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麦加迪亚攻防战 三
巴瓦布的出现极大的刺痛了图塔战将们的自尊心。哈苏内赫、乌代、扎乌里、迪比等人都是咬牙切齿的返回各自部队，依照奥玛·图塔的最新指示，也就是巴瓦布的方案，重新进行攻城布置。在他们一声声的呵斥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们都被逼得上串下跳。工作效率着实提升了不少。
1月27日12时，也就是命令下达的当天正午，哈苏内赫率领两支重装驼骑兵大队、一支重装骑兵大队、七支轻骑兵大队浩浩荡荡的离开营地，直扑麦加迪亚城南。十万战马在沙漠上奔驰的景象何等壮观，扬起的烟尘随着干裂的风飘散，覆盖率小半个麦加迪亚。南城墙上的守备士兵见状急忙撞击预警的吊钟。一支百来人的队伍押着十来辆大车正在进城。城门口职守的的士兵一涌而出，将堵在门口的两辆车拉了进去。本就只开了一半的南门在十几人的外推内拉之下紧急关闭。后面的几辆车只能被关在城外。在城墙跟下待命的武士团差不多同一时间也慌慌张张冲上城头，个个如临大敌。然而烟尘消散，图塔骑兵只是停留在据城二十里的地方，并没有攻过来。
随骑兵大军行动的新任首席万骑长巴瓦布站在一座小沙包上远眺麦加迪亚。那绵延不绝的金顶，那敦厚古朴的城墙，还有那城墙上或气恼或慌张的士兵，终于让他从之前的高亢情绪中跌回了现实。他都做了些什么？这可不是萦绕在他脑袋里三十多年的儿时梦想。这是战争，一场真真实实的战争！他真的在统帅千军万马，也真的要面对流血牺牲。他没有退路，只能大步向前走下去。
“他们看起来很惊慌！不过反应倒还迅速。”巴瓦布对陪着一旁的哈苏内赫说。其实他自己也是激动难平。
哈苏内赫点点头。他不像乌代那样自大，还比较认可巴瓦布的能力。“突然出动这么多骑兵，他们恐怕以为是要攻城吧。”
“骑兵攻城？真是没常识！”巴瓦布讥讽道，“不过这样也好。你每天上午、下午都带上两三个大队绕城这么兜一圈。”
“多几次，他们就不信了。”
“我就是想要他们麻痹大意。”巴瓦布拍拍哈苏内赫的肩膀。“简单的搭个营地，能够当当太阳就好。要保持警戒，务必保证有一半骑兵随时能出动。”
***
雷扎伊·赛义德一夜未合眼，通宵都在暮色大殿里的巨大沙盘前就图塔大军可能的攻城模式进行推演。图塔骑兵主力出现在城南的报告传到他那里的时候，他刚刚被伊登王劝回房间休息。起初，他也没猜到图塔人的真正意图，直到他拖着一夜未合眼的疲惫身体来到城头，看到图塔骑兵在烈日下打起简单的帐篷，才明白对方居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实施封锁。他脑袋里的第一念头是出动城内全部三支骑兵大队与埋伏在城外沙丘地带的主力骑兵一起来一次里应外合两面夹击。然而这个念头只是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打消了。图塔骑兵选择的扎营的地方距离麦加迪亚大约二十里，四周非常开阔。良好的视野能让他们第一时间发现敌情。而距离上也足够他们在接战之前做好战斗准备。雷扎伊虽然对本部落骑兵的战斗力很有信心，即便人数上差了一点也绝不会落于下风。然而当前的局势下，他可舍不得将宝贵的机动力量用于单纯的消耗。而且他有一种感觉，对方的指挥官既然想到用这种方式进行封锁，那么他多半也不会选择骑兵主力之间的决战。最可能的情况是，本方骑兵一出动，他们就会撤退，而本方骑兵回城之后，他们有重新回来，就像牛皮膏药一样打不走，甩不掉。按照这个逻辑，恐怕也只能暂时接受被封锁的事实了。
