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姑娘们手艺好，女工的活儿又整齐又细致，于是这间铺子索性就买起了姑娘们的女工，生意倒也是能勉强过日子。
秦南音在一旁坐下，手里拿着一块帕子细细欣赏着，不多久，苏妈妈便端来了茶盏，“这茶能补血凝气，喝了对小楼主好。”
闻言，秦南音放下帕子，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这才道，“苏妈妈，我听梅儿说，咱们蜀香楼有种香，名叫幻魂香，对吗？”
苏妈妈点了点头，“是啊，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好应付的恩客的，夫人今日前来，与幻魂香有关？”
“恩。”秦南音放下茶盏，正色道，“秦震天中了幻魂香，如今性情大变，就连秦毅川这个秦家独子他都不待见了，反而对秦夫人跟秦家大小姐言听计从。”
苏妈妈听着，轻轻点头，长叹了一口气，“这幻魂香，乃是江湖中常见的一众迷香，能安抚人的情绪跟神智，配合一下教唆之类的话语，就能达到让人听话的目的，看来，这幻魂香，是秦夫人跟秦家大小姐下的。”
“是啊，我跟梅儿亲眼所见的，这秦夫人跟秦家大小姐不但下了幻魂香，还配合了一些能催眠人的手法，不过好在秦老爷似乎并未完全被蛊惑。”
否则，也不会让秦夫人跟秦大小姐出去之后才去拿印章。
“幻魂香所能做到的，只是安抚情绪跟神智，令人的一些反抗的情绪减低到最小，若是秦老爷心里有觉得特别重要的东西，那想要完全蛊惑住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除了加大幻魂香的剂量这一个方法之外，还要看下药者的迷魂的手段高不高明。”
秦南音点了点头，“那看来，秦夫人跟秦大小姐的手段并不高明，否认也不会想着要加大幻魂香的剂量。那苏妈妈，这中了幻魂香的人，该如何解啊？”
“照着我以前的经验，是没有解过的，我用的剂量不大，安抚下恩客便好了，但依照夫人如今所言，这秦老爷只怕中了幻魂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而且剂量颇大，该如何解，我当真是不清楚，但是可以差人去问问，毕竟这幻魂香在江湖中常见，解法许是也有的。”
苏妈妈这么说，也算让秦南音的心稍稍松了松。
“那便尽快差人去问吧，我担心那秦家大小姐太贪太狠，秦老爷在她手里，不死也得疯癫了。”秦南音说着，便站起身来，“我不能在此呆太久，就先回去了。”
“好，我送夫人。”苏妈妈也站起身来相送，行至店铺门口，苏妈妈方才想起了什么，道，“解幻魂香的方法，我自当尽快找人去查，但在此之前，可千万不能断了秦老爷的幻魂香。”
闻言，秦南音一愣，便是连梅儿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苏妈妈。
只听秦南音问，“为何？”
“这幻魂香说是安抚甚至，其实只是将人的情绪都压着不让释放出来，以往蜀香楼的恩客们只是接触了少剂量，并无大碍。但秦老爷接触了这么多的剂量，也不知是积压了多少的情绪，这若是断了幻魂香，积压的情绪突然爆发，就怕秦老爷会撑不住，疯了。”
苏妈妈的话音刚落，秦南音便猛的深吸了一口气，忙看向梅儿，“快去通知秦毅川，不要断了秦老爷的幻魂香！”
“是！”梅儿点着头，丢下手里的女工便急急忙忙的朝着秦府跑去。
见状，苏妈妈忙问，“怎么了这事？难道……”
没等她问完，秦南音便点了点头，“恩，我怕秦老爷闻得多了会疯，临走前嘱咐了秦毅川将那幻魂香换了，却没料到，断了幻魂香会的后果会这么严重！”
原本是怕着秦老爷会疯，如今却是亲手将秦老爷推向疯癫的深渊！
只希望秦毅川此次能愚笨点，这会儿还没换掉秦老爷的幻魂香。
秦南音的话，令苏妈妈也皱了眉，“夫人别急，您手里不是有一味药能解百毒？那幻魂香说到底也是个毒，说不准您的药能试试。”
苏妈妈的话有些道理，秦南音咬着唇，点了点头，“对，那我先走就回府去拿药。”
“我差人送夫人。”苏妈妈说着便要去叫人，却被秦南音拦下，“不必了，这里离太子府也不远，我走回去就行了，您别差人送我了，免得又惹来麻烦。”说话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自腰间取出一锭银子，“这不多，但总胜过没有，您先拿着。”
“我怎能要夫人的银子，不可不可！我们这间铺子，能养活自己。”苏妈妈忙推脱，却是被秦南音将那银子强行塞进了衣袖里，“苏妈妈！我是蜀香楼的楼主，你们都是我蜀香楼的人，理应是该有我养着的！眼下我也没时间同你们多说，等处理完秦府的事儿，我再让梅儿多拿些银子来！您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秦南音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脚下步子飞快，一心只想着早些回府去拿紫芯，好去秦府救人。
这心一急，脚步自然就不太稳，加上前几日刚落了雪，地上积雪未化，眼看着前面不远就是太子府，秦南音却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往后仰着摔去。
