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可她没料到，秦家竟然是真的被败空了。
秦家上下那么多奴仆，临走前几乎都将整个秦府的东西都搬走了，偌大的秦府，如今竟是只剩下了秦毅川一人。
“似乎是在那个方向。”殷澄朝着西北方向一指，偌大的秦府，此刻却也只有那个方向有声音传来。
秦南音顺着殷澄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秦大小姐未出阁前的闺房所在。
恩，她也住过一段时日的。
“去看看吧。”秦南音说着，便与殷澄一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果然，是在那间院子里。
站在院门外，秦南音便已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不由的眉心一蹙，殷澄推开了院门，秦南音便见到房门前趴着一个人。
不用问也知道，是秦毅川。
许是听到了动静，秦毅川略显艰难的撑起了身子，眯着眼看向院门口，醉醺醺的冲着秦南音一笑，“大姐？”
秦南音冷淡着表情，四下看了一眼，这才道，“秦府怎么大，你偏偏趴在这儿做什么？”
“呵呵。”秦毅川冲着秦南音傻笑了一声，“我在找我大姐呀！大姐，你回来啦……”
秦毅川说着，就踉跄着走上了前来。
殷澄自然不会让他接近秦南音，却也只是轻轻一推，秦毅川便向后摔去。
可就算是磕到了脑袋，秦毅川也是眉心都没皱一下，脸上依旧是醉酒后的傻笑，“嘿嘿，大姐，嗝，你，你怎么想着回来了呀？”
“这几日，府里可收到过什么信？”秦南音问，她想着，或许那日秦震天的信里写着让他的那些老手下来帮秦毅川，所以回信都送来秦府了，只是秦毅川被秦家大小姐弄得焦头烂额的，所以都没拆开来看过？
闻言，秦毅川摇了摇头，“什么信啊？我秦家都破败成今日这幅模样了，哪还有什么信啊？嘿嘿，如今还想着我的，就只有大姐你了，大姐，你对我真好。”秦毅川说着，又上前来，想当然的又被殷澄推了一把。
而这回，他摔倒在地上，干脆就这样睡了过去。
这幅烂泥的样子，着实叫人厌恨，
“殷澄，你将人扶去床上睡着，顺便在府里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信件。”
“是！”殷澄点头，上前将秦毅川扶起，这才走出院子去。
而秦南音便开始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此处，她虽不是真正的主人，但也是跟清儿若君一起生活了许久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忍不住让她怀念起从前的时光来。
那些花盆，还是清儿一个一个标记的，那回她被污蔑害秦霏月小产，还是清儿找到了证据来帮她。
想着，脚步便不由自主的朝着花圃那儿走去。
这些花草，好久都未曾打理了，上次她带着人来搬走了许多，当时夜深，又时间紧迫，弄得此处乱七八糟的，竟然也没人来整理下。
想到这儿，秦南音不由的长叹了口气，这才俯身，开始一盆一盆的收拾起来。
其实，她这人，很念旧的。
就比如今日在地牢内，看着上官墨宸那副狼狈的模样，听着他低沉诉说，感受他怀里的温度，呼吸着他唇瓣间的气息，她差一点就想拉着他的手，一起逃离地牢，逃离京都，逃离这世间所有的纷扰，一走了之，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可，她不能啊……
若君跟清儿死前的惨状，她记忆犹新。
梅儿被折磨的人不成人，在她手里一点点断气的模样，她还历历在目。
她不能走，她不能让做了坏事的人高枕无忧，安心度日！
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那些人，必须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应有的代价！
想着那些令人心伤的事，秦南音的心口自然是忍不住涌起一股子怒意，连着手下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变得匆忙起来，以至于一个不小心，便将一盆花给打碎了。
“啧。”忍不住责怪了自己一声，秦南音皱起眉来，蹲下身子，清理花盆的碎片。
忽然间，泥土里的几颗种子引起了秦南音的注意。
这是……
秦南音将那一堆的种子拾起，捧在手心，凑近了鼻尖微微一嗅。
罂粟？！
这花圃里居然还有罂粟？！
怎么她从前都眉发觉？
心下猛的一惊，秦南音忙往花圃的其他地方看了看，并没有罂粟花啊！
也对，罂粟花花瓣极大，颜色艳丽，若真有，她不可能认不出来，可这些种子，的的确确就是罂粟籽呀！
