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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105章


袁之弥跟人打架,前所未闻。

        等和砺三人赶过去,袁之弥已经被苏宇拉开了。

        袁之弥衣衫凌乱,样子有些狼狈,因光线太暗,看不甚清楚他的表情,不过能感觉得到,他此刻冲天的怒火。

        而常奇,比袁之弥好不到哪儿去,打斗中被袁之弥踹了一脚,连另一条腿也瘸了。

        何茂问道:“袁大人,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不像你啊。”

        袁之弥怒瞪着常奇,还想冲过去。苏宇扣住他的手,抽空答道:“我也不知为何,袁大人一见到那人就失去理智,二话不说就动了手,我也没拦住。”

        何茂道:“袁大人,你不会与他有恩怨吧?”

        袁之弥喘着粗气,挣脱开苏宇,将衣衫理了理,像是镇定了下来。他道:“常奇,十五年不见,你居然还没死?”

        他们居然真的认识,听袁之弥的口气,两人确实有旧仇宿怨。

        常奇哼了声:“没想到你居然成了袁大人。你身上的胭脂气味,莫非是去了花楼,如今你的身体,还能人事吗?”

        他这话是何意?

        众人还未细细品味,袁之弥便大声道:“常奇,既然你没死,那你我之间,还需再做个了断。”

        袁之弥指了指东边的屋子,意为两人单独说话。

        可常奇却不肯,当众高声回道:“怎么,你怕别人知道你身上的隐疾?”

        不能人事,隐疾?

        在场之人即使再愚钝,也明白过来。

        袁之弥平常嬉皮笑脸惯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不苟言笑,甚至身上也散发出杀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带皮吞了。

        袁之弥道:“当初我暴打你,没能将你打死,只是打瘸了你一条腿,真是太可惜了。”

        常奇欲要挖苦回去,老者认出眼前之人,抢先道:“你个混账,我儿没对你下杀手,你倒好,每一棍都是往死里打,忘恩负义的东西!”

        袁之弥冷笑一声:“忘恩负义,何来之恩?”

        他们之间的对话,旁人听不懂,袁之弥转过身,说道:“你们可知这二位是谁?常弓,二十多年前,凌阳城最大的钱庄商人,可以说,近年来,钱庄的发展壮大,这位常老爷,功不可没。而这位,十七年前,在凌阳城任命知州。”

        这么一说,何茂有些印象:“听闻十几年前,一位知州被人揭发,说他的官是花了上万两银子买来的,当时,先皇得知此事,极为重视,派了一位使令前来彻查此事。好像处置了三位朝廷命官,罢免了知州,还没收了买官那家人的所有钱财。袁大人,难不成……”

        袁之弥道:“没错,买官之人便是眼前的这二位。而揭发他们的人,是我。”

        此事还要从十七年前说起。

        袁之弥出生在一贫苦人家,在家中排行第五。袁之弥还不曾记事时,由于家中落魄,前面的四个兄弟姐妹不是饿死,便是得了病无钱医治,最后病死。袁家小孩,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十七年前,袁之弥十六岁。

        那一年,袁之弥的爹在上山砍柴途中,被毒蛇咬伤,虽然当时便放了血,可残余毒液仍旧顺着他爹的鲜血,渗透到了心肺。

        穷人孩子早当家,袁之弥那时已是经历了无数风霜,算是少年老成。他为了他爹,四下求医,把家中好不容易存起来的几两银子花光了,他爹仍然不见好转。

        那之后,因家中没有什么收入,银子又没了,已经揭不开锅了。

        袁之弥的娘本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因看中袁之弥的爹,执意下嫁,与娘家人断了联系。她跟着袁之弥的爹过了几年穷苦潦倒的日子,吃了各种苦,也不曾后悔过。袁之弥的爹对她极好,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做。十多年前,孩子饿死病死,袁之弥的娘也崩溃过,不过有他爹在,支撑着这个家,她到底还是熬过来。

        这次出事,让她顿失方寸。

        袁之弥的娘想要去求助娘家人,病床上他爹自然不愿她低头求人,不过,她趁人不注意,一个人跑了回去。

        袁之弥后来发现娘不见了,一夜不归,听他爹的话,去了一趟娘的老家。

        好在娘的老家不是很远,骑马三个时辰便到了。

        下马之前,袁之弥便看见他娘蹲在一排破旧的房屋面前,压抑着抽泣。

        打听之后袁之弥才知道,娘的家人早已在两年前,全部搬走了,具体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

