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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132章


何家父子设了晚宴款待汤清悦,本来孟卿不想麻烦,但汤清悦一点头,孟卿便应承了下来。

        四人一落座,孟卿却冒了一句不适宜的话:“十七人还未回?”

        何君至侧头,他旁边的下人忙道:“不曾。”

        孟卿点点头,等菜摆上桌,他却迟迟不动筷。

        他不动,所有人便等着,过了片刻,孟卿仿佛才回神,拿起筷子道:“吃吧。”

        孟卿的心思,无非是有关和砺。何家父子心下明白,可汤清悦却不知道。不过姑娘家无法分忧解难,只能关心关心他的身体。

        汤清悦自己还没吃,便给孟卿夹了几筷子。

        孟卿眉头一皱,汤清悦便佯怒道:“你光咬着木筷,是打算把木筷当饭吃了吗?”

        孟卿放下了筷子。

        汤清悦又道:“我才说了你一句,你就不吃了?”

        孟卿又拿起了筷子,把碗里的菜吃了。

        何家父子对视一眼,嘴角憋着一丝笑意。

        他们从未想过,孟卿会跟一姑娘扯上关系。而且他在姑娘面前的样子,也是他们未见过的。待汤清悦再一次给孟卿夹菜时,孟卿终于忍不住道:“够了,这样夹来夹去,成何体统!”

        汤清悦道:“你看你,脸色发青,一定没睡安稳,你不顾自己的身体,我还要顾呢。”

        孟卿不吭声了。

        对面的何家父子,终于没忍住,笑了声。

        孟卿挺镇定地扫了他们一眼,淡定地吃着菜。

        就在这时,门子跑来禀告,尖细的声音传进每一人的耳膜:“大人,那位大夫和……”

        话还未说完,一人便忽然出现,绕过门子,直勾勾地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

        孟卿站起身,惊愕道:“和砺。”

        同时,何家父子也起身,慌忙迎过去。

        然而和砺却像是不认识他们似的,直接越过何家父子,在凳子上坐下,看准了桌上一只鸡腿,抓起来便啃。

        孟卿察觉有些不对,拧着眉,又叫了一声:“和砺。”

        和砺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啃着鸡腿。

        何君至讶然道:“孟兄,皇上这是怎么了?”

        孟卿沉着脸,伸手去拉和砺,可和砺避开后,一边啃鸡腿,一边凶狠地瞪着他。

        和砺还在发病?

        孟卿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时,居榭慢悠悠出现了。居榭淡淡扫过在场的四人,略微颔了一下首。

        孟卿难得一股火气,道:“居大夫,你可是让人好等。”

        居榭面无表情道:“和砺,不能用手,用筷子。”

        闻言,和砺手上一顿,却又执着地把鸡腿啃完,才拿起方才何君至用过的筷子,去夹一块炒肉。

        和砺拿筷子的姿势很别扭,像是从来没有用过筷子一样。

        孟卿道:“他……还没恢复?”

        居榭道:“已经持续几日了,不过,状况相较之前,要好很多。”

        孟卿皱着眉,他想起六年前,和砺发病时,除了昏睡之外,几乎不让人靠近,见人就攻击,孟卿是没有法子,才让居榭弄晕和砺,结果一躺,倒是方便治病,却很少清醒了。

        那个时候跟现在相比,的确相差甚远。

        和砺在发病的状态下,已经能听进人言,不会攻击人了。

        只是……

        孟卿道:“他只听你的话?”

        居榭道:“如你所见。”

        和砺大概是饿了,把一盘炒肉吃得不剩,终于饱了,末了,还打了一个嗝。

        居榭道:“喝点水。”

        于是,和砺端着茶壶,直接将茶水往嘴里倒。

        居榭连忙制止道:“和砺,不可。”

        幸好茶水是温热的,没有烫着他。居榭把茶壶从和砺手中抽走,和砺还保持着张着嘴的姿势,最后一口水没咽下,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居榭帮他擦干净,和砺仿佛察觉到自己做错事,委屈地低下了头。

        孟卿道:“居大夫,这几日发生了何事?你对他做了什么?”

        居榭道:“孟大人多虑了,我这几日给和砺治病,寸步不离,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孟卿道:“和砺这副模样,是为何?”

        居榭道:“他现在就像是个孩子,凡事都得教,学会了一些话,但不愿在生人面前说。你也看到了,他还不太会自己吃饭,要有人看着才行。”

        不在生人面前说话,他们何时成了生人?

        孟卿看着忽然抱住居榭的和砺,感觉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他道:“为何会这样?和砺……何时能恢复正常?”

        不仅孟卿担忧,一旁的何家父子也一脸愁容。

        何家父子听孟卿提起过,和砺会性情大变,他们以为是喜怒无常,结果却是这般情况。

        何君至道:“孟兄,皇……皇上他……”

        居榭道:“孟大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何事。”

        话说了一半,居榭停住,接过下人倒好的茶,递到和砺嘴边,小声道:“慢慢喝,别呛着。”

        孟卿冷着脸看着,问道:“既然知道,那便请居大夫解惑吧。”

        居榭一只手轻拂和砺的背,一边漫不经心道:“和砺会恢复正常,不过,得看他自己的意愿。现下他保持这种失智的状态,循循善诱后,能慢慢与人沟通,也是好事。”

        孟卿道:“和砺只有一个。”

        居榭摇了摇头,道:“不管是正常或是不正常,都是和砺。”

        孟卿脸色一白,好像无意间失了言,又不知错在何处一样,他有些僵硬地立在桌旁,被汤清悦拉着坐下,才稍微缓和了些颜色。

        汤清悦一直在旁看得莫名其妙,不过,男子之间的事,孟卿不主动告诉她,她也不会过问。

        另一边的何君至却是相反,孟卿都已经闭口不言了,他还在追问道:“孟兄,为何皇上会变成这样?”