难不成，是当初秦大小姐命人弄来了罂粟的种子种在这个被秦南音打碎的花盆里，可因为土壤，气候等关系，所以这些种子并没有能发芽？
秦南音用手指将种子捻了下，并未碎，说明这些种子没有烂，都还好好的。
罂粟这种植物，有很高的药用价值，适量用的话，有镇咳镇痛等效果。
可若是过量，就会让人上瘾。
而她手心里这些量，足以让人上瘾了。
“夫人。”
殷澄的声音打断了秦南音的思绪。
秦南音这才起身，冲着他淡淡一笑，“将人安置好了？”
“是。”殷澄点了点头，“属下也在府里搜了一圈，府里几乎都被搬空了，就连书房也都是空空荡荡的，并未找到半封书信。”
“这样啊……”秦南音微微皱了眉，“那秦震天写的那些书信，难不成半点用处都没有吗？”
“也不尽然，至少，秦家大小姐并未如愿。”
“当真？”
见殷澄点头，秦南音的心思不由的沉了沉，“秦家大小姐没能弄走秦家的万贯家财，那便说明，秦震天的书信，是有用的，那群老伙计，也都收到了，可为何直到今日都没有给我半分讯息？如今的秦家，到底是在谁的手里。”
她这边还在疑惑，那便殷澄却突然低声呼了声，“哥？”
话音刚落，殷昊便出现在二人面前，“夫人。”
殷昊拱手给秦南音行了礼，秦南音自是点了点头，“这还没入夜，你怎么就来了？”
殷昊都是负责她晚上的安全的。
就听殷昊道，“苏妈妈让我交点东西给夫人。”殷昊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大摞纸。
秦南音接过一看，竟是秦家名下各产业的房契，地契。
“这是怎么回事？”秦南音弄不明白了，她方才还在跟殷澄谈论此事呢！
只听殷昊道，“这般老家伙，都是人精，虽早已接到了书信，却还是等着夫人加冕了才肯将这些东西交出来。苏妈妈那儿还有好些账本，太多了不好拿。”
“原来如此。”秦南音冷冷一笑，“那些老伙计，是想求个稳妥。”
虽说有秦震天的书信，却也怕麟王会继位，秦家大小姐会成为皇后，所以，一直到今日的加冕仪式完成之后，才将这些东西想办法交去给了苏妈妈。
“恭喜夫人。”一旁，殷澄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如今秦南音贵为皇后，当今皇上因着幻魂香可以说对秦南音是言听计从，等于她手里，握着这黎国最大的权力。
而秦家的万贯家财，眼下也已经到了秦南音手里，别说这些房契地契若是卖了会是怎样的一个天文数字，但说秦家手底下那些生意每月的进账，就足够养活几座城池的百姓了！
有钱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秦南音掂量着手里的房契地契，微微耸了耸肩，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啊！
“殷澄。”秦南音从手里拿出了一家店铺的房契跟地契，道，“你去跟秦毅川说，这家店，换这座府邸，让他收拾收拾尽快搬出去，好接苏妈妈跟姑娘们来住。”
“是。”殷澄应声。
秦南音又将另一只手里攥着的罂粟籽递给了殷昊，“这些籽，都给我碾磨成粉，分三次跟幻魂香一起加进上官玄烨的吃食中，不过，不能被上官玄烨知道。”
“是”殷昊也应了声。
秦南音这才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今日天气晴好，空气也甚是清新，她不由的深吸了口气，微微扬起唇角。
她不会让上官墨宸死的，该死的，是上官玄烨。
是夜。
月光，惨白。
秦南音正准备脱衣就寝，却听到了屋外尖锐的通传的声。
“皇上驾到……”
已经脱了一半的袍子重新穿上，房门也在此时应声而来。
秦南音上前，点着了灯，这才看向上官玄烨，“这么晚了，圣上怎么想着来臣妾这儿。”
“你是朕的皇后，朕来你这儿，有何不妥？”
上官玄烨神色淡淡，却是一副吃了枪药的语气。
秦南音自然不惧，只淡淡一笑，“你我之间，约莫也不需要绕来绕去了，皇上有何事想说的，但说无妨。”
都已经撕破了脸了，又何必所写有的没的。
闻言，上官玄烨的眉心骤然一沉，“你今日，去见过母后了？”
“臣妾身为皇后，照着宫里的规矩去给太后请安，应当不妨事吧？”而且，上官玄烨想问的，绝不是这个。
果然，就听他接着道，“颜儿也在？”
“是啊，臣妾去到太后那儿的实话，封姑娘就在。”秦南音说着，又忍不住一笑，“话说回来，原来这封姑娘与皇上您是表兄妹啊，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们俩关系这么近，也亏得皇上您下得去手。”