麦加迪亚四面都陷入图塔大军的完全封锁的实施一经确认，雷扎伊脑袋里的第二个念头是——坏了！他想起25日，也就是前天的半晚，朱拜兰方面有灵隼送来消息，黑岩部落押送物资的运输队已经启程向麦加迪亚进发，同行的还有安达曼部落的一个万人武士团。他们的行踪一旦暴露，图塔骑兵主力势必去围剿。这两支队伍除了单纯的步兵，还有大量工匠，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数倍于己的骑兵围上，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哎~是我考虑的太简单了，真不能小看图塔人啊！雷扎伊觉得自己在运输队进城这件事上考虑得太过轻率，才会出现如此窘迫的情况。不过他很明白，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图塔主力骑兵在南门外游荡的消息通知给运输队，让他们提早躲避。可是现在派轻骑兵出城送消息无疑是送死，用灵隼去找一支行进中的队伍又很有可能错失。该怎么办？
沙班，只有靠你了沙班！雷扎伊抓过自己的随行侍从，用极其稍有的慌张语气吩咐道，“赶紧派灵隼给沙班大人送信，让他务必先一步找到黑岩那支部队。”侍从赶紧照办。
灵隼刚放出去不久，情况又出现了变化。数十支二十人左右的小股骑兵飞奔出对面沙丘上图塔骑兵的营地，各自分散后向南方疾驰而去。一看这架势就是拉网式的搜索。如果沙班那头不抓紧时间，运输队必然会被找到。
“真他妈出了鬼了！”雷扎伊在回暮色大殿的路上忍不住低声骂了出来。图塔骑兵这一次的行动和之前明显不是一个套路。目标清晰、用兵大胆、考虑全面，肯定不是出自奥玛·图塔的手笔。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呢？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善于用兵的家伙接掌了图塔大军，接下来的攻城战，他又会使出什么招数呢？。
“前天我吩咐的事情都准备好没有？”他转而问身边的侍从。
“大人您是说，在巨奴后面绑绳子和沙袋？北边已经都布置好了。”
“东西两面也要这么做。必须快，明天中午前必须完成！”
回到暮色大殿，雷扎伊再仔细研究了沙盘后才意识到形势有多么严峻。朱拜兰距离麦加迪亚大约四天路程，从时间上算，运输队目前的位置恐怕正好在两座城市的中间，前进肯定是不行的，后撤回朱拜兰也很有可能被发现并追上。沙班即使先于图塔人找到他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清源之王萨克利·伊登也来到了暮色大殿。听了雷扎伊充满自责的汇报，他只能压抑内心中的不安，劝年轻的万骑长要相信同伴。
接下来的时间里，伊登王在暮色大殿里踱着步子。雷扎伊伏在沙盘上，时不时派出几道命令，对城防做出调整。哈雷·杜伊等战将树立一旁，不敢啃声。他们都知道，这时候两人心里恐怕都担忧着运输队的命运，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沙漏中的沙子一点一滴的流逝。红日西沉，新月初现。终于有灵隼送来最新的消息。沙班在接到雷扎伊的通知后立即派好几个熟悉地形的游骑兵去找运输队。其中一人找到了正在大沙丘后休整运输队，并将他们带到远离正常路线的一处隐秘的坳谷里。接近三万人的运输队刚一入谷就有图塔的骑兵在远方飞掠而过。看样子应该是没有被发现。真是有惊无险！
看到沙班的报告，哈雷·杜伊双手合十，长叹一声“神明保佑。”伊登王也松了一口气。只有雷扎伊面色深沉，两道浓眉却依旧紧拧着。
“不要高兴得太早啊。运输队现在的处境还是很危险。”他拿着沙枣树枝做成的细长指示棒在沙盘上圈出麦加迪亚和朱拜兰之间的广阔区域。“我看图塔人这架势是铁心要把我们和朱拜兰直接的连续切断，肯定会不间断派出骑兵在这一块拉网侦查。”他接着指了指沙盘上的一个点。“那个坳谷在这里。运输队出来之后走不远就会被发现。即便是往朱拜兰全速撤退，图塔主力骑兵一天之内绝对能追上。”
“趁夜色走，会不会好一点？”一名千骑长问。
站在一旁的哈雷·杜伊啃声道：“今天是新月，光线不够。不点火把，前面十步都看不清楚。”
“原地等也不行。他们有三万多人，吃喝都是不小的消耗，何况，白天太阳那么大。不搭帐篷肯定晒死。”
暮色大殿在雷扎伊说完这番话后一下子陷入死寂。伊登王见一众将领都是愁眉苦脸，劝道。“已经很晚了，我叫人准备了晚饭，先吃饱肚子，再想办法吧。”
雷扎伊感激的看着自己的王，点点头，却一点胃口也没有。随后的那一顿饭，吃得相当沉默。哈雷·杜伊他们几个偶尔蹦出一两句建议，都不算是万全之策。雷扎伊其实想到了一个方案，但那个方案牵扯太大，他很犹豫，也就没有急着说出来。