        袁之弥把他娘扶着上了马,他娘望了一眼断墙残垣,深深叹了口气。

        袁家没有亲戚可依靠,唯有苦果自己吃。

        袁之弥儿时爱好书画,他爹娘供他上学,也学了不少学问。早年,他为了帮助爹娘,就在街头卖字画,虽然因他年岁小,许多人不认可,但不论好坏,总会得一两人的赏识,况且,袁之弥的字画,与名家有得一拼。

        梁伯进便是其中一人。

        不过,当时梁伯进家中也不算富裕,他得知此事后,给袁之弥送去十两银子。袁之弥本不愿接受,可不能不管他爹,必须要治病,他家三个人,也必须得进食。

        袁之弥不得已收下,不到半年时间,银子便又花光了。

        那日,梁伯进一家要搬去京城,最后一次来看袁之弥。

        袁之弥坐在门槛上,望着天空发呆。他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但别人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浓郁悲哀之气。

        梁伯进推门而入时,袁之弥听见声响,转过头,立即微笑着迎过去。

        这一笑,仿佛刚才的忧伤全是错觉。

        梁伯进问道:“你爹怎么样了?”

        袁之弥摇了摇头,语气似乎很轻松道:“还是老样子。”

        梁伯进道:“就没有大夫能治?”

        袁之弥道:“大夫说,他病根落下了,根治不了。”

        “……”梁伯进转过头,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长得清秀,年少经事,却仍旧很活得很积极上进,他很爱笑,每次笑起来,总会让人忘记自己的忧愁,被感染了去。甚至忽略了,这个少年心中如泰山一般沉重的压力。

        “咕咕……”

        袁之弥捂住自己的肚子,尴尬笑了笑。

        梁伯进道:“早上没吃东西?”

        袁之弥道:“没有,一会儿午时再吃。”

        许多贫苦百姓,每日家中只吃两顿。梁伯进来的时候,买了几个包子,大概是闻着包子的香气,袁之弥没控制住,感到饿了。

        梁伯进把包子塞到袁之弥手中,说道:“你吃吧。”

        包子还是温热的,袁之弥握在手中,微微有些发抖。他道:“请你稍等。”

        袁之弥转身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回来时,已是两手空空。

        梁伯进明了:“你都给了你爹娘了。”

        袁之弥点点头,重新坐下:“我还不怎么饿。”

        肚子都叫了,怎么可能没饿。

        梁伯进没有拆穿他,说起的另外的事:“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需要找别的出路。”

        这不用梁伯进说,袁之弥也知道。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无比艰难。袁之弥早在捉襟见肘时便想过,可爹的病又抽不开身,娘也不会照顾,他必须寸步不离。

        梁伯进道:“你可听说过宏发钱庄?”

        袁之弥当然听说过,宏发钱庄前年才开业,两年时间,便成了凌阳城最大的钱庄。袁之弥道:“在西南之处,旁边有家药铺,我常去那里。”

        梁伯进道:“钱庄的老板叫常弓,是我爹的旧识,不过此人心高气傲,不好接触。他还有一儿子,叫常奇,脾气跟他爹一模一样,不过此人喜欢字画,先前我在你这里买的字画,都被他高价收了去。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将你的字画,卖给他换点银子。”

        袁之弥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可以试试。”

        梁伯进又道:“这次去京城,向钱庄借了十两银子。我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回来,假如我回来不了……”

        袁之弥接口道:“我也欠你十两银子,这笔钱,让我来还吧。”

        梁伯进便是此意,他从怀中掏出借条,递给袁之弥:“我把我的借条给你,你将你的借条也给我,以后我们之间,便不相欠了。”

        袁之弥心知,梁伯进这是为了不拂他面子,故意这么做的。他哪里不欠梁伯进了,这已是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那日,袁之弥送梁伯进送到城门口,临别之时,袁之弥憋着一肚子感激,对梁伯进告别道:“一路顺风。”

        虽然几年后,在官场中,袁之弥与梁伯进再次见面,已经淡了这份感激之情,梁伯进也已然成了一个官场老手,但人情恩惠却刻在了袁之弥内心深处。

        后来,在官场接触中,慢慢还了一些,却始终还是欠着的。

        袁之弥连夜赶了几幅字画,第二日便去钱庄找了常奇。

        那时,常奇坐上知州的位置没多久,正经事没做多少,应酬一个接着一个。听见有人说一位公子求见,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下人补充了一句:“那位公子想给大人看看他的字画。”

        常奇对字画不算是喜爱,不过这些风雅之物能让他在外行面前出尽风头,何乐不为之?

        常奇在府中水池旁,悠闲地喂着池中锦鲤,等下人将人领过来,淡淡瞥过去一眼,瞬间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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