她毫不顾忌的说笑，因为她知道，上官玄烨定不敢对她怎么样。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上官玄烨并未将她的调笑放在心上，只是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我们？皇上指的是臣妾跟太后，还是臣妾跟封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坐下。
上官玄烨似乎眉什么耐心了，沉了口气，“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秦南音撇了撇嘴，拿过一旁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封姑娘想进宫服侍皇上，您也知道，她这肚子再过几个月就得显怀了，若是不进宫来，到时候的风言风语，定是叫人吃不消的。”
“所以呢？”
“所以臣妾就跟封姑娘说，会跟皇上提及此事的呀！反正不让她进宫的又不是臣妾，皇上若不信，去问太后不就行了。”
秦南音说到这儿，便是觉察到了不对劲。
上官玄烨怎么晚来，就为了问这些事儿？
于是乎，刚刚放到唇瓣的茶盏又重新放下，“封姑娘出事了？”
“你还有脸问！”上官玄烨一声厉喝，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若非你今日对颜儿冷嘲热讽，极尽羞辱之词，她岂会那么想不开，悬梁自尽！”
悬梁自尽？！
秦南音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封谨颜，因为她今日说的那些话，就悬梁自尽了？
“幸好她福大命大，及时被府里的下人救下，否则今日，就是一尸两命！”上官玄烨依旧是厉声怒喝，而秦南音却已是松了口气，“哦，没死是吧？看你紧张的样子，还一尸两命，呵。”
“秦南音！”上官玄烨握紧了双拳，对弈此刻秦南音的反应，恨不得一拳挥上去。
可秦南音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仿若根本就未曾将他放在眼里，“你凶什么？她封谨颜若真是那么有羞耻心，被人说上两句就会自杀的，那当初就不会有那个脸面赶去别苑。放心，能做出这种事的女人，绝不会因为旁人的两三句话就自尽的。”
“你的意思是，颜儿那只是演戏给朕看？”上官玄烨似乎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秦南音耸了耸肩，“不排除这个可能啊！谁让皇上你执意不肯让人进宫呢，人家没办法，只好相处这样的苦肉计来也说不定啊！”
“可颜儿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御医说了，何时会醒，都还是个未知数！”上官玄烨说着，微眯起双眸，“若是演戏，岂会将自己弄至如此境地！”
“那说不定是她自己演过头了呀！”秦南音歪着脑袋，很是平静的对上上官玄烨愤怒的视线，“怎么？皇上您心疼啊？那您就让封姑娘进宫不就成了？您自己怕臣妾会对封姑娘不利，不让封姑娘进宫，这会儿封姑娘自尽了，您倒是怪在臣妾头上来了，皇上，您可把自己撇得真干净啊！”
被她这话一堵，上官玄烨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就见秦南音冷笑着站起身来，往他面前走了一步，伸手整理着他因为方才的愤怒而微乱的衣襟，“皇上，其实您何不告诉封姑娘真相，您是为她好才不让她进宫的呢？”她说着，便是抬头看他，嘴角掠起一抹狐媚的笑，“臣妾知道了，皇上怕被旁人知道了您受制于臣妾这事儿，会觉得没面子！所以嘛，您又何必为了一个封姑娘而对臣妾动怒呢？您关心的又不是她，而是她肚子里的皇嗣罢了，可等过些时日，臣妾为皇上举办选秀大典，到时后宫充盈，皇上还怕不能百子千孙吗？”
看着她如此妩媚的笑脸，上官玄烨的一双手不自觉的抬起，握住她的手，而后，一把扯开。
“秦南音，你不必如此嚣张，不要忘了，如今并非你一人才有把柄。”
秦南音耸了耸肩，往后退了两步，这才道，“看来皇上今日来，是来跟臣妾谈条件的，好吧，你说吧。”
“上官墨宸故意在最后关头露出破绽，是为了你吧？”他突然转了话题，惹得秦南音皱眉，“皇上到底想要说什么？”
“一份幻魂香的制作步骤，换上官墨宸一方数十官员的性命，你看，如何？”
听他说出这样的提议，不得不说，秦南音心里是有些激动的。
毕竟今日苏哲才将那份名单给她，拜托给她怎么重要的任务，眼下，上官玄烨便说出了能保住哪些人性命的条件。
而且，幻魂香对秦南音而言，已经不再重要的，因为，她今日还找到了罂粟种子。
殷昊说，上官玄烨今日的晚膳，已经加了罂粟种子了，是跟幻魂香一起加的，因为上官玄烨早知道他的吃食里会加幻魂香，所以根本就没有起疑。