到了午夜，灵隼送来了朱拜兰方面的消息。这次不同以往，是一张被裁剪得很长的条状羊皮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纸卷很重，差点没把可怜的鸟儿累得从天上直接跌下来。不过纸卷的内容却更重要。坐镇朱拜兰的老将法乌济·朱马对于目前的困境，提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设想。他建议，自己带领目前在朱拜兰所有部队大张旗鼓往麦加迪亚前进，做出增援的姿态。他手上现在有一万出头的骑兵和不到两万人的步兵，说多不多，说少一不少。图塔骑兵主力如要围剿，必须全数出动，也就会松开了对麦加迪亚南门的封锁。城内的清源骑兵这时候需要迅速出城和游荡在外的清源骑兵主力汇合，一同驰援。法乌济自己这边，只要准备充分，严阵以待，短时间内不会被击溃，反而会死死牵绊住图塔骑兵主力。清源骑兵主力待图塔骑兵势头转衰之际，伺机从后方发起攻击。双方面里应外合可以打一场大胜杖。
法乌济的这个方案和雷扎伊吃饭的时候想到过，却犹豫着没有说出来的那个方案差不多。雷扎伊之所以没有提，是因为它危险性太大。里应外合的时机需要拿捏的非常准确，一旦没有配合好，被围困的法乌济的部队就很可能全军覆灭。不过，相反的，一旦成功回报也非常丰厚，不但可以确保运输队安全进城，还能彻底打破对麦加迪亚的封锁。
战争，有时候就是赌博，没有必胜，只能全力争胜。
***
双月历6765年1月28日，也就是图塔骑兵主力封锁麦加迪亚城内的次日，朱拜兰城门大开，万骑长法乌济·朱马率领城内所有军队，包括一支五千人的安达曼骑兵、一支差不多六千人的来自中、小部落的混合骑兵队和一万七千人的步兵，在一天中最热的正中午出了城，大张旗鼓向圣城麦加迪亚方向前进。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自然逃不过长期蹲守在朱拜兰城外的图塔游骑兵的眼睛。好几组游骑兵几乎是在统一时间用灵隼向图塔大营进行汇报。
消息送到麦加迪亚城外的图塔军营时，巴瓦布正好在中军帐和奥玛·图塔研究攻城战的细节。图塔族长听到朱拜兰的清源援军出城向麦加迪亚移动，第一反应就是让骑兵主力去堵截，同时盛赞巴瓦布深谋远虑，说：如果不是他的精心安排，这支部队恐怕会在攻城战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增援到位。出动骑兵骑兵封堵麦加迪亚南门的决定至少将破城的时间提前了三日，云云。
巴瓦布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俯身看着沙盘，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奥玛·图塔见他不吭声，便命令侍从传令哈苏内赫，让他出动六支骑兵大队去堵截朱拜兰方面的援军。
“回来！”巴瓦布叫住了转身往帐外走的侍从，抬头说，“吾王，先专心准备明天的攻城。朱拜兰的这支部队暂时可以不管。”
见奥玛·图塔不理解的看着他，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现在出动骑兵，会把他们吓回去的。我希望的是一劳永逸，将这支部队全部歼灭在沙漠上。他们有步兵，从朱拜兰走过来大概需要四天。等他们走到一半，我们再出发也不迟。骑兵主力明天的任务还是封锁南门，配合攻城。说不定，不等援军到，城已经破了。”
巴瓦布说这番话的时候，图塔的第一波次攻城部队已箭在弦上，清源的指挥官们却还一门心思的筹划着如何解救运输队。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所带来的优势，每每在关键时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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