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吕婧心中还在思量如今京中姐妹们是何模样，侍女甜儿捧了一个锦盒进屋，“小姐，表少爷亲自来迎，夫人吩咐您梳洗后到前院见礼。”

　　心中讶异，吕婧绣眉微蹙：“你说表哥来迎，是哪位表哥？”

　　“启禀小姐，是大姨夫人次子，护国公府罗二公子。”

　　“竟是二表哥，”吕婧捂唇，紫妍眨眨眼道：“果真不能在人后说闲话呢。小姐，表少爷亲自来迎，奴婢为您挽个散花髻可好？”

　　杏儿点点头，“散花髻啊，可是最衬小姐脸型呢，娇美端雅，连老爷也赞过几次。”吕婧亦是娇羞颔首，三个水灵灵的丫鬟立即着手为吕婧装扮。一炷香后，妆容精致的吕婧来到堂前，果然有一名气度无双的青年男子坐在父亲下首。吕婧目不斜视，朝上首吕道荣夫妇盈盈一礼：“父亲，母亲！”

　　吕道荣见长女姿容华美，满意点点头。刘氏轻咳一声，招手唤吕婧上前，“婧儿，这是你姨母家的表哥，多年未见，快过来见礼。”吕婧闻言上前，罗译连忙起身朝吕婧拱手，“见过表妹。”

　　“表哥有礼！”吕婧玉面含羞，侧身避开罗译，行了一个蹲礼。

　　见女儿侄子站在一起男才女貌甚是养眼，刘氏笑问：“成德，幼年你常带婧儿一起玩的，现如今可还认得？”

　　罗译轻笑，“表妹还是行止温柔，跟以前一样，而且越加光彩照人了。”

　　刘氏笑容和蔼，“呵呵，难得你百忙之中抽空来迎。前日收到府上来信，我就与你姨父道是姐夫太客气了，成德如今在仕，侍奉君主必定忙得很，不必亲自来迎。”

　　“姨母容禀，侄儿前几日当差之时不慎受伤，圣上怜下，允我在府中休养半月。现在伤无大碍，听说姨父姨母进京，该来相迎。”

　　“嗯，文武全才，事亲至孝。成德这般的人品，可惜姐姐无福看到······”想起逝世多年的亲姐，刘氏用帕子拭着眼角。吕道荣皱眉，“夫人，成德如今成材，姐姐上天有灵必是高兴的。你提这些做什么？”

　　刘氏破涕而笑：“我是看着孩子们已经长大，心中一时感慨，成德不要怨姨母。”

　　罗译温文尔雅：“姨母言重，我也时常忆起母亲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又朝吕道荣道：“姨父此番进京述职，听说圣上有意安排您主事工部，姨父一身才学必会在京城大放异彩。”

　　“哦，竟有此事。”吕道荣年初便托付长兄在京城为他留意合适的职位，四部之中最为中意工部，只是工部历来被崔太后一系掌控。没想到皇帝有意让他入主，看来皇家里的事情还是暗流涌动。颔首道：“不管在何职位，老夫都奉行忠君爱国。成德在皇上身边侍候，亦要牢记此事。”

　　罗译起身，“是，侄儿谨遵姨父教诲。”

　　中午用过饭食，吕道荣心情大好吩咐启程。吕婧轻纱掩面，由侍女扶着登上马车。吕婧的长兄在交州为官没有随行，发妻生产时病逝，两名小儿由刘氏带着。刘氏的*吕媛跟他们年纪不相上下，带着二人围着突然出现的俊美表哥叽叽喳喳不肯上车。吕媛方才五岁，生得玉雪可爱，樱红小嘴软软唤罗译：“二表哥，听说京城的冰糖葫芦很好吃，媛儿想要。”

　　罗译微笑点头，将吕媛抱上马车，承诺道：“媛儿想吃的话，二表哥进城就给你买。不过路上却是不成，你得乖乖休息，到时候才不会累。”

　　“嗯，”吕媛头点得似小鸡啄米，糯糯道：“媛儿最听话的，姐姐你说是不是啊？”马车上的吕婧闻言，伸出玉指轻点吕媛额头，娇嗔道：“你呀，就是个小馋猫。”抬手取下障面轻纱，笑对罗译道：“二表哥是第一次见媛儿吧，听说大表哥家里的侄儿侄女已经入学，媛儿却还一天只惦记着吃糖呢。”

　　听到吕婧编排自己，吕媛小嘴翘起：“姐姐坏！”

　　“呵呵，”罗译伸手抚着吕媛的脑袋，笑道：“媛儿还是小孩子，正是吃糖的年纪！”

　　“嗯！”得了表哥赞同，吕媛小脸放光，乖乖在马车上坐好。那边刘氏带着孙子孙女登上车，有些不放心问道：“成德的伤不要紧吧，这样来回奔波，要不还是乘车？”

