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厨房的灯灭着，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依稀能看见水槽边摆着几只塑料口袋，袋子里装着青菜，黄瓜，一只鸡腿从袋子里掉出来挂在袋沿，不远处的刀泛着冷冷的光，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一只蟑螂爬到水管旁停下来，颤动了头上的两根胡须，又静悄悄爬走……
这个空间在这个时候原本应该热火腾腾。
客厅的气氛比起厨房来更为压抑。
苏爸爸和苏妈妈坐在沙发一边，而苏岱行和浅夏则坐在对面，两个大人疑惑的看着两个孩子，而浅夏垂着脑袋，苏岱行把头偏向了一边。
“倒底是怎么回事……”苏妈妈打破这种沉寂，她想起几天前和同事谈子女青春期问题的时候还骄傲的说家里的两个孩子都乖，岱行不会学坏，浅夏也能让她放心。
可现在才过了几天，她刚刚听见什么了，早恋，争吵……两个孩子刚才瞪着彼此的模样像是瞪着仇人一般……
原本平静的表面下竟是暗流汹涌。
“你们两个刚才在吵什么。”苏妈妈声音拔高了些。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浅浅，你说……”
从心底来讲，浅夏是不想让苏妈妈知道这件事的，她不知道妈妈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又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学习和爱情，她有平衡的能力，就像目前这样。“没什么。”她摇着头。
苏妈妈见女儿不招，又去问儿子。
苏岱行则在心底计算说和不说之间的利弊，说了，妈妈会怎么办，会拆散他们吗，满足他愿望的可能性有多少。不说，对他又有些什么好处。可他倒底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想来想去，也想得不太透彻。
但他知道一句话叫谋定而后动，既然没想明白，不知道是利大与弊还是弊大于利，自然也不会开口了。
一瞬间更加的安静。
苏妈妈视线在浅夏身上停一会儿，又移到苏岱行身上停一会，两个孩子像雕塑似的看也不看她一眼，心时渐渐一阵火起，她摁掉欲站起来打圆场的苏爸爸，一拍茶几，腾的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都看着我……听见没有，看着我……”
浅夏和苏岱行缓慢的换了个姿势，不情不愿的把视线集中在苏妈妈身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大了，翅膀硬了，学会吵架了，是吧，更学会隐瞒了，是吧，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你们两个在吵架，因为早恋在吵架，现在，开口给我说清楚，不然……今天晚上我就陪你们两个耗，今晚不够，那就继续……岱行爸爸，明天打电话给公司请假，一天不够请二天，二天不够就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不够请病休，我就看耗不耗得过你们……”
苏妈妈的语气很严厉。
这些年苏妈妈因为工作业绩出色早早提升到了中层干部的位置，底下管着那么几十个人，时间一久，气势自然出来了。但大多时候在公司她才这样，在家的苏妈妈几乎是一个慈母，所以浅夏没听过苏妈妈这样的语气。如今听见，只觉得心里慌慌的，她知道妈妈生气了，有些怕，可仍然不想把任道远供出来。她知道，如果任道远成绩很好，那还好一点，可是他在学校也就是那样的表现，她太清楚家长对任道远那种学生的看法了，她想，她不能说……
这样一想，便垂下了头，还偷偷去看苏岱行，以一种卑微的祈求的姿态。
苏岱行自然也收到浅夏的视线了，一瞬间的快意，可快意过后更多的却是愤怒，她是为了谁这个样子，不是他，那个人，不是他。
心里一瞬间的残忍。
他扬起眉，嘴角勾了勾，轻浅的弧度几乎让人瞧不出来，可眼神，却直直的看向了苏妈妈的眼睛。
“也没多大个事，她谈恋爱了，和她们学校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还亲了她，我亲眼看见的……我觉得不怎么好，让他们分手，她不同意，还和我吵架……”
浅夏闭上眼，只觉得一阵绝望。
而苏爸爸和苏妈妈对视了一眼，心情有些复杂，他们觉得孩子这样是正常的，又觉得这样不怎么好，觉得可以理解，又觉得还是分手正确一些。
苏妈妈很想打电话问问同事是怎么处理的。
