重建和孩子之间的关系，但也许之前的经历太深刻，不管他们怎么努力，苏岱行的态度总是克制而疏淡的。习惯让孩子依赖的苏妈妈对此有些受挫，再加上事业上的忙碌渐渐的也就疏忽了。

　　而浅夏回来之后呢，苏妈妈又分了些时间给浅夏，二是看儿子的确独立，根本不用人照顾。三就仍然是工作，事业上的成长期，一生也许就这么一次机会，她不能不把握。

　　然后几年过去了，两个孩子进入了青春期，苏岱行是儿子，苏妈妈自然让老公去做相应的引导，而苏爸爸搞工程的，嘴拙，就算和苏岱行聊天也聊不出几句，所谓的引导，完全成了一句空话。

　　所以有时候苏妈妈心里会滑过这样的念头，儿子，苏岱行，有些陌生的词语。

　　她这时候想得多一些的还是浅夏，浅夏的成绩不是太好，看上去也不够聪明，青春期人格塑造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才是。

　　“浅浅实在有些让人不放心呢？”她经常和苏父这么说。

　　而从几个小时前苏岱行的反应来看，让人不放心的何止是浅夏，这个儿子的问题恐怕还要大一些，那样的态度，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眼神，怕是对浅夏真上了心，可是给他的，却是这样的结局，这几年学习上的顺风顺水，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这么一想，苏妈妈顿时觉得头有些疼，这个儿子可不像浅夏，浅夏有什么情绪都反应在脸上，这就很容易让人读懂，读懂之后就有下手的地方。而苏岱行呢，他有自己的想法且擅于隐藏，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相当固执。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浅夏有那种心思的，藏得这么深，平时一点也没让人瞧出来，他是在等浅夏长大还是——，如果不是浅夏和那个男孩子的意外让他措手不及，估计他不会有这么直接而暴烈的情绪反应……

　　苏妈妈所处的位置让她不喜欢两种人，一是真正聪明的人，那意味着不好对付且可能把她取而代之。二是自作聪明的人，那意味着偷懒，侥幸，没效率，捅搂子。

　　而苏岱行呢，那是真聪明，苏妈妈毫不怀疑儿子的智商。可有时候拧起来，又是在自作聪明。这恰恰犯了苏妈妈的两项禁忌，她更清楚苏岱行现在小，又没经历过勾心斗角的磨砺，可能还整不出什么大事来。可将来呢，如果他对浅夏太执着，把所以心思用来对付浅夏，万一冲动起来行差踏错，那结局……

　　苏妈妈后背一阵发凉，但绝对相信苏岱行有做这种事的可能，她不管不顾的把苏爸爸揪起来，苏爸爸很郁闷，可一看老婆的眼神，顿时清醒了不少。

　　“怎么了。”

　　“这段时间少加班，注意着岱行……”苏妈妈严肃的说。

　　可苏岱行表面看起来正常极了，早上仍然自个儿起床上学，下午仍然自个儿回家，晚上做完作业在卧室看书，周末仍然呆在家里……除了不怎么搭理浅夏……可不搭理也是正常的，他太快搭理，苏妈妈还不怎么放心。

　　所以，儿子是正常的？

　　可是这一切的平静终于被班主任打来的电话打破了。

　　苏妈妈匆匆赶到学校，却被班主任的第一个问题弄得陌名其妙。“苏妈妈，不客气的问一句，你们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妈妈啊了一声。

　　老师把几张试卷扔在她面前。“苏岱行入校以来的成绩就没下过年级前十，可这次呢，高二的第一次月考，虽然不是高考，但也挺重要，你看看他的成绩，说出来我都怀疑是别人写了他的名字，这样急剧的变化，学校也不是没出现过，但有一个是因为父母离婚，有一个是因为爸爸过世，有一个是因为出车祸骨折……”

　　苏妈妈赶紧打断老师的话。“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当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苏妈妈推开了苏岱行卧室的门，电脑屏幕上一闪而逝的游戏画面没能逃过她的眼睛，这电脑还是开学前给他配好的，他要求的，新奇玩意，苏妈妈也只会简单的操作。