心下猛的一阵惊慌，完了，这一摔，只怕孩子就危险了！
但预想的疼痛并未传来，秦南音被一双大手抱起，整个人都在空中转了圈才翩然落地。
“怀了身孕还这么不小心，该罚！”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温怒，一只大手更是不客气的在秦南音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秦南音这才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此刻正搂抱着自己的男人。
上官玄烨。
他正冷着一双眉眼，眼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
“殿，殿下？”秦南音这才唤出声，惹得上官玄烨轻声一笑，“怎么？这才两日不见，就不认得了？”
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上官玄烨便未曾出现过，便是今早回秦府，都是秦南音自己一个人去的。
秦南音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冲着上官玄烨福了福身子，这才道，“殿下总算是现身了，秦府出事了。”话说到这儿，秦南音竟是微微松了口气。
有上官玄烨在，秦府那边，应该会好处理许多吧。
听着秦南音的话，上官玄烨眸间一沉，“两日未见，这便是你要说的？”不问他去了哪儿，只说秦府出事了？
秦南音一愣，自上官玄烨的眼里看出了深意，当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却听他低哑着声逼问，“再没有要跟本太子说的了？”
秦南音眉心微蹙，她自然明白上官玄烨的意思，纠结了一下才开了口，“殿下，这两日去哪儿了？”
他似是很满意她的提问，沉声一笑，这才道，“与朝廷重臣商议了些紧要的事，回头再告诉你。”
“……”这不就是不告诉的意思，既然不告诉为什么又逼着她问？
暗暗翻了个白眼，秦南音无声叹息。
上官玄烨却仿若心情很好，柔声问道，“你方才说，秦府出事了？”
“哦，对！我现在回去拿点东西，然后你陪我去趟秦府好不好？”一想起秦府的事儿，秦南音便又急了，也不知道秦老爷此刻怎么样了！
可她急，上官玄烨这边却是一点都不显得急切，只微微挑着眉看她，“你说什么？”
“陪，陪我去趟秦府啊……”秦南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以为自己是说错话了，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哪儿错了。
却听他开口，“好。”短短的一个字，偏偏透着笑意。
听到他答应了，秦南音便也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往太子府里走。
走了两步，便又忍不住回头看他，只见他站在原地，没有要与她一起进府的样子，只是那样的目送着她，眼光温柔。
所以，他干嘛突然怪怪的？脑袋被门夹了？
摇了摇头，秦南音决定不再去想这事儿，快步去了自己院子采了紫芯，便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走出府门时，就见上官玄烨正站在街对面等他，一旁候着一辆马车。
只这一眼，秦南音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上官玄烨方才会是那样的反应。
是因为，她没有以殿下，臣妾这样的相称吗？
她用了‘你’跟‘我’，莫名就显得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些。
可她方才只是急的忘了要尊称，而他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他，是认真的吗？
见她迟迟不过去，上官玄烨不由的沉了眉，这就要过来接她，却又见她拎着裙子小跑而来。
上官玄烨忙迎了上去，就见她脚下一滑又要摔去，忙伸手去抓。
她被猛的一拽，未曾跌倒，却不期然的撞进他怀里，被他顺势搂抱住。
“都说叫你小心些，一会儿再摔了！”低沉的责骂，却让人心头一暖，秦南音被他不松不紧的搂着，竟然也没想着推开他。
“外头冷，上车再说。”他沉声道，搂着秦南音的腰，扶着她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挡住了外头的冷风，上官玄烨凑了过来，蹲在她面前，一双大手将秦南音的双手给紧紧包裹住了，“今日外头冷，也不多穿点。”他的每一声责怪都带着关切，秦南音只觉得自己耳根子太软，一直软到了心里。
看他低头为自己暖手的模样，哪里像从前她所认识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于是，柔声开口，“既然知道外头冷，怎么不在马车里等我。”
她说，‘我’