“浅浅，你哥……说的是真的？”
浅夏点点头。
“你喜欢他？”
浅夏又点点头。
苏爸爸和苏妈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问对方同一个问题——怎么办，同意还是不同意？软还是硬？
“浅浅，你对你们感情的态度……呃……我是说，你觉得你们的感情……哎……我是说，你有多认真……像我和你爸当初一样吗？……你们这么小，肯定没想到结婚什么的……那……乱了乱了……我是说……就是……”
“妈，你应该让他们两个分手……”苏岱行打断苏妈妈的话，又理直气壮的道：“浅夏还小，她哪儿知道男生的心理，他们只是好玩，只是好奇……浅夏这样下去，会受伤害的。”
“妈……你别听哥说……”浅夏现在对苏岱行有些愤怒，她再笨也明白苏岱行是故意的了，可又做不了什么，只得着急的辩解。“我和他是认真的……我们不会做错事也不会乱来的……我喜欢他……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他嘲讽的语气。“你觉得的不一定是正确的，你看看你，每天往他家跑……”
“那又怎么样……我愿意……”
“好一个我愿意，你才几岁，你知道什么……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的成绩，这么差，还学别人谈恋爱浪费时间……”
“我本来就这个样子，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什么罪名都放到他头上去……”浅夏火了，扯着嗓子和苏岱行吼。
眼见两个又要吵起来，苏爸苏妈赶紧一边拉开一个。
“总之，你应该和他分手，然后转校，转到我们学校，或者我转过去。”
此话一出，浅夏怔住了，苏妈妈也怔住了。“你说什么，你转到浅夏学校去？”苏妈妈怀疑自己听错了，哪有从好学校转到差学校的道理。
“没错，我转过去，我得看着她。”
“哥，这不关你的事。”浅夏大声叫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圆了盯着苏岱行，更因为生气，隐隐的带着哭意。“你为什么一定要拆散我们……你是不是讨厌我，我又不是你的宠物，我为什么要你看着……”
只觉得心碎成了一片一片似的，疼得不行，又觉得愤怒，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他焦燥极了，慌乱的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你不肯分手，你想让他做什么？他亲了你多少次，摸你了吗，你们上床了吗？苏浅夏，难不成你要整一个孩子出来……丢爸妈……的……”
“岱行，你干什么反映这么大……”苏妈妈被苏岱行的情绪吓住了，一向冷静自持的儿子像头发狂的斗牛，她拉开他，严肃朝他吼：“她是你妹妹，有必要问的这么难听吗？”
他站在一旁重重的喘气。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苏妈妈做了决断。“浅夏，你跟我进房间。”
浅夏进去，苏妈妈关门，然后在她旁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
“妈妈……”浅夏垂着头。
苏妈妈叹了一口气。
“浅浅，你多大了。”
“十七了。”
“十七了……”苏妈妈重复了一遍又把语气放缓了些。“法律上十八岁意味着成年，意味着你有完全行为能力，意味着可以完全以自己的行为进行民事活动。我相信，十七岁的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是考虑清楚之后的结果……浅夏……是吗？”
“是的，妈妈。”
“既然你不是冲动，那我就遵重你的选择。”
浅夏没想到这么顺利，诧异的抬起头。“妈妈……”
苏妈妈微笑了一下，又道：“但是做为母亲，我有几点要求你务必做到。
第一，不该做的事不能做，浅夏，你十七岁了，应该知道什么是不该做的事，你是女孩子，谈恋爱也要有底限。
第二，平时十点之前一定要回宿舍，周末十一点之前一定要回家。
第三，还是重申，你十七了，知道什么对你是最重要的，也应该知道学习有多重要，所以，其中利弊，时间分配，你得自己把握。”
“我知道了，妈妈，你放心吧。”
看着浅夏微抿的嘴角以及泛着泪光的眼睛，苏妈妈舒了一口气，却一下又想到了苏岱行的反应，一瞬间明白了过来，她心跳颤了一颤，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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