那东西，邪得很，只要剂量够大，一次就足以叫人上瘾，两次三次之后，便是彻底的瘾君子了。
所以此时此刻，秦南音不能表现出丝毫激动的模样，因为她还要等，等着上官玄烨，彻底屈服在她的脚下。
于是乎，她摆出了一副冷笑的面孔，“皇上想用十几个人的性命，来换走本宫如今唯一能牵制皇上的东西？这比买卖，皇上您未必打算得太好了吧？”
“不是十几条性命，是几百条人命，从来对付异己都是斩草除根的，那些官员既然都是上官墨宸的人，那朕自然一个都不能放过，包括各府的下人，甚至，只是在襁褓里的孩子。”上官玄烨刻意用语气表现出阴狠，而提起孩子，也是希望借此来触发秦南音的母性。
毕竟，如今的她，也即将为人母。
可熟料，秦南音并未被他说动，反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就算是上千条人命，又与我何干？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有怎么点东西来威胁皇上你，保全自己跟蜀香楼众人的性命，为了那上千个我不认识的人，就让自己跟蜀香楼陪葬？皇上，我有不是傻子！”
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装作不同意的样子，就是要让上官玄烨觉得，事情到了最后是她被逼无奈才交出的幻魂香配方，如此，他才会毫不怀疑的放过那些人。
“别装了。”上官玄烨冷冷一笑，“你若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今日就不会救下苏哲跟皇太贵妃。秦南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必在朕面前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可是几百条的人命！会有老得走不动路的，也有还抱在怀里嗷嗷待哺的。还有过两日说不定就要庆祝生辰的，又或是家中即将办喜事的，说不定朕派去灭门的队伍，就是在一派喜庆的装扮中，将那满府的人屠杀干净，那些艳红色的绫罗绸缎上，都分不清是本来的颜色，还是早已被血染红，说不定会有襁褓里的孩子，张开嘴还未来得及喝下一口奶，就吞下了锋利的长剑，还有……”
“够了！”秦南音一声厉喝，因为上官玄烨这一派描述而微微颤抖。
这人，果真是冷血到极致了！
那些残忍虐心的画面，她连想都没想过，可他这样形容出来，嘴角竟然还染着几分兴奋的笑。
他说的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是狗就改不了吃屎！
她这样的表现，自然是让上官玄烨满意，他以为，他是抓到了她的软肋了。
“我如何能信你？”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显得有些无力。
“你交出幻魂香的制作步骤，朕就给你一道圣旨，到时，那些人是想继续在朝为官，还是退隐山林，朕都不再追究。”
“当真？”
“君无戏言！”
“好……”秦南音长叹了口气，“明日一早，我便叫人将幻魂香的制作步骤拿来。希望皇上也能一早就准备好圣旨。”
上官玄烨很是满意的一笑，“好，一言为定！”
上官玄烨说罢，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拂袖离去。
他以为，他赢了，只要有了幻魂香的制作步骤，他便可以叫人去研制解药，而就算做不出解药来，也能确保他的幻魂香不会断，他不会疯。
可他，还是低估了秦南音，从一开始就是。
第二日，巳时。
秦南音拎着食篮，去了御书房。
上官玄烨已是下朝了，此时正在御书房里与朝中的几位大臣议事。
见到秦南音，站在门外的小公公便要通传，却被秦南音的眼神给制止，只好行礼退下了。
御书房的门大开着，秦南音便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的争论声。
“皇上，江南才经历洪灾，百姓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万不可再加重赋税啊！”
“方大人，这赋税加的，是我大黎全国，并非只是针对江南。”
“封大人，老臣自然知道皇上欲颁下这道圣旨，并非针对江南，但江南如今情况特殊，眼下这道圣旨，可否能考虑一下江南百姓。”
“若非先皇下旨赈灾，江南的百姓早就死绝了，如今皇上只是加些许赋税罢了，便是当做报恩，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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