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麦加迪亚攻防战 二
时间来到双月历6765年1月27日，也就是开牧节第三天的清晨。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若是往年，奥玛·图塔恐怕还在头一日狂欢的宿醉中。如今他却已经穿戴齐整的坐在中军帐的正中间。两边分列着图塔大军在麦加迪亚前线的所有主要将领。一部分盟友部落派来的助战部队的指挥官也被邀请列席。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席恩·卡利里。
大帐内一片肃静。奥玛·图塔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其他人也都不敢做声。是人都看得出来，图塔族长将要宣布的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而在当下，最重大的事情非进攻麦加迪亚莫属。
立在大帐一侧的巨大沙漏中沙粒缓缓滑下，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奥玛·图塔的目光长久的盯着摊在地面上的巨大沙盘，却又时不时撇向大帐门口，焦急中流露出一丝倦色。即便已经下定决心，他对整体战局的重重顾虑重还是让他无法安睡。他非常期待，即将来到的这个消息能够解除他心里最后一道枷锁。如果他的目光有痕迹，那么可以发现他关注最多的是沙盘东北角一个小城镇。插在上面的小旗写着一个一般大地图上都很少出现的名字——阿马卢拉。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大帐外传来一个匆忙的脚步。一名侍从挑门帘进来，径直来到奥玛·图塔跟前，呈上一个小纸条。
“族长大人，是甘达尔大人的亲笔信。”
多西·甘达尔是奥玛·图塔亲手提拔的万骑长。奥玛·图塔对他十分信任，命他统领三支骑兵大队和五个万人武士团驻守阿马卢拉密切监视沙火部落的动向。进攻在即，奥玛·图塔最担心的就是被沙火抄了后路。
“念！”
侍从打开纸条，大声道：“安斯拜亚深夜开城掩埋大量死尸。助战部队仍没有出发。城外难民纠纷不断。部落难民向东迁徙。除此无他。”
“他妈的沙火人真是说话当放屁。说了要派兵，又开始磨洋工。”站在左侧的一名万骑长大骂道，“下了席恩那**骆驼一条胳膊递过去，看他们还敢不照办！”
奥玛·图塔却没有动怒，相反的，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沙火人半夜偷偷掩埋大量尸体，说明城内要么饥荒加剧，要么发生了内斗。不论是哪种情况，沙火肯定是无力干预他攻打麦加迪亚了。
“算了，不来也好，省得添乱。”片刻，他又笑着说“等他们千里迢迢走到了，我们也已经进城了。给多西回信，不要惊动沙火人，抽掉两个万骑队和三个武士团回来助战。”
“吾王！终于要攻城了吗？我乌代甘当前锋！”乌代在损失了黑骑队后，差点被砍了脑袋。原本是首席万骑长的他现在被罚位列所有万骑长最后一位，急于戴罪立功，言辞中也极尽谄媚之能事。
“你？”奥玛·图塔撇了他一眼。“攻城是步兵的事情，你一个骑兵能干什么？”
乌代悻悻的把头缩了回去。
“全军听令，上午十时发起攻城战！”奥玛·图塔大声宣布道，“扎乌里！你率三个万团打头阵。给你五十台楼车，必须占领城墙。迪比，你再带五个万人团做后援。随时准备跟上。哈苏内赫，你带三支骑兵大队游弋在外侧。清源骑兵肯定会突袭战场，你必须截住他们。”
说道这里，奥玛·图塔又撇了一眼乌代。如果不是念他擅长掌控大队骑兵作战，真的想砍了他。“乌代，也给你两支骑兵大队，留守本阵随时待命。”
“是！属下定尽忠效死！”乌代喜出望外。
“另外，友邦部落也请备战。我再强调一遍。十时整，发起进攻，务必一击而破，怠慢者斩！”
“啊~等一等，族长阁下！”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冒了出来，令激情勃发的奥玛·图塔有些不快。
“是哪位？”
帐篷一角的那群友邦部落的将领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浅浅的鞠了一躬。“在下叫巴瓦布，来自白麻部落。”
白麻部落？奥玛·图塔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肯定是伊西斯排名前一百之外的小部落。碍于他极力塑造的对中小部落的友善形象，他客气的说：“哦，感谢助战。等了这么些天，你们大家也都迫不及待了吧。”
“实际上，我们昨天晚上才到。”
呃~奥玛·图塔被呛了一下，还是些许期待的问，“来了多少人？”他认为，此人叫他等一下，应该是和乌代一样想要主动请缨。那么来的人肯定不少。
“连在下一起，一共二十三个。”
其他人都是偷笑。奥玛·图塔压制怒火。
“你的官职是？”
“应该算是百人长吧？”
什么！奥玛·图塔一听，再也忍不住了，对负责协调友军的官员呵斥道，“怎么连个百人长也叫进来的？”
“是我塞了点钱，让他放我进来的。”巴瓦布主动承认。负责协调的官员吓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捣蒜一样磕头。巴瓦布若无其事的接着说，“其实，我本是个无名小卒。百人长的官职也是我花钱向族里买来的。那二十二个兄弟是被我煽动带过来的。”