他搓着她手的动作忽然一顿，茫然的抬头看她，眼里染着几分狐疑，仿若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见状，秦南音便歪了歪脑袋，冲着他灿烂一笑。
他瞬间便明白了，垂眸点了点头，搓了搓她的手，而后将她的手分别拿起，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两侧。
秦南音着实吃惊不小，她这双手冰凉，入冬来从未暖过，即使方才被他搓了这许久此时也是凉凉的。
他却将她冰凉的手就这么放在了他温热的颈间，冰凉的指尖传来他的体温，她只觉得那温度，快将自己的心都暖化了。
“我不是去跟大臣商议重事了。”他突然开口，眼眸低垂着，未曾看她。
她微微一笑，“恩，我知道。”
闻言，上官玄烨这才抬眸看她，“你知道？”
“恩，你身上酒气未散。”之前他抱住她时，她便闻到了。
去哪个大臣府里谈论何等要事，需要喝这么多酒？
他仿若是被她一眼就看透彻了一般，略显窘迫的低头，复又抬起，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可是熏到你了？”
秦南音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淡淡的酒香，不碍事的。”
他便又低下了头去，在她面前，显出他卑微的一面，“那夜离开你院子之后，我便去了京郊别苑，今早方才清醒过来，耽误了陪你回秦府，是我怠慢了。”
“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怨不得你。”秦南音轻声说着，他说他那晚就走去了别苑饮酒，直到今早才清醒，想来所为的，就是她腹中这个孩子。
果然他那晚说的话，信不得真。
“我的确做不到将他当做亲生的来看，但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变。我会倾尽全力护他，亦会传他太子之位，我发誓。”他说着，果真便举起了一只手，指天起誓，“若有半句虚言，不得……”
他话未说完，秦南音惊得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只觉得自己的心正猛烈的跳动着，眸光闪烁，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手，方才在他颈间暖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些温度了。
他便这么将她握着，垂眸看着她细嫩的小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来回轻蹭，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可以做到所有他答应过她的事，可他，有一个条件。
抬眸，漆黑的双眸染着几分期望，如同一只等待着主人施舍的小狗，“你也替我生一个，好不好？”
她不由的一愣，撇开了眼不再看他，只急着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殿下您还醉着。”
无奈他猛然攥紧，眉间跟着微微一沉，低喝，“你知道我清醒得很。”
她挣不开他的手，便索性放弃了，一双眼看着别处，应该是坚定的眼神，如今却闪烁得厉害。
“你看我。”他沉声下令。
她却罔若未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不知所措。
“看我。”他又是一声令下，低哑着声音，染着蛊惑。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来，不期然得撞进他如墨的眼眸之中。
“只生一个，不管男女，我都够了。”他说得极为认真，仿若是怕她不肯答应似得，便又加了句，“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你跟我的孩子……”
她该是拒绝的。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决不能答应他什么。
可话到嘴边她才惊觉，只一个‘不’字，竟是如此难以开口。
好一会儿，她才蹙眉回了句，“以后再说吧，还早呢。”
她肚子里这个还要八，九个月之后才落地，更何况是给他生孩子。
“不行！”他猛的一皱眉，也不知是不是借着点昨夜的醉意，此刻竟好似是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我要你现在就答应我。”
秦南音无奈叹了口气，“便是现在答应了，那也是以后的事。”
“那你这就是答应了？”他反问，眉间染上了几分愉悦，“答应了？”
秦南音张了张嘴，分明是还要说些什么的，却因着他脸上那份欢喜而生生的止住了。
他像孩子般笑着，哪里有半分太子之姿，哪有半点像她所认识的那个上官玄烨？
事实上，他今日所见的上官玄烨，又何曾展露过半分太子之姿？
他自方才开始就像个孩子似的蹲在她面前，哄她，讨好她，就连生孩子的事儿也像是在讨价还价似的。