　　罗译抱拳：“姨母放心，侄儿的伤已无大碍，就让侄儿为姨父姨母护驾进京吧。”

　　刘氏仍旧不放心：“嗯，那你千万不要勉强。”

　　“是。”

　　打马行到队伍最前方，罗译带领的十余骑布列整齐，与一般家臣迥异。吕道荣暗自点头，兄长来信时总说圣上猜忌护国公府，但是有这般实力者，又怎会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上轻易倒下。博学鸿词科的榜首么，看来亦是非同小可。

　　刘氏的马车中，两个小孙儿叽叽喳喳说着新见的表叔骑着高头大马好威风。思及自家女儿眼中爱慕，唇角微挑，无论权势人品，看遍交州世家子弟的刘氏觉得只有罗译堪与自己的掌上明珠相配。此番能顺利进京，也不枉她逢年过节下大力应酬京中那位鼻孔朝天的妯娌。两家是至亲，两个孩子又是幼年玩伴，刘氏深信罗译不久就会是自己的东床快婿。

　　吕媛上车一会儿便睡着，吕婧纤细的手指把玩着绣着幼荷的手绢。脑海中一遍遍回现今晨与罗译初见的情景，他就那般端坐在堂上，如书上所说，修容如玉，端仪如松。自己进内时，凤眸漫不经心扫来，眼神中那一刹那的惊艳毫不作假。看得出他是欣赏自己容貌的，而世间男子，再无他这般能与自己相配的。吕婧暗暗想到，母亲必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否则断不会让自己簪上原本重金打造预备进宫觐见所用的九华钗。

　　马车不时微微颠簸一下，车帘偶尔荡起，吕婧在光影中捕捉那个端坐马上的修劲男子。杏儿服侍吕婧多年，略微猜到主子心意，低声道：“白日里天气晴好，小姐要不要打开窗帘透透气？”

　　心中很想将罗译的身姿嵌在眼中再也不拔出来，吕婧却顾忌自己身份，摇摇手道：“罢了，路上人多眼杂。”紫妍瞪了杏儿一眼：“不错，小姐身份贵重，不能被人轻易看去小姐容貌。若是杏儿你还是改不掉这看到美男子就转不动眼睛的坏毛病，我就禀明夫人将你送去配小厮。”

　　杏儿吐吐舌，连忙装作为吕媛盖薄毯掩下心虚。吕婧却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表哥是府里的亲戚，杏儿你往后有福了。”

　　见吕婧为自己说话，杏儿福灵心至：“要是小姐与表少爷成了亲，杏儿可以天天看俊姑爷，那才是有福呢。”她越说越没有体统，紫妍怒目道：“死丫头，这样的话也能说的吗？小姐是大家闺秀，亲事自有老爷夫人做主，你多什么嘴？还不掌嘴？！”

　　杏儿见紫妍动怒，哀哀求饶。吕婧亦被点醒，京中多少闺秀，二表哥却至今单身，想必一般女子也入不得他的眼。自己容貌上等，若是自降身份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恐怕会遭到二表哥厌弃。冷声对杏儿道：“紫妍说得对，杏儿你日后断不可再说这样的话。媛儿还睡着，掌嘴之事暂且记着，下次再犯一并重罚！”　吕婧性情温和却也果决，在府中颇有威信，杏儿见她动怒，忙发誓再也不胡说，小心翼翼在马车角落伺候。

　　晚间宿在京郊，罗译包下客栈所有院子。吕道荣谈兴颇佳，吩咐店家预备京城菜色与罗译闲谈至子时方才睡下。刘氏命人送来醒酒汤，低声劝道：“一路行来甚是辛苦，老爷纵是爱惜成德之才，日后多得是时候详谈，何必不顾自己的身子呢？”知道刘氏为人贤淑，吕道荣道：“多年来京城之事都是靠与大哥书信得知，然而现在情形有变，大哥一家已经将宝压在了婕妤侄女身上，就盼着能一举产下皇子。可是历来夺嫡都分外艰险，圣上正值壮年，现在站队为时过早。”

　　刘氏被说得心惊胆战，吕道荣在交州多年亦有当年罗珏之妻与平王妃同出一门有关。好不容易熬到了圣上放下厌弃之心，她可不愿再生事端。皱眉道：“毕竟婕妤娘娘是大伯女儿，你这当叔叔的无力改变大伯他们的想法，太子已定，老爷牢记忠君爱国便是。”

　　吕道荣抚须颔首，“我亦正有此意，先在京城站稳脚跟再说不迟。太子现在已有十一，听说聪颖早慧，外家燕国公兵权在握，皇上怕是不会轻易动摇太子之位。夫人睿智，家里有你，我很省心。”刘氏绞了热帕子为吕道荣净面，闻言面上一红，低声道：“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作甚？”

　　“呵呵。”吕道荣轻笑，成亲多年还是这般容易娇羞。轻执素手，夫妻二人掩下床帐一夜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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