        孟卿表情哀痛地对着又开始大吃大喝的和砺,过往之事,犹如走马灯一般,不停在脑海中闪过。汤清悦伸手过来,他抓住后,握在掌心,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和砺为何会得这种毛病,孟卿也曾对居榭讲过。六年前和砺发狂,为了探索病因,说了个大概,不算详细,那个时候,孟卿也只是与他相识一月,还不能完全信任。

        不过,现在却不同了。

        或许,如今居榭对和砺的了解,甚至比他还要清楚。

        和砺七岁那年,被先皇送到荒北之地,再次回来时,是三年后。

        这期间,在荒北之地发生了许多事,荒北蛮族时不时前来骚扰边境,给边疆百姓带来不少人害。

        事情发生在和砺十岁那年,苏宇的爹苏裴将军,带着八十四名将士,去敌军大本营勘察,路途中被突袭,全军覆灭。

        本来那日出来之前,苏裴将军就有些心神不宁,和砺吵嚷着要跟着他们一起,苏裴就不同意。然而和砺偷偷地骑上苏裴的战马,死活不肯下来,苏裴无法,只好带着他同去。

        和砺到荒北之地的这三年,几乎都是苏裴带着他。先皇的意思,让和砺吃点苦,多看看边疆受苦受难的老百姓,消磨他顽劣的性子。苏裴带着和砺,渐渐摸清了这孩子的本性。他其实也只是调皮了一些,骨子里还是十分懂事。

        有一次去边疆人家探访时,他肚子饿了,一直咕咕叫,老百姓给他递来干粮,他见人家家徒四壁,担心他吃了后,他们就没了口粮,怎么也不收,还摆着手说不饿。

        粮草有限,边疆战士以及老百姓都吃穿有度,日子拮据。和砺刚来时,苏裴怕他不适应,私下给他开了小灶,但过了一段时间,和砺渐渐适应了荒北的环境,主动要求跟别人一样,大家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对此,苏裴无比欣慰。

        三年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还是这么过去了。

        和砺很黏苏裴,几乎是他去哪儿,和砺就要跟去哪儿,那一次勘察也是。

        其实勘察比起战争开始,并不算是危险,但为了安全着想,苏裴自然不同意。可他经不住和砺的软磨硬泡,心软点头,却没想到,会是那种结局。

        突袭的蛮族举着砍刀杀过来,就有几个我军战士倒下,苏裴让一半的人迎战,一半的人护着和砺撤退。然而,后撤的部队刚走了几步,就又有一批埋伏之人举刀出现。

        蛮族的这次突袭,是他们精心策划,目的就是要让苏裴一行人有来无回。

        苏裴及八十四将士被全部包围,且敌方人数多出他们一倍不止,即使拼死也打不过。

        苏裴咬碎了一颗牙,护在和砺身侧。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谁都可以死,但和砺不能。

        不止他这么想,其他将士也是如此。砍刀挥下来时,所有人都自觉地用身体挡住和砺。和砺也是吓傻了,全程一声都不敢吭。

        一个半时辰后,厮杀结束,一切慢慢归于平静。

        风卷黄沙,开始荒漠的清洗。

        尸体堆得最高之处,有了细微的动静,不久,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最底下爬了出来。

        和砺被将士们护着,满身将士的鲜血,他却没有受到一点伤。

        知州府,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

        和砺吃饱了,满足地摸着肚子,大眼睛转了两圈,眼睛一眯,就往居榭身上靠。

        他想睡了。

        居榭很自然地环住他,让他靠着自己肩膀瞌睡。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孟卿喝了一口茶,停顿了下来。

        何君至道:“窗外有东西。”

        居榭淡淡道:“是月河。”

        刚一说完,黑色的乌鸦从开着的窗棂外飞了进来。

        何君至哑然片刻,道:“这只乌鸦……”

        月河?

        何君至一头雾水,可瞥见和砺的动作,顿时噤了声。

        和砺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月河,两只手握成爪状,警惕地对着它。

        这是一个惊恐又带着攻击的姿势。

        月河是来找吃的,围着桌子飞了一圈,没发现合适下口的食物,正欲落在居榭的头上,可和砺突然出了手。

        和砺下手极狠,同时月河反应也迅速,它没有被和砺抓住,只被抓掉了几根毛。

        居榭诧异道:“和砺,你……”

        和砺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两步站到了桌上,跳起来,想要抓住在房中飞来飞去的月河。然而鸟儿没抓到,桌上的饭菜倒是被和砺踢洒,盘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居榭道:“月河,出去。”

        月河高叫一声,从窗棂飞走了。

        月河一走,和砺却无法安静了,他躲在桌上,双手抱着腿,不停地发着抖。

        他这般反应,完全与清醒时相反。他憎恨又恐惧,分明是对鸟儿惧怕无比,甚至想要抓住弄死它。

        居榭把他抱了下来,环住他,不停道:“没事了,别害怕。”

        何君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那一次,皇上刺激过大,就成了这样?”

        孟卿苦笑了一下,道:“并不是。据后来接他的李将军说起,和砺在之后,才遇到了真正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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