想到这儿，秦南音竟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看她笑，他微微一愣，而后便仰头凑了上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吻上了她的唇。
仍是那般小心翼翼的，轻轻碰触，不敢逾越半分。
像是在讨好，感谢着她的隆恩，又像是在试探，不知可否再进一分。
她微愣了一会儿，微微往后躲了躲。
两人的唇也因此分开了些，却只隔着那不足一寸的距离，呼吸，温暖着对方的双唇，秦南音只觉得唇瓣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抿了一下。
便是这一下，仿若是点燃了上官玄烨心里那隐忍已久的火。
他猛的扑了过来，双手撑着车避，双唇将她的唇彻底吞下，步步侵略。
她退无可退，他此刻的狂热让她想起了那夜宫里的御花园。
想起了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心口猛的一滞。
秦南音赶忙将他推了开去，却不知是因为被他吻得气急还是想起了那夜的御花园而慌得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看她如此，眼角竟还染着泪，俨然一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模样，上官玄烨长叹了口气，这才坐正了身子。
“我逾越了。”
秦南音没有回答，低头将眼角的泪拭去，坐立不安。
马车缓缓停下，只听车夫唤道，“太子殿下，秦府到了。”
“知道了。”上官玄烨应声，率先下了马车。
秦南音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长长的吐了出来。
揉了揉脸颊，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才跟着下了马车。
而此时，秦府已然大乱。
刚刚踏进秦府的大门，就见梅儿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拉着秦南音就到，“娘娘，不好了，秦老爷他……”
梅儿话音还未落，便被远处一道高亢的歌声给打断。
“北风吹，吹啊吹，吹，吹……”曲不成调，一听就是秦震天的声音。
秦南音不由的一惊，蹙眉看向梅儿，“怎么？还是来晚了？”
梅儿紧皱着眉，只道，“一言难尽，娘娘还是先去看看秦老爷吧！”
闻言，秦南音点了点头，这才急急忙忙地朝着秦震天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就见秦震天在院子里仰天高歌着，双臂举得老高，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又跑到那边，俨然已是一副疯了的模样！
有丫鬟小厮上前阻止，却怎么都拦不住秦震天，反倒是被他推开。
此时的秦震天离去极大，被他推开的那些丫鬟小厮全都是摔在了地上，有些更是不甚摔破了手，一来二去，竟也无人敢上前去拦着了。
秦夫人跟刘氏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而秦毅川则是急得就差跳脚了，“爹，您停一会儿好不好，爹啊！”
可此刻的秦震天哪里听得进去半句话，依旧是我行我素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唱着那不成调的曲子，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见不到秦南音来了，秦毅川才急忙跑了过来，“大姐，你看这，这该怎么办啊！”
秦南音紧皱着眉，看秦震天的样子，虽是疯癫了些，但似乎并没有暴力倾向，这才从这秦毅川道，“我过去看看。”
说着就要上前，却被上官玄烨一把拦住，“让秦府的小厮去给他拦下就好，你去做什么？”
说罢，便冲着那些不敢上前的小厮道，“还不去将你们老爷带进屋去！”
太子殿下下令，谁敢不听？
小厮们这才齐齐上前。
见这么多人来抓他，秦震天仿若是受了刺激，曲儿也不唱了，只一个劲的惊呼着，“你们做什么！你们抓我做什么！放开我！”
他当真是被吓坏了，拼了命的挣扎，三五个小厮上前才勉强将他制住，架着进了屋去。
被架进屋的秦震天开始哭闹起来，上官玄烨指挥着几个小厮拿绳子来将秦震天困在了椅子上，不让他起身动弹，一场闹剧才稍稍收敛些。
只是秦震天的哭声依旧，那嚎啕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般，着实叫人不忍。
秦南音紧皱着眉站在门外，心里隐隐有些歉疚。
若非她出主意让秦毅川将幻魂香换了，说不定此刻秦震天还是好好的。
唉……
忍不住一声叹气，就听秦夫人冷冷的撇了秦南音一眼，这才道，“太子妃还真是神机妙算，知道老爷疯了，立马就赶来了。”
闻言，秦南音这才看向秦夫人，不由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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