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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起因便是那五杯他心心念要冻成冰的茶水杯,被他发现不见了。追问之下,才被告知是宫女们给收走了。

        当然宫女不敢擅自动他的东西,是先皇过来时,看见路中央被和砺摆成一排的茶杯,让她们给收掉,先皇知道和砺肯定要闹,还让人带了话。

        侍读道:“皇上说,不能胡闹。”

        和砺把书桌掀翻,大声道:“我不!”

        侍读道:“皇上还让殿下晚上去他前殿,检查殿下的功课。”

        和砺差点在地上打滚,拖长声音道:“不!去!”

        侍读道:“小殿下,假若你不去,皇上会亲自过来找你的。”

        反正这一遭,和砺怎么也逃不掉。

        和砺放声大哭起来。

        国学院众人围着和砺,都劝他,可和砺越哭越大声,还把自己的书卷弄散了一地,踩了几脚。

        老学士课也讲不下去,直摇头。

        苏宇走进来时,老学士正要退出去。

        老学士问道:“苏宇,你换了一身衣裳?”

        苏宇上午来时,是一件浅蓝色衣袍,此时换了一身灰色长衫。苏宇道:“是。”

        老学士不过随口发问,苏宇回答后他点点头,离开了。

        那边和砺吵闹后,推开人群,一溜烟儿跑出了书堂。

        侍读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道:“小殿下,外面冷,还是回去吧……小殿下,别跑那么快,当心摔倒……”

        和砺哪肯听他的,越跑越欢,后来跑到一颗树下,脱了鞋子,动作麻利地往树上爬,然后找了个支出来的树干坐着,晃着两条腿,对追到树下的侍读做起了鬼脸。

        侍读吓得脸都白了,生怕他掉下来,慌忙道:“我的小主子,上面危险,快些下来啊。”

        和砺道:“我不,就不!”

        侍读道:“你别乱动,我上来接你。”

        和砺道:“你敢上来!”

        侍读真就不敢上去了,为难之际,苏宇过来了。

        侍读道:“这可怎么办啊,小殿下不肯下来,这个天又这么冷,他鞋子也没穿,可千万别冻坏了。”

        苏宇仰头朝和砺看过去,道:“你去找皇上,让皇上过来劝殿下吧。”

        侍读道:“这……”

        皇上公务繁忙,也不知是否有空能过来一趟。

        但侍读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和砺就在树上喊道:“不准去找父皇,我不要见到他,现在不要,今晚也不要!我也不要背书!我什么都不要!”

        侍读妥协道:“好,小殿下,奴才不去找皇上,你快下来吧。”

        和砺从光秃秃的树干上折下一根小的树枝,扔到侍读脚边,道:“不,我不下来!”

        苏宇又道:“你去找皇上,这里有我看着,没事。”

        和砺道:“不准去!”

        苏宇道:“殿下谁的话都不听,只有皇上能说得动他了。”

        和砺道:“你们要是敢把父皇找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侍读忙道:“殿下啊,这可万万使不得!”

        虽然苏宇说得在理,可和砺又是他主子,侍读骑虎难下,不知该听谁的好。

        苏宇又说道:“既然这样,那只好我去找皇上了。”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

        和砺急了,扶着树干站起来:“你不准去……”

        可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和砺直直从树上掉了下来。

        侍读惊破了嗓音:“殿下啊……”

        他伸手要去接人,苏宇比他快了一步,把人接了个满怀。

        和砺自己也吓傻了,呆呆地抱住苏宇的脖子,惊魂未定闭着眼睛,等苏宇将他放下,感觉脚踏踏实实踩在地上,和砺才睁眼。

        苏宇帮了他,可和砺又不愿意因此而对苏宇缓和脸色,鼻子哼了一声,拉着侍读伸过来的手,躲到了侍读身后,露出一只眼睛防备着盯着苏宇。

        十岁的和砺其实不算是认生,他仅仅是对父皇突然派到自己身边的人充满了敌意,他认为苏宇是父皇派来看管他,还会随时给父皇报告他行踪的奸细。

        和砺不喜欢父皇管着他,更不愿苏宇形影不离地跟着他,所以只好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企图让人知难而退。

        年纪尚小的和砺天真地以为这样就可以让父皇改变主意,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甚至以后许多年里,苏宇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那日,侍读急忙给和砺把鞋子穿上,和砺又给脱下了。他脱了鞋子,也并非赤脚,穿了几层长袜,攀着树干又要往树上爬。

        侍读拦住他道:“我的小主子,你这是干甚?”

        和砺推了他一把:“你走开。”

        侍读拽着他不松手:“殿下你可不能再爬上去了,奴才禁不住吓啊。”

        和砺道:“大胆!你还不快松手!”

