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是啊，一切都变了。就算我让人送信与你，你也没有只言片语回音，可知道我现在就像砧板上的肉，端看别人想怎么整治。大嫂当年说过要让我们两个成亲，你现在真的不管我了吗？真的要让我嫁给崔元浩那个纨绔？”
罗译无奈：“当年我们二人年幼，先太子妃只是戏言，我从未对公主有非分之想。承恩侯府鲜花着锦，公主下嫁崔府，以后的日子必定顺心安宁。不宜流连内宫太久，卑职告退！”
“二哥哥你···”
“公主的二哥乃是亲王，卑职万不敢当。”罗译拧眉，见昔年娇笑的小妹妹满面绝望，于心不忍道：“世间之人，贵在惜福。既然面前是坦途，公主不必想太多，一切顺应天意而为 吧。公主保重，卑职告退！”
冷心绝情的人翩然而去，长宁公主如玉般光洁的面庞终于滚下一串泪水。离去的罗译心中亦是不好受，先太子与太子妃皆是温和之人，太子妃卢氏与大嫂同出镇国公府，当年崖山坠崖之后大嫂曾惊慌失措一段日子，生怕帝王屠刀伤及护国公府。宫里的长宁公主是当年的孝贤皇后所出，与先太子皆是先帝嫡出子女。先皇后产后不久就香消玉殒，罗译也曾像带妹妹一样陪伴过她。可是现在公主一颗芳心错付，罗译只得狠下决心斩断公主的期盼。否则本就摇摇欲坠的护国公府更会遭到帝王厌弃，公主日后在崔家也不会好过。
回府后大嫂卢氏准备了贺喜的家宴，景明二人饭后回房歇息。罗译父子三人对饮，罗钦方近日有些咳嗽，先行回房休息让两个儿子说些体己话。罗珏笑道：“成德此番终于在朝堂上有了名声，你大嫂今儿问我何时张罗家里宴请亲朋好友，我想着是要问问你的意思。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这个···”
见罗译沉吟，罗珏笑道：“你若是仍旧不想兜揽来宾，只管招待你的朋友去，其他人有我和你大嫂。毕竟如今府里式微，更是不该断了朝廷里的亲戚情分。”
“大哥多虑了，只是操办之事太过麻烦大嫂，成德心中有愧。”
“既是这样，男宾由你招待如何？”罗珏笑道：“等圣上赐职旨意下来之后就发帖，府里多时没有热闹过了。”
罗译心中一动，大哥少年之时便驰骋沙场，在府中沉寂时间的确是太久了。面上一片和煦道：“全凭大哥安排。”
“好。再饮一杯····”
之前罗译凭借献上祥瑞一事使得皇帝龙心甚悦，已经被封为殿前三品带刀侍卫，名义好听却只是个花架子，现如今罗译取得了正式功名，一首金缕曲剖肝沥胆尽显忠义。皇帝在朝野上奉行平衡朝臣势力，崔氏作为外戚日渐势大，护国公府手握边境三十万大军，一直兢兢业业镇守最为苦寒的北境，皇帝戒心大减，朱笔一挥让罗译一跃而成为一品御前行走，负责皇帝出行扈从事宜，在诸人眼中，赫然已是皇帝面前一大红人。
护国公府的花会在罗译正式上任前如期举行，京中获得请帖的人家全数前往。护国公府占地颇大，前院跑马练武场齐备，中央是一个遍植翠树的大花园，花园一墙相隔处靠近后院的池塘中养了五色彩鱼。罗珏父子三人在花园中宴请男宾，卢氏招待一干女眷在池塘外的凉亭中赏花玩乐。
沈宛与王琎僔进府之后便被府中侍女带到了凉亭中，事前得了罗译请托，知道王琎僔与罗译私交甚笃，卢氏见到沈宛后执手将她介绍与亭中诸位女眷。
镇国公夫人段氏作为卢氏母亲，面容和善，首先笑道：“王司业之名早有耳闻，沈姑娘果然端庄静雅。”
沈宛面上飞上红霞，卢氏笑道：“这是我的母亲，最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娘子，沈妹妹不要拘礼。”沈宛忙屈身行礼道：“宛儿不敢当国公夫人称赞，外祖父常言京城三公夫人皆是和善豁达，晚辈向夫人请安！”
“呵呵，好孩子。”段氏眉开眼笑，看向对面座上的云氏笑道：“之前听闻沈姑娘与承恩侯云夫人是远亲，先前还在承恩侯府上住过一段时间。承恩侯府教养女儿有道天下皆知，想必沈姑娘深得云夫人精心教导吧？”
沈宛颔首：“夫人说的是，在侯府的时候姨祖母确实精心教导了宛儿许多道理。”行云流水般向云氏一礼，面上笑容和煦，双眼明亮，让众人眼前一花。边上一位妇人笑道：“哎哟，这孩子好亮的双眸，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清亮的眼神了！”