　　“妈，什么事。”

　　“也没什么。”她在一旁坐下来。“只是今天同事和我聊孩子的教育时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觉得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所以讲给你听听……”

　　苏岱行疑惑的眼神。

　　“有个老太太坐在马路边望着不远处的一堵高墙，总觉得它马上就会倒塌，见有人向它走过去，她就善意地提醒道：‘那堵墙要倒了，远着点走吧。’被提醒的人不解地看着她大模大样地顺着墙根走过去了——那堵墙没有倒。老太太很生气：‘怎么不听我的话呢？’又有人走来，老太太又予以劝告。三天过去了，许多人在墙边走过去，并没有遇上危险。第四天，老太太感到有些奇怪，又有些失望，不由自主便走到墙根下仔细观看，然而就在此时，墙倒了塌，老太太被掩埋在灰尘砖石中，气绝身亡。”

　　“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只告诉你这个故事的名字叫提醒自我……”苏妈妈开口：“其余的，岱行，你自已好好想想吧，我相信你会想明白的。”

　　苏妈妈转身离开，却在门边的时候被叫住——

　　“妈，你今天是不是去学校了……”

　　苏妈妈回过身，轻轻点了点头。

　　他了然的神情，却只是笑了笑，视线从苏妈妈脸上移到窗外，窗外却只是一片漆黑，有风灌进来，冷冷的。“我想搬到学校去住……”他的声音淡淡的，又补充：“放心吧，妈妈，我知道怎么做的。”

　　苏妈妈怔了几秒钟，儿子高高大大的身体此刻看起来矮小了很多。“好吧，我明天给你收拾东西。”

　　“谢谢。”

　　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是你妈妈。”最后她只是如此的说了前半句。

　　所以不用这么客气，我也爱你。

　　这是后半句。

　　关门的瞬间，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浅夏住校，苏岱行住校，所以这个家，一百来平米的房子，很多时候都是冷清的，苏妈妈苏爸爸有时候加班回来，等着他们的也只是洒在客厅的清冷月光，以及吃饭，洗漱，睡觉，规律的生活，又一天的结束。

　　而周末呢，浅夏要约会，就算有时苏妈妈笑着问，就不能扔下你小男朋友陪陪妈妈？

　　浅夏当然是答应，可却是扭捏着答应，热恋期的小情侣，总是恨不得时时粘在一块儿，哪怕是看着披此不说话也好。

　　一二次还可以，苏妈妈又怎么会次次都让浅夏这么做。

　　而苏岱行呢，则是躲在学校不愿意回来。

　　一个家，空空荡荡。

　　这对有心在孩子身上多花点时间的苏妈妈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她有时候看看空荡荡的屋子，又看看一旁的老公会说：“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孩子们成长的时候，我应该多花点心思……你看我现在事业上去了，和孩子们却不亲近了……原本以为浅夏会和我贴心，可现在她心里的秘密，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的小男朋友了……而岱行，比客户还难见着……”

　　苏爸爸只好拉着苏妈妈的手安慰。“你就当孩子们出嫁了……”

　　苏妈妈只好笑笑。

　　“有我呢，老婆……”苏爸爸握着苏妈妈的手说着体贴的话。“别这么落寞，孩子们长大都会离开的，他们会有自己的生活，爱情，工作，浅夏和岱行只是把这个时间点提前了而已……想开一点……我会陪在你身边的……走哪儿都跟着……一辈子……”

　　一股暖意，苏妈妈小女人的靠在苏爸爸怀里，满心都是幸福。“我觉得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冲动，就是嫁给了你……”

　　苏爸爸搂紧老婆。“我爱你。”小小的声音。

　　苏妈妈已有皱纹的脸也浮出了一抹红晕，上次苏爸爸说这三个字时，还是苏岱行出生的时候。

　　一晃眼，十几年光阴。

　　而又一年的光阴就在这样的平静中悄悄流逝，当时，浅夏和苏岱行十八，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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