在场众人一片低声议论。巴瓦布视若不见。
“我们部落不大，就那么两百多号人，长期漂泊不定。不过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所以在我十九岁那年，我离开部落，长途跋涉去了高斯，在高斯的皇家骑士学院做了整整二十年杂工。我渴望战争，那里的氛围让我觉得离战争很近。不过一听到伊西斯元老院召开特别会议的消息，我就立即日夜兼程的往回赶。我知道肯定会打仗。这一路上，我花光了二十年里积蓄所有财务。我身上最后一分钱，刚刚给了这位调度官大人。我拼尽所有就是为了出现在这里，跟您见上一面。”
图塔族长睨着眼看着那名叫巴瓦布的中年男人，高个头，身材敦实，干净的粗麻布衣衫下隐隐是隆起的肌肉线条，看得出不但常年干体力活，恐怕还受过武技训练，而他的神色沉着淡定，不似恐有无力者的粗鲁，不禁有些兴趣。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人不可面貌。雷扎伊·赛义德在高斯皇家骑士学院做旁听生的那段时间，我们经常见面。他只是个雏鸟。我虽然不像他那样可以登堂入室去听课，但我在那里的时间比他长得多。学院所有的课程，我随便捡个耳朵也起码听过五遍以上。我还以骑士侍从的身份参加过六次演习。我觉得我比他强，我有能力帮您获胜。”
奥玛·图塔心中一动。他心里其实一直都对自己麾下这些将领不太满意。都是恐有无力缺乏智慧的粗汉。他非常希望得到一名精熟战术的统帅。但他不能仅凭巴瓦布这三言两语就认可他，于是装作不感兴趣的说，“我族兵力强盛，已经稳操胜券。你现在这么说，只怕是想得现成的吧。”
巴瓦布摇摇头“如果您真是这么想，在下掉头就走。不过，在下对局势的判断是，图塔和清源对半开。不论谁获胜，都将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听了您刚才的攻城布置，我觉得不妥，恐怕要败！”
“胡说！”
“你放屁！”
“不，让他说！”奥玛·图塔挥手制止了就要对巴瓦布一拥而上的多位万骑长。
“首先，目前尚未对麦加迪亚完成包围。清源军队能够从南方获得补给。他们有能力和我们打消耗。其次，您的布置未能充分利用庞大的兵力，达不到雷霆一击的效果。最后，攻城武器的准备并不充足。”
“我们已经建造了上百台楼车，还有大型的攻城机和投石机。怎么不充足？”
“我昨夜来时先绕着大营清点了一下，攻城机和投石机倒是够了。楼车也真不少。但是将楼车作为将兵力投送至城墙的唯一途径是不明智的。我至少想出了两种方式摧毁这些大玩意儿。”
奥玛·图塔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应该把昨夜负责守备营地的军官杀了。居然放任一个外来人员在营地乱窜。
“你有什么见解？”他坐直了身子。
“推迟两天进攻，停止尚未完成的楼车的建造，赶一批云梯出来，配合楼车进行攻城”
“你让我推迟攻城。这不可能！”
“东方有句谚语，磨刀不误砍柴工。而且，我打算用这两天的时间完成对麦加迪亚的合围。”
“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老子早就做了。”乌代跳出来吼道。
“闭嘴！”奥玛·图塔呵退了他，示意巴瓦布继续。
“你们之前没能实现合围，是因为投入兵力不够大胆。”
“投入过多，会导致攻城力量不足！”万人长扎乌里也很不服。凭什么让一个小部落的无名小卒说三道四。
“骑兵在攻城战中发挥不了作用。留下三到四支骑兵大队作为机动力量防御游弋在外的清源骑兵。其余骑兵差不多还有十万吧，全部到麦加迪亚城南扎营。清源人还敢出战吗？”巴瓦布摊开双手，望着一众图塔战将。
哈苏内赫、乌代等人都张大嘴吧。他们不得不承认，巴瓦布分析得很有道理。麦加迪亚城内没有多少骑兵了，而用步兵在广阔的沙漠中和骑兵作战无疑是找死，清源人还真没有办法突破大量骑兵对城南的封锁。
“攻城的布置呢？我看你那的意思，对我的布置也很不满意。”
“清源人作风顽强，很难一战成功。如果是我，”巴瓦布竖起三根手指头，“会从三个方面同时攻城。这样一来可以一次性投入接近十万人。清源不得不全军应对。而我们还有足够的兵力轮换。几个车轮战下来，清源人恐怕很难坚持住。”
奥玛·图塔盯着巴瓦布，死死的盯着，就像看到一堆宝藏。“这些主意都很不错。你个人想得到什么呢？我应该怎么奖励你？”
“我要指挥权！您一人之下的最高指挥权！”巴瓦布要权的说辞比当初兰斯洛特要聪明得多。“所有决定我都会事先经过您的同意。我相信您不会失望的，吾王。”
“好！”奥玛·图塔兴奋的站起身。“我任命你为首席万骑长，统筹全军。攻下麦加迪亚，我给你荣华富贵！哈苏内赫，你统领十支骑兵大队对麦加迪亚城南进行封锁。乌代剩余四支骑兵大队归你指挥。你要严防清源骑兵对大营的突袭。扎乌里、迪比按巴瓦布首席万骑长的意见进行准备。后天清早六点发动三面进攻。”
就在众将纷纷称“是”时，巴瓦布举手示意，“族长大人！我还要补充三点。一：务必让哈德拉克的沙蜥骑士和骑兵主力一起行动。一旦清源人出城作战，他们可以尽快解决战斗。二：攻城时间提前至清晨四点，不点火把，趁夜色突击。三：既然进攻时间已定，不论谁延误战机，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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