卢氏笑道：“陈夫人说的极是，沈妹妹的双眼果真是清亮得紧！”是燕国公夫人陈氏，沈宛忙向其行礼。
“宛儿由她外祖父教养得很好。”云氏浅笑道：“我甚是喜欢她，想着她将来便要花落别人家，心中很是不舍呢。”
在座诸位皆知道承恩侯府有意尚公主，陈氏笑道：“女儿家大了都是别家的人，云姐姐舍不得沈姑娘，可惜府上却没有适龄的公子了。否则亲上加亲不是很好？”
“姐姐说的是，我呀，就端看谁家郎君有福气能将我的宛儿娶回家了。”
云氏几人说的热闹，沈宛心中却是冷笑，承恩侯府别人或许趋之若鹜，自己却是不屑一顾。卢氏见几人毫不避忌当面说起沈宛的亲事，丝毫不顾及沈宛，心中一惊，这可是小叔请托过的，不能让人太受委屈不是。
与段氏交换了一个眼神，段氏开口道：“打住打住！瞧瞧咱们，只顾自己说的热闹，没看见沈姑娘已经羞得俏脸通红了，哪有当着孩子的面这样说的？”言下之意有些职责几人口不择言，云氏心中恼怒，这段氏还是出嫁前一般直来直去，丝毫不给人留情面。见场中有人面带揶揄，想起京中流言，摆摆手道：“不过是有感而发，倒是没有想周全，宛儿第一次来国公府，出去和小姐妹们玩儿吧。”
卢氏挽了沈宛的手道：“正是这话，小姐们在园子里玩投壶呢，沈妹妹随我来吧。”向场中诸位夫人告罪，二人出了凉亭来到园子。
今日护国公府花会也有为罗译相看的意思，三公之中唯有段氏带了府中庶女和两个侄女前来。其余侯府中的小姐们多有倾慕罗译人品的，得了家中授意也是打扮得珠光宝气。见卢氏亲自领了沈宛前来，一身烟蓝色交领襦裙包裹着沈宛曼妙身姿，头上一支白玉簪几朵珠花衬得沈宛双眸明亮如仙子出尘。女子间的嫉妒之心瞬间发酵，御史中丞次女刘兰娇声道：“这位小姐好面生，请问是？”
“刘小姐，这是国子监王司业孙女沈宛妹妹。若我记得没错的话，二位同年，沈妹妹比刘小姐小几个月。”
“哦，原来是沈宛妹妹。”刘兰掩唇一笑，招呼玩伴过来道：“王司业文才出众，嫣儿你的京城第一才女之名要不保了。”那名少女款款走来，粉色月华裙样式精美，三千青丝点缀淡黄色玉饰，若一朵绽放的牡丹，美艳不可方物。沈宛正觉得其人有些面熟，听见骆嫣儿朱唇缓启：“沈姑娘吗？的确，大长公主的花会上能走上虹桥流光，当然胜过我等许多。”
又是一个面上带笑，眼神却如冰霜的女子。沈宛不知道何时得罪过她，浅笑道：“这位小姐说笑了，沈宛琴棋诗画样样不精，当不得小姐称赞。”
“怎么会，大长公主金口说过沈小姐字写得好，沈小姐不要太过谦虚了。”
终于想起这位就是当日大长公主花会上画了一卷菊花图，得了众人交口称赞的吏部尚书之女。沈宛笑道：“呵呵，大长公主的花会上骆小姐一副菊花图惊艳众人，沈宛心中着实佩服得很。沈宛初来京城，大长公主待晚辈和睦，赞美之词更多的应该是勉励吧。”
卢氏惦记着凉亭中的客人，笑着打圆场道：“沈妹妹说的是，谁不知道骆小姐才名京中第一，今日二位不妨一起交流研习。子晴子燕你们过来，帮我陪沈妹妹四处逛逛。沈妹妹长于你们二人，要唤姐姐。”卢氏两个表妹出自庆阳侯府，母亲与卢氏之母是嫡亲姐妹，都长着一张不太艳美的脸，好在皆是气质温和。邹子晴闻言上前道：“沈姐姐好，我们刚才还在说要去池塘边喂鱼，沈姐姐一起来吧。”
“二位妹妹好，听说国公府的彩鱼来自海外，正想着去见识一番呢。”
“呵呵，那就好，姐姐随我们来。”
假山上，一丛翠竹掩映的小亭中，罗译闲闲端着酒杯看顾贞鸣作画。徐哲喘着气跑上前道：“公子，您在这儿啊。国公爷让您去呢。”
尚未回应，一直埋首的顾贞鸣抬头笑道：“已经作了十余首诗，就说你家公子文思枯竭，在找灵感呢。”
“这······”
“去，就这样说。”顾贞鸣笔下美人已然画好。骆嫣儿立于老松边，身姿飘然。罗译上前看了一眼轻笑：“子恒今日发挥有些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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