        他张嘴去咬,侍读吃痛松开了他,和砺跟个猴子一样,又爬上了树。

        这棵树是宫中最大、年份最长的皂角树,即使冬季树叶落光了,从盘虬卧龙的树干也能想象出夏季绿叶时的繁茂。

        以前和砺很喜欢这棵树,因为树上栖息的鸟儿特别多。而如今,没有叶子的遮挡,一眼便能看到几个鸟窝在上头。

        和砺第二次爬上去,想掏鸟窝。

        侍读真怕和砺出事,一直在树下叫嚷着让他下来,可和砺充耳不闻,反而越爬越高。

        就在和砺掏到一个鸟窝的时候,先皇在宫女们的簇拥下,远远地往这边走来了。

        侍读心道,这要让皇上看到和砺爬到树上,必定是一顿责罚,到时候小主子又要一番折腾了。

        他心急火燎地想着办法,苏宇借着力,几下跳到树上,一把揽住和砺的腰,将人带了下来。

        和砺也看到先皇了,这下没对着苏宇哼气,一甩手,把手中空的鸟窝扔到了地上,还往身上把手给擦干净。侍读也赶快把鞋给和砺套上。

        先皇很快走到三人面前,第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鸟窝。先皇目光一凌,厉声道:“和砺,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和砺低着头,没吭声。

        先皇道:“最近我念你身体刚恢复,宽容了你几分。可怎想你仍旧死性不改,光今日就闹了几出事,上午在书堂闹,午时又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下午你在书堂闹够了,又跑到这里翻腾起来。”

        和砺嘟着嘴,使劲地拽着自己的衣角,手指打着圈。

        先皇道:“和砺,你也十岁了,该知情懂理了。”

        先皇不惑之年,身体却有不少毛病,冬日里更是胸口疼痛难忍,对和砺的顽劣,难免气性大,心急着纠正。

        先皇道:“再这么闹下去,以后我都不管你了。”

        和砺求之不得,满不在乎小声道:“嗯……”

        先皇问道:“鸟窝是你弄下来的?”

        和砺哼哼唧唧,脸别向一边。

        先皇道:“和砺!”

        然而和砺还是不出声。

        眼看先皇怒火越来越盛,苏宇上前一步,行了礼后道:“回皇上,鸟窝是我不小心失手弄下,不关殿下的事。”

        其中真假,先皇岂会不明白。

        他看了一眼苏宇,并不责怪他的包庇,对和砺气忿道:“朕给你说过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罢了罢了,朕实在没精力,也懒得管你了。”

        兴许是气极伤身,先皇胸口一阵阵发疼,他撑住身旁之人,道:“孟大人,以后和砺的事由你来管束,该如何做,不必经过朕。”

        先皇唉声叹气,被人搀扶着走了。

        苏宇替和砺揽下他闯的祸,可和砺与先皇都不买账。

        晚上苏宇去了练武场回苏府,已是三更。

        刘氏点着油灯等着苏宇,差点睡着了。刘氏道:“宇儿,我给你备了宵夜,你先吃点再睡。”

        苏宇道:“好的,娘。”

        苏宇每日回来,刘氏都要等他,不管怎么劝,她都不听。苏宇只好尽量早些回来,不想让娘等太晚。

        宵夜是刘氏亲手做的,温在锅中,拿出来后还是热乎乎的。

        苏宇一边吃一边与刘氏说着话。

        刘氏道:“今日两场比试,结果如何?”

        苏宇道:“赢了。不过下午那场赢得有些吃力,对方高我一截,力大无穷,很难对付。夫子说,参加比试有各地奇才,不可能场场都赢,而且以我的年纪,赢过一两场,就已经很不错了。”

        先皇是以收揽武士的理由昭告天下,比试最终胜利者,先皇还要看其品性来决定是否要派给和砺当护卫。因此,能但和砺护卫之人,不一定是比试第一者。

        刘氏道:“你已经是小殿下的贴身侍卫,不必太拼命了。怎么样,今日有受伤吗?”

        刘氏撩开苏宇的衣衫,要检查。

        苏宇不自在挪了挪,道:“就一点小伤,无妨。”

        然而刘氏一听他受伤,手上用上不容挣脱的力道,抓住苏宇的手臂。

        苏宇道:“娘,疼。”

        刘氏按着的地方,苏宇被划了一刀,深可见骨,当时就流了很多血,极其恐怖。本来已经让太医包扎好了,下午去接从树上掉下来的和砺,伤口又裂开了,把白色的绑带染成了红色。

        刘氏心疼地捂着嘴道:“宇儿,疼吗?”

        苏宇摇了摇头:“娘,我不疼。”

        苏宇就是这样的性子,自己受了伤,从来都忍着不说。刘氏道:“宇儿,疼的话一定要给娘说。你接下来的比试就别去了,这伤这么严重,再比下去,你胳膊都会废掉的。”

        苏宇固执不肯,只道:“没事的,娘,我会注意的。”

        刘氏红着眼睛道:“宇儿,娘担心你。”

        苏宇抓住刘氏的手,保证道:“娘,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受伤了。”

        剩下的比试,苏宇照常参加,点到为止,他认输也干脆。

        刘氏每晚都要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一丁点擦伤都不放过。

        比试最后的结果,是一个壮年的武士胜出,不过此人虎背熊腰,面目狰狞,脾气还十分暴躁,极易动怒,与人无法相处。先皇见了一次,便把人丢给了练武场,让他们安置此人。

        苏宇挺敬佩武士身上的功夫,跟着人学了几日,被打得脸都肿了一大块,刘氏念叨了一晚上,他便没